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萨：中世纪中北欧商会（下）

罗三洋

当十字军的热潮与黑死病的恐怖相继平息下去之后，文艺复兴与资本主义的火苗很快蔓延到了阿尔卑斯山脉以北的德国。德国南部各地纷纷仿效阿尔卑斯山脉以南的意大利邻居，建立起各自的纺织厂和钱庄。汉萨同盟的兴起，又使德国南部成为连接欧洲两大经济体的交通枢纽，经济飞速发展。

正在此时，多瑙河上游一位叫汉斯·富格尔的农民离开家乡，来到奥格斯堡的纺织厂打工。当时无人会想到，他们的后代将会成为世界首富，并且彻底改变欧洲，以至于整个地球。

富格尔家族和美第奇家族都发迹于商会，但在飞黄腾达之后，却接受爵位和封地，投靠地主阶级，凌驾于商会之上，只顾扩张本家族的财富和权势，成为资产阶级的叛徒，最终被新时代所抛弃。

通过拥立傀儡皇帝马克西米连一世，富格尔家族成为半个欧洲实际上的主人

与当时的德国其他城市一样，奥格斯堡也行会林立，纺织工人们就组成了织工行会。离开家乡多瑙河上游的农民汉斯·富格尔来到奥格斯堡的纺织厂打工。汉斯·富格尔在织工行会里认识了行会主席的女儿，并与她相恋结婚。这对工人夫妇的婚礼堪称简朴，甚至有些寒酸。当时无人会想到，他们的后代将会成为世界首富，并且彻底改变欧洲，以至于整个地球。

靠着自身的精明和老丈人的帮助，汉斯·富格尔在婚后飞黄腾达。这次婚姻首先使他获得了奥格斯堡的户口（公民权），摆脱了临时工身份而成为正式职工，随后又用自己的积蓄和妻子的嫁妆开设了一家纺织品商店。由于人脉广，货源有保障，加上奥格斯堡位于德国南部的交通枢纽，汉萨同盟与威尼斯、佛罗伦萨等大城市的商人往来都要经过此地，客源充足，汉斯·富格尔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奥格斯堡民众很欣赏这位白手起家的创业者，选举他为协调各行会关系的行会委员会委员，后来又当选市议员。

汉斯·富格尔英年早逝，纺织品商店由两个儿子安德烈和雅克布接管。两兄弟经营顺利，接连开办了几个分店。这时，雅克布在行会委员会认识了铸币厂主的女儿，二人一见钟情（当时的行会看来还具有婚姻介绍处的功能）。婚后，雅克布靠着自身的精明和老丈人的帮助，开始涉足金融领域，后来干脆把纺织商店的股份全部转让给哥哥安德烈，自己专心经营钱庄，收益丰厚，1463年被奥格斯堡商人行会接纳为会员。

雅克布·富格尔同样英年早逝。但由于家庭环境熏陶，他的三个儿子乌尔里希、乔治和小雅克布都是天生的银行家，他们疯狂地扩大业务，十年内就几乎垄断了德国南部的外汇市场。当时正值汉萨同盟与条顿骑士团衰落之际，富格尔三兄弟见德国经济萎缩，决定将投资重点转向南方。很快，小雅克布·富格尔便为家族企业发现了另一条通向财富的康庄大道。

奥地利西南部山区的蒂罗尔自从罗马帝国时代起，就以其丰富的金属矿产闻名于世。在中世纪，蒂罗尔的铜矿尤为著名。通过将铜矿加工成铜器，蒂罗尔本地出现了一些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其中号称“货币大王”的赫尔佐格·西格蒙德甚至比美第奇家族更为富有，长期充当“欧洲央行”的角色，各国政府都委托他铸造铜币。

富格尔家族对蒂罗尔并不陌生，因为这里位于阿尔卑斯山脉的谷口，汉斯·富格尔就是先从地中海各港口收购棉花，再将它们经蒂罗尔送到奥格斯堡的。在资本市场上，赫尔佐格·西格蒙德对于富格尔家族而言，多年以来都像阿尔卑斯山一样高不可攀，但小雅克布·富格尔却不信这个邪。1485年，他通过复杂的金融工具，成功地获得了一部分蒂罗尔矿山的股份，随即又成为西里西亚铁矿的合伙人，这两次投资都带来了丰厚的利润。1498年，好战的德国国王马克西米连一世将法军从意大利逐出之后，打算一鼓作气，征服瑞士联邦，但他缺乏经费，于是向西格蒙德和美第奇银行申请贷款，却都遭到拒绝。小雅克布·富格尔闻讯后，说服德国南部的另外三个贸易家族，向马克西米连一世提供了15万金币的贷款，供他进攻瑞士。作为回报，马克西米连一世派德军进驻蒂罗尔，强行接管了赫尔佐格·西格蒙德等当地商人的矿山，将其转给富格尔等四个财团联合承包，这个联合财团被称为“卡特尔”。

