苏新平:我画的不是草原,是现代人的心灵状态

2015-09-10 07:22陆陆
南风窗 2015年23期
关键词:排线新平中央美术学院

陆陆

20年前,苏新平以一组描绘蒙古生活的版画名噪一时,堪称中国版画界的头号人物。而近年他的作品里已经找不到写实的元素,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捉摸的抽象人物或风景。他说,其实画的是今天我们这个浮夸社会的状态。

采访艺术家苏新平,是在他位于北京中央美术学院附近的工作室。清瘦的苏新平依旧一身黑色的装束,时而若有所思地抽着香烟,时而用铅笔在纸上作着机械式的画线。此时他正在准备10月份广州个展的作品《荒原》。这幅画作有11米长,近3米高,将由100张正方形的素描单张组合而成。他试图用最简单最朴素的铅笔排线,表现出一片苍凉诡异的地景 深不可测的道路,尽头是一缕笔直雪白的硝烟,道路旁的树木,或是张牙舞爪,或是荒芜萧肃。

20年前,苏新平以一组描绘蒙古生活的版画名噪一时,堪称中国版画界的头号人物。而近年他的作品里已经找不到写实的元素,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捉摸的抽象人物或风景。苏新平与记者娓娓道来,分享了他一路走来的艺术经历。

越美好的草原越沉寂

1960年,苏新平出生于内蒙古集宁市。苏新平从小就喜欢读书看报,照着连环画涂涂抹抹。上了小学,老师看到苏新平在课本上乱画,就让他出出黑板报。这似乎给苏新平的艺术生涯埋下了一颗种子。“黑板报虽然不是艺术,却非常重要,等于社会对你天分的认可。”苏新平回忆道。

中学时苏新平参与了学校的美术组,美术组的老师是专业院校毕业的老师,给予了苏新平最基础的绘画启蒙。中学没毕业,苏新平就当兵去了,戴着帽子成了一名文艺兵。在部队吃了1年苦之后,转到了电影组,每天画画幻灯放放电影。后来听广播说大学招生,苏新平报了名,很幸运就考上了,从此去了专业美术院校,真正走上艺术道路。

1986年,苏新平考入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研究生班学习。从内蒙古来到北京之后,他反而不适应都市的生活。他的出生地集宁市,虽说是行政市,人口却只有一两万,海拔高耸,气候恶劣,零下30度都算是一个很正常的温度。没有山,没有水,就是一马平川的丘陵。 而80年代后期的央美是中国著名的文化集散地,来往皆是知名的艺术家们。他们思维活跃,互动频繁。苏新平当然也有所关注,却和他们没有什么来往和关系。

如何打发时间呢?小时候中学老师教导的艺术理想,已经在苏新平的内心里建立起来,他觉得自己只能干这件事情,于是整天躲在屋子里,对着一块石头作画,把内心的诉求通过一块石头完全地释放出来。创作一幅版画,即便每天从早到晚地工作,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工作量相当于一幅10米的大油画。苏新平说:“我听很多艺术家讲,选择艺术就是选择了一种苦难。外面生活这么诱人,你为什么不参与呢?但是对于我来说,它是一种精神满足,反而是一种享受。”

当时北京的艺术家们还在讨论着技术,苏新平却更在意自己内心的活动。内心的活动是一种自我的状态,不是虚无缥缈的,是有源头的。对于苏新平来说,这个源头自然是出生地内蒙古那片辽阔宁静的大草原。但是他又不想只是记录下大草原:“如果想要单纯地记录草原,只用摄影就够了。草原只是一个外观,观照的还是内心。草原很宁静纯粹,让人喜欢,但是你没发现很死寂吗?我画的不是草原,而是现代都市人的一种心灵状态。

欲望之海,永失宁静

完成了这批版画之后,苏新平却从此永失宁静。1990年代进入市场,一张小小的版画,就能卖出五六百美元的价格,在当时可是天价。1991年中央美术馆、1992年上海美术馆展览完毕,紧接着又是国外的巡展,澳大利亚、日本、美国等等。因为在美国有3个个展,苏新平不得不在美国住了半年。

在中国,信息再开放,也是十分有限。到了纽约之后,井底之蛙的现实被揭开,苏新平一下子找不到方向。来自世界中心的文化冲击,迫使苏新平重新思考、怀疑和追问。认真的人,一旦开始怀疑,就无法宁静地生活下去。苏新平天天去参观博物馆和画廊,天天和各种艺术家讨论。在纽约半年的时间里,他不由得停止了创作。

等到1994年回国,苏新平再一次感受到了社会变迁,又一次陷入了生活的不适应。他明显地感觉到,过去人们对政治的信仰,已经转移到对物质的追求。商业大潮极大地冲击着艺术领域,苏新平也成了其中的受益者。有一段时间,追着他买画的人排成了长队,还没开始画,作品就已经卖出去了。再有定力的人,也很容易被商业绑架。从天而降的巨额财富,开始令苏新平反感。他逐渐和国外的五六家画廊脱离了关系,并和国内的艺术商业炒作保持距离。这个时期,他的体裁从版画转为了油画,《世纪之塔》描绘了拼命往上爬的社会各阶层,《欲望之海》描绘了在海面上往前奔跑的孤独中年男人,《干杯》则描绘了酒局上几十位觥筹交错却表情空洞的局中人。

我画的是今日社会的浮夸

2010年开始,苏新平的创作对象又一次发生了转变,从人物转向了风景,表现的手法,越来越抽象和怪诞。油画《八个东西》表现的是八个带刺的柱体。“八是一个好听的数字,所以我就画了八个。它可以是五个十个,或者百个千个。它们实在不知道有什么指向性,八棵树也不是,八个云团也不是,所以我就称它们为八个东西,其实画的是今天我们这个浮夸社会的状态。”如今的社会太复杂和怪异,苏新平觉得其中掺杂的因素太多,理不出头绪,分不清要往哪里走。

今年1月,苏新平开始创作一张由100张纸组成的大素描,因为他越来越碎片化的生活,已经无法达到画大型作品的工作状态。正视现实,他用最朴素最日常的铅笔,在一小块一小块纸上作着最简单的排线,说话之间可以排线,喝茶之间也可以排线。每一张画觉得可以了,就贴在墙上,就这样慢慢形成了100张的图像。最后的结果是有延伸性的,10张可以协调成一个作品,千张也可以协调成一个作品。

这种没完没了、悬而未决的状态恰恰是苏新平近年来生活状态的写照。首先他是一位艺术家,这是最基本的、任何干扰都不允许的人生定位。其次他是中央美术学院的副院长和教授,教书育人与行政事务占用了他很多的时间。这些纠结焦灼的俗世困扰,苏新平都会当成问题去思考。“能否解答不重要,关键是思考的过程可以产生乐趣,比得到几千万要愉快得多,幸福得多!”苏新平笑道。

苏新平简介:

1960年生于内蒙古集宁市,1977年入部队服兵役,1983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绘画系,毕业后在内蒙古师范大学美术系任教。1989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获得硕士学位,并留校任教。现为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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