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涌：不改正缺点 有天它会绕回来狠狠抽你

秦姗

商业上的结合和结婚不同，似乎总要有一方暗底下失意。

出现在媒体面前的58同城CEO姚劲波春风得意。一贯内敛的赶集网CEO杨浩涌看上去大概是高度紧张之后的疲惫和松懈。

杨浩涌怎么也不会想到，赶集和58两家公司之间长达10年的明争暗斗，忽然间剧情急转直下，在一个周五的下午就这样匆匆忙忙结了尾：4月17日下午4点，赶集网在北京宣布与58同城达成战略合并协议，双方共同成立58赶集有限公司，姚劲波和杨浩涌在新公司担任联席CEO。

“像做了一场梦。”杨浩涌表面上说得波澜不惊。

两家公司的源起都是于1995年创立于美国的分类信息网站鼻祖Craigslist。10年以后，来自耶鲁的计算机系毕业生杨浩涌和再创业的姚劲波同时瞄准这个领域。两个轨迹完全不同的人有了交集。双方相互挖人，广告战，地面战，后来阴差阳错，58同城率先完成上市。

虽是造化弄人，但无论从情感还是从业务上，杨浩涌的心结，想必都比之前的行业合并案的主角更深。上完市的姚劲波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通过投资人、中间人找杨浩涌谈合并，用他自己的玩笑话“想杨浩涌的时间比想自己老婆时间都多”。但一年多时间里，杨浩涌连面都没答应见过。去年融资之后，杨浩涌再次表明态度：独立发展，不抱BAT（互联网三大巨头：百度、阿里巴巴、腾讯公司的简称）大腿;不与对手整合，独立上市;打磨产品，从技术和产品创新方面赶超对手。

奈何形势比人强。这一年多，分类信息服务平台逐渐开始向本地生活服务平台演化，两家公司都有大量新业务展开，要在不同细分领域面对新对手。更重要的，在上一轮融资过去半年之后，现在赶集似乎到了必须要作出决定的时刻。

放弃

赶集并非像外界以为的处在风雨飘摇的状态。杨浩涌一定要IPO，也并非不可能。

这两年，除了传统的分类信息业务，赶集在蓝领招聘和二手车市场都深挖细耕，创新业务的百亿级市场以及先发优势，给了赶集很大的想象空间。

赶集现在每月有近3亿蓝领活跃人群。“蓝领正在逐渐超过白领成为招聘市场的主力。赶集正在成为诸多O2O创业公司的上游。因为对于这些O2O公司来说，其核心竞争力实际是招人和培训人。QQ的用户大到一定程度，就从一个聊天工具变成平台，能衍生各种服务。赶集将来也能孵化一个蓝领服务平台，比如针对蓝领的金融服务。”

二手车和洗车业务同样发展迅猛。“赶集洗车只要我们招人、培训上岗，订单量成比例的上涨，因为这是刚需。”

赶集的现金流也充裕。在2014年赶集融资时，在账上还有上一轮融资剩下的4000万美元。“赶集的主要业务盈利增长很快，花钱速度赶不上挣钱速度。”杨浩涌说。

一切都很好，前提是没有新兴业务吸血的话。以赶集重点发力的二手车为例，作为竞争对手的优信拍不久前刚刚获得百度1.7亿美元的投资。按照目前的市场策略，如果每辆车补贴两三百元，交易量达到一万台时，仅补贴就数额巨大。这种局面下，小玩家自动出局，号称将投入1亿美元的赶集，其实也是捉襟见肘。

这意味着去年8月的上一轮融资之后，杨浩涌也没多少时间，必须立刻考虑IPO或者启动下一轮融资。

杨浩涌其实也一直在准备着IPO。按照之前的说法，赶集本来计划在今年6月份启动上市。“赶集后台的审计、财务都是按照会计标准在更新，根据和投行的沟通，如果从启动到上市，只需要3个月的时间。”

但赶集能讲一个什么故事呢？本地信息服务平台的概念显然还不够成熟，而杨浩涌希望的三个第一——招聘行业第一、分类信息行业营收第一以及本地生活服务无线化第一，至少目前还没有实现。

杨浩涌甚至也想过像暴风影音一样，转VIE结构在国内上市。但是赶集基本都是美元基金，资金量又过于庞大，难度超乎想象，这一条路也被堵死了。

进一步说，即使上市了，“两家公司也得继续打，投资人没法赚钱，员工也得苦哈哈，新业务也不会有那么多精力”。

摆在杨浩涌面前最现实的是，赶集现在即使IPO，估值还不如私募市场高。真去上市，未免有些意气用事了。

这是他的两难选择。但最终放下的，还是杨浩涌本人。虽然有投资人的积极推动，但按照赶集的董事会架构，管理层比投资人要多一张票，而积极推动合并的老虎基金，在董事会也只是和凯雷投资集团共有一个席位而已。