作为一个垄断市场的供货坦能商堡联会战盟，卡特尔成立之初，就计划大幅抬高铜价，以获取暴利。但是很快从瑞士传来德军战败的消息，卡特尔借给德国国王15万金币的贷款及利息都可能血本无归。当几位合伙人都惊慌失措之际，市场突然出现大量现货铜抛售，人们都怀疑赫尔佐格·西格蒙德等旧铜商在报复卡特尔。卡特尔为了维持铜价，被迫大量收购现货铜，很快导致自己的现金流枯竭，而市场上的铜还是越来越多。结果，卡特尔被迫宣布解散，经合伙人再三哀求，资本最雄厚的富格尔家族勉强同意低价收购他们的全部股份。多年后人们才知道，当时抛售现货铜，把卡特尔逼入绝境的的那个神秘卖家不是赫尔佐格·西格蒙德，而是富格尔家族的子公司。

小雅克布·富格尔在一场豪赌中获得了整个蒂罗尔矿山，但他的赌局其实才刚刚开始。由于对瑞士战争失败，马克西米连一世遭到德国议会弹劾，几乎丧失王位，诸侯也纷纷叛变。关键时刻，又是小雅克布·富格尔慷慨出手相助，使马克西米连一世获得巨额军费，得以击败各路诸侯，重新控制了德国。1508年，马克西米连一世依靠充足的竞选经费当选为神圣罗马皇帝，而此时他已经欠下了富格尔家族超过100万金币的债务。富格尔家族忍受这笔越滚越大的坏账长达10年之久，终于换来了政治豪赌的彻底胜利。现在，他们连本带利一并收回了。

通过拥立傀儡皇帝马克西米连一世，富格尔家族成为半个欧洲实际上的主人，尽管帝国议会多次调查其不法行为，最终也无可奈何。

富格尔兄弟在金融市场势如破竹地扩张，击败美第奇银行，租下罗马铸币厂，为教皇提供金融服务

利用神圣罗马帝国的政治和经济资源，富格尔兄弟在金融市场上势如破竹地扩张，首先租下了威尼斯的德意志商人大厦，填补了条顿骑士团留下的市场空白；进而又击败美第奇银行的竞争，于1508年租下了罗马铸币厂，为教皇提供金融服务。

教皇尤里乌斯二世曾经问小雅克布·富格尔，需要多长时间能筹措出3吨黄金，后者回答说最多只要一个小时。尤里乌斯二世闻言目瞪口呆，因为这样高的融资效率远远超过了美第奇银行。美第奇银行自创建以来，在金融市场上战无不胜，没想到这一次却在意大利老家输给了外来的德国佬，震惊了整个欧洲。

其实，美第奇家族是在以退为进：尤里乌斯二世驾崩后，经历过二次竞选教皇失败的洛伦佐·美第奇终于通过输送巨额商业利益获得枢机主教们的支持，于1513年当选为罗马教皇，法号利奥十世，次年便策封自己曾经的商业对手、如今的财政部长小雅克布·富格尔为伯爵。但是好景不长，1515年，马克西米连一世率领的联军被法军击败，法军一度攻入蒂罗尔，神圣罗马帝国被迫求和。根据战后签署的《布鲁塞尔条约》，德国势力被完全逐出意大利，富格尔家族企业也只得从罗马和威尼斯等地撤离。

马克西米连一世未能从失败的打击中恢复元气，他死后，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与西班牙国王卡洛斯竞选神圣罗马皇帝。富格尔家族刚刚因法军进攻意大利并入侵蒂罗尔蒙受巨额损失，对弗朗索瓦怀恨在心，于是支持卡洛斯，给了后者85万金币的竞选经费。卡洛斯靠着充足的竞选经费顺利当选为神圣罗马皇帝，即查理五世，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继承的是一个早就被马克西米连一世掏空的国库，无力偿还欠富格尔家族的巨额债务。

其实，大批黄金白银此时就摆在西班牙的面前：哥伦布已经发现了遍布金银的美洲大陆，而西班牙政府尚未决定应该如何处理与美洲印第安人的关系。虽然在欧洲军队的铁甲和火枪面前，还处于石器时代的印第安人实在组织不了什么像样的抵抗，但想武力征服美洲，就需要将大量的人员和装备运过大西洋。由于连绵不绝的战争和过度开发，西班牙的森林已经消失殆尽，没有森林就没有木材，没有木材就没有船只，西班牙因此无法依赖自身的资源征服美洲。这让小雅克布·富格尔非常着急：多年来，他给神圣罗马帝国提供了巨额贷款，现在不得不想办法使债务人强大起来，以便保持偿还能力。

