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阅武
郑子连的诗既有秋风横贯的长吟,也有月下溪流的短叹,还有静夜烛光的幽思。他的一首《红蜡烛》曾让我唏嘘不止……
生日里,我看见红蜡烛
是一群袅袅亭亭的红衫女
在一片叮当的月光曲中
跳着月光舞
月在高处,人在低处
红蜡烛以芭蕾般的高贵环我而立
风雨几度,月比人憔悴
人比红烛瘦
心事如雪,红蜡烛
在茫茫雪野上
披一袭红斗篷
一个背影
随一朵深深的思念而去
一捧红泪夺眶,却
流而不哭
母亲在另一个世界
眺望成一千种、一万种姿势
红蜡烛
一场红袖飘飘的梦
真情如豆,在今晚
为我照亮岁月的小屋
在我们的生命体验中,该有过多少次与红蜡烛的凝视。诗人的这一次凝视,给我们幻化出一片精神的原野,远处,若隐若现一个诗歌般的村庄,村头一间岁月的小屋,摇曳着温暖的烛光……我想,这里应该是诗人精神的家园。
我以为,象征和意向方式是诗歌的宿命之核,一旦诗性发挥,一旦诗意凝结,象征之魂便升腾而起,意象之体便油然而生。在诗人郑子连的叙述话语中,象征和意象的方式占有相当突出的地位,他的许多诗情和诗意的表现在象征和意象中得以优化。《红蜡烛》一诗,就是象征和意象的书写方式。此时,“生日”是诗人的特定世界,“红蜡烛”是这个特定世界中最富感情的景物,是诗人人情和人性的载体,他所指向的空间,寓含了无限的悲悯和爱的深意。
从“红蜡烛”到“袅袅亭亭的红衫女”再到“以芭蕾般的高贵环我而立”以及“披一袭红斗篷”,正是诗的意象化的过程,而“红蜡烛”的意象在诗意的整体中,创造了心灵化的象征性情境。“一捧红泪夺眶,却/流而不哭”。郑子连诗歌的叙述话语有浑然天成之感,能把世界万物综览笔端,胸中了然,于是情景相融,主客相生,诗的境界渐次有序地在诗人的叙述话语中展开。
“儿的生日,娘的苦日”是不需要麻烦诗歌说教的,诗歌的本分是倾诉和感动。“母亲”与“红蜡烛”的连结就是一种情感的升华,是人间大爱的自叹,是一种无以述说的思维运动,优美的“红袖飘飘的梦”里,“一千种、一万种姿势”站立的母亲,“眺望”的何止是诗人自己!我记得诗人还写过另外一首怀念母亲的诗,“母亲那双深情的眼睛,像两间温暖的小屋,一间住着父亲,一间住着我”,托寄于物,暗示于人,情至于此,如此含而不露。
诗意的言说,自是一种襟怀。郑子连的诗不无朴素平易的特点,但却能于淡雅中藏锋蓄势,可见出精神挺拔、襟抱豁然的气象,是属于有动感有起伏的一类诗,读来既可入心,又能令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