疯狂的老虎

按照一种未经证实的说法，老虎基金在入股赶集之前就有推动两家公司合并的想法。这一直是其传统。包括之前撮合腾讯和京东的投资。2014年上半年，老虎基金增持58同城股票至6.5%。到了8月，赶集的上一轮融资，老虎又表现得势在必得。

2014年8月那一轮的融资，虽然外界舆论在唱衰，但赶集并没有遇到特别的困难。杨浩涌接触了几乎所有能投一亿美金规模的公司，基本上所有的公司都表示了兴趣。

最初，老虎没有加入这场争夺。但在决定前的一周，老虎突然杀入战场，找到了杨浩涌。

“他们开出的条件是：第二天就可以先打5000万美金到赶集账户，一周之内就可以完成合约，全部钱就能到位。如果一周内做不完这个单子，先打款的5000万美金就白归赶集。这些基金里，老虎不但嗅觉灵敏，做事风格也很凶猛。”杨浩涌说。

老虎这种雷厉风行的风格让杨浩涌很有好感。赶集早年因为投资的事情曾经遇到很大困难。2008年，杨浩涌开始融资，当时见到的一家VC很快就谈好了2000万美元的投资额，这笔钱却拖了几个月，迟迟没有到账。赶集到了弹尽粮绝发不出工资的地步。紧接着的金融危机开始席卷全球，这家VC降低了对赶集网的估值，杨浩涌只能接受。最后这笔款打到赶集网账户上时，与最初开始谈判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老虎基金甚至在谈判中下了“估值由你定”的筹码。作为全球资本市场的风向标，老虎的投资是任何一家公司都会优先考虑的交易。杨浩涌接受老虎基金的另外一个原因，老虎当时卖出了58同城的股票，投资了赶集。在情感上，这种表态让杨浩涌更有好感。

当时还是敌人的姚劲波对此事相当不爽。老虎、凯雷以及所有有投资意向的投资方都被其约谈过，希望他们能够放弃赶集。

打着另外算盘的老虎完成了这轮投资，开始推动双方探讨合并的可能性，游说双方作出让步。对于姚劲波来说，他最初并不能接受对赶集的溢价估值，毕竟是58现在排在行业第一的位置。但最后他做出让步，赶集的估值与58同城相当。

推动事态发展的资本对于合并之后的新公司普遍乐观。“这次在谈判中一个僵持不下的关键点就在于哪些投资方哪些要持有股份，哪些要拿现金退出，所有人都希望多要点股份。到处都是人性的光辉和丑恶。”姚劲波说。

改变

还没有哪家公司的联席CEO架构能够长久、稳定且高效的运转。所以虽然在公告中，58和赶集还将分开独立运营。但两位联席CEO的动态还是人们私下议论的话题。据消息说，姚劲波目前在新公司拥有更多的股份。

当年，在美国科技公司做研发的杨浩涌，因为抱着一种对“生活就那样了”的恐惧开始创业。这么多年，做产品出身的海龟杨浩涌，和做销售出身、多次创业的本土创业者姚劲波相比，做事风格完全不同。姚劲波做事风格相对激进，杨浩涌则相对低调保守。

杨浩涌回忆，因为做产品出身，所以即使创业很长时间，他还是比较个性，不喜欢的事情就不关注不做。这为以后的格局变化埋下伏笔。

2011年，58同城和赶集两家公司掀起了一场广告大战。公交、地铁上，无缝不入的都是赶着驴的姚晨和不断穿越的杨幂。这场广告大战，真正让58和赶集拉开了和行业其他对手的差距，但是赶集在这场广告战中也逐渐显出弱势。有据可查的是，那一年58同城的广告投放超过6000万美金。赶集要低于此数额。“赶集当时的基因还是偏产品，姚劲波销售出身，投了更多钱，所以营销效果更好。”杨浩涌反思。

来自市场的打击一度让杨浩涌情绪低沉，他的一位朋友推荐了《少有人走的路》一书给他。这本书的观点对杨浩涌的影响巨大：所谓性格只是为自己偷懒或者不愿意做这件事找借口。

“创业会把一个人之前的缺点无限放大，你不改它就会一直逼着你。你害羞，不善于沟通，不善于公开场合演讲，不善于辞退人，对数字不关注，对销售不关注，所有的这些缺点，如果你不改正，总有一天它会绕回来狠狠抽你。”杨浩涌说。

杨浩涌说自己近两年养成一个习惯，每年在春节假期会反思过去的一年。今年他反思的重点是团队建设。“好的创业者特别擅长建立一个团队，让这个团队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找到更好的人加入这个团队，让这个团队凝聚力更强，让他们身上都有赶集的烙印。”

那时候，他还没想到会出现今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