在巨额利润的诱惑下，双方一拍即合：富格尔家族暂停向神圣罗马帝国讨债，而且还将借给对方更多的贷款；同时，富格尔家族通过汉萨同盟等德国商业组织为神圣罗马帝国采购北欧和中欧的木材和金属，用以建造更多的远洋舰队去征服美洲和世界其他地区，把那里的金银财宝运回欧洲，用以偿还欠富格尔家族的贷款本息。

就在查理五世登基的1519年，他派出两支舰队：一支由麦哲伦率领，去进行首次环球航行；另一支由科尔特斯率领，在墨西哥登陆。这两个行动都大获成功：麦哲伦本人虽然命丧菲律宾，但他的部分船只还是如愿完成了环球航行，返回西班牙；科尔特斯征服了阿兹台克帝国，将大批中美洲金银运回欧洲，交给富格尔家族还债。

超出预期的成功刺激查理五世与小雅克布·富格尔进一步扩大投资，富格尔家族向神圣罗马帝国发放更多的贷款，用以建造更多的舰队，去世界各地寻找更多的财富。

罗马教廷批准发行用活字工艺印刷在草纸上的赎罪券。小雅克布动员德国各地印刷厂，日夜不停地制造这“天堂的签证”

在与查理五世密切合作的同时，小雅克布·富格尔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另一位大主顾：罗马教皇利奥十世。与历代美第奇家族成员一样，这位教皇生性奢华，而且酷爱艺术。登基时，他从佛罗伦萨带了三位艺术家到罗马：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合称为“文艺复兴三杰”。文艺复兴三杰的艺术水准自然无与伦比，但他们的薪酬也同样无与伦比。偏偏利奥十世不顾意大利经济衰退的现实，制定了一系列宏伟的工程蓝图，包括重修圣彼得大教堂。在此后的文艺复兴三杰满足了利奥十世的愿望，制造出无数精美绝伦的绘画和雕塑，拉斐尔甚至因此被活活累死。但是，制造这些艺术瑰宝的资金从何而来呢？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银行家，利奥十世渴望将天主圣殿与金融产品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或者用专业术语说，实现宗教信仰的证券化。

方案是现成的。当乌尔班二世发动首次十字军的时候，为了解决军费不足的问题，曾经向社会发行一种叫“赎罪券”的证书，奖励给为十字军捐献大量财产的个人。教廷声称，赎罪券的持有者死后不必去地狱接受审判和煎熬，而会直接升上天堂。虽然多位教皇都发行过赎罪券，但由于赎罪券需要牧师在羊皮纸上手写，还须教皇的亲笔签字盖章，发行数量极少，相当于中国古代的丹书铁券，所以并未带来什么社会问题。然而，小雅克布·富格尔却向利奥十世表示，罗马教廷现在可以无限量地发售赎罪券了，因为现在他手里有了一样秘密武器——谷腾堡印刷机。

许多人都知道谷腾堡于1452年制造出欧洲第一部活字印刷机，有些人还在博物馆看到过谷腾堡印刷的《圣经》。不过，谷腾堡很快便对印刷《圣经》兴趣索然，因为利润越来越微薄，他的目光最终转向了当时欧洲市场上最吃香的有价证券——赎罪券。晚年的谷腾堡与一些教士合作，尝试性地印刷了数批赎罪券，但它们并未获得罗马教廷的承认，等于废纸。谷腾堡死后半个世纪，他的理想最终赢得了知己，利奥十世和小雅克布·富格尔与印刷先驱英雄所见略同，罗马教廷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正式批准发行用活字工艺印刷在草纸上的赎罪券。也正是为了印刷需要长久保存的赎罪券，欧洲造纸术突飞猛进，欧洲纸变得比中国纸和阿拉伯纸厚实得多，可以正反两面写字，从而又进一步推动了印刷术的进步。

当赎罪券遭遇印刷机，经济奇迹一个又一个地诞生了。1517年，受利奥十世委托，小雅克布·富格尔承包了阿尔卑斯山以北所有赎罪券的生产和销售工作，他立即将德国各地的印刷厂动员起来，日夜不停地制造起这“天堂的签证”。接下来，欧洲各国的教堂都接到罗马教廷下达赎罪券销售指标的谕令。登时，每一位主教都变成了小雅克布·富格尔的销售经理，每一位牧师都变成了他的业务员，他们喋喋不休地告知广大善男信女，以往价值连城的赎罪券现在打折促销，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上天堂机会。

在赎罪券促销的喧嚣声中，有两位普通神父拒绝履行促销员的职责，甚至公开与利奥十世和小雅克布·富格尔唱起了反调，马丁·路德在维滕堡教堂门上贴出了惊世骇俗的大字报《九十五条论纲》，托马斯·闵采尔则干脆号召广大农民和工人拿起武器，摧毁腐朽的天主教会和封建秩序，建立他幻想的“太平天国”。不过，他们的主张在一开始并未受到广泛的社会关注。然而，就在此时，利奥十世和小雅克布·富格尔却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鉴于首批印刷出的赎罪券销售情况良好，他们决定进一步扩大产能。结果，越来越多的赎罪券涌入市场，特别是在赎罪券的主要生产地和小雅克布·富格尔的主要承包销售市场德国，赎罪券的发行完全失控。为了消化库存，各个德国教堂恶性竞争，推出越来越高的赎罪券折扣，结果等同于崩溃性的通货膨胀。

德意志民族有很多劣根性，但是愚蠢绝对不在其中。随着赎罪券市场价格的暴跌，较早购买赎罪券的德国消费者坐不住了，他们纷纷来到教堂，要求退货，结果全都遭到拒绝。渐渐地，抵制赎罪券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社会运动，造成赎罪券的严重滞销。

利奥十世将赎罪券的滞销归咎于马丁·路德的宣传，将其开除教籍，这么做实在是本末倒置，因为马丁·路德当时只是呼吁天主教展开反腐倡廉的内部净化，而并没有号召民众背弃天主教，建立新教派。现实明摆着：如果赎罪券不能帮人上天堂，那么它就一钱不值，而只是帮助美第奇和富格尔两大财阀家族洗劫德国民众财产的工具。如果为了米开朗基罗在圣彼得大教堂的一幅壁画，一千个德国家庭就要破产的话，那么谁能责怪德国民众的抗议？赎罪券的发行量越大，马丁·路德和托马斯·闵采尔的信徒就越多，最终酿成了声势浩大的宗教改革运动和德国农民战争。小雅克布·富格尔试图平息民愤，自费在奥格斯堡及其周边地区建造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批廉租房，但是于事无补。

西班牙尽管征服了富饶的美洲，但所得的金银都大多流入富格尔家族等外国财阀的口袋，西班牙依然贫困如故

1525年初，农民军队先后攻陷斯图加特、弗莱堡等城市，直逼奥格斯堡城下。66岁高龄的小雅克布·富格尔被迫拿出一笔巨款，召集了2万职业雇佣军来保障自身的安全。托马斯·闵采尔最终被击败，但他的一些部下却辗转撤入阿尔卑斯山区，最终在蒂罗尔矿山扎下营寨，给富格尔家族造成了更大的经济损失。匈牙利王国以镇压农民军队为借口，进军蒂罗尔实施军事管制，进而将矿山收归国有，小雅克布·富格尔闻讯后心力交瘁，一命呜呼。

尽管在宗教改革运动和德国农民战争中失去了大部分财产，但小雅克布·富格尔还是给侄子安东尼·富格尔留下了203万金币的遗产，相当于那时西欧各国国库年收入的总和。安东尼·富格尔继承了叔父的财富和政策，在他的资助下，德军于1529年在维也纳城下击退了入侵的土耳其大军，挽救了垂危的基督教；依赖富格尔家族的贷款，查理五世随即于1531年派皮萨罗远征南美，一举摧毁了遍地黄金的印加帝国，富格尔家族又一次大发横财。至1546年，富格尔家族资产已经扩张到空前的510万金币，还收回了蒂罗尔矿山。不过，这510万金币中的大部分都是欧洲各国的国债，仅查理五世名下的债款就有200万金币之多。

西班牙尽管征服了富饶的美洲，但所得的大部分金银都流入了富格尔家族等外国财阀的口袋，西班牙自身贫困如故。此后，随着美洲金银的逐渐枯竭以及西班牙一再被法国—土耳其同盟击败，西班牙政府的偿债能力飞速下降。1557年，查理五世的继任者腓力二世无力兑现一张价值43万金币的富格尔家族汇票，西班牙宣布债务违约。安东尼·富格尔试图扭转败局，转而收购法国国债，但法国很快也因为内战爆发，宣布债务违约。

与此同时，欧洲资本迅速从南欧的传统市场流向荷兰与英国的股市，而这类新兴市场是安东尼·富格尔难以理解的。股份公司早已有之，但是在富格尔家族这样的传统商人看来，企业的经营情况是重大机密，绝对不能向社会公布，更不愿主动出让企业股份，因此对于上市发行股票毫无兴趣。他死后不久，德国就爆发了三十年战争，奥格斯堡至蒂罗尔一带成为欧洲各国军队反复争夺的主战场，曾经富甲天下的富格尔家族在战争中失去了绝大部分财产，从此一蹶不振。

美第奇家族和富格尔家族都发迹于商会，但在飞黄腾达之后，却接受爵位和封地，投靠地主阶级，凌驾于商会之上，只顾扩张本家族的财富和权势，成为资产阶级的叛徒，最终被新时代所抛弃。

有趣的是，在同时代的中国，也正发生着同样性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