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芳
早晨4点,东方的天际刚刚露出一丝白光,一阵急促的铃声划破皖北平原小村的夜空。“起床了,起床了。”48岁的宋玉娇开始逐个房间敲门,“一天的训练,个个身困疲乏,不叫根本醒不来。”
这是一座四合院的杂技学校,东西两侧和北侧分别是宿舍和厨房,南侧和中间的院落,以及四合院外的草场,则是训练场所。伴随着嘈杂声,孩子们陆续走出宿舍,十几分钟后,整个院落开始热闹起来。
早晨的训练以基本功为主,学员被分成两拨,大人们因为身体已经成型,大多在院外练习自己的专项技能,比如蹬技、顶技、火流星、飞刀等,更多的孩子训练的是压腿、下腰、劈叉等基本功。宋玉娇和丈夫缪洪虎在一旁监督着,偶尔对技术不规范的孩子伸出“援手”,此时孩子都会龇牙咧嘴。
49岁的缪洪虎和妻子宋玉娇是杂技的创办人之家。缪洪虎说,他12岁就开始学杂技,然后在外面演出挣钱,妻子宋玉娇也是12岁开始学习杂技。俩人结婚后依然在表演,如今两个女儿、儿子和媳妇都是从事民间杂技表演,甚至连5岁的外孙也开始学习杂技。因为随着年龄增加,演出吃力,缪洪虎和宋玉娇7年前办了这所杂技学校。“这几年民间演出市场逐渐火了起来,学杂技的人也多,办个学校自己谋生,孩子们也可以在家门口学习杂技,这个活也可以传承下去。”缪洪虎说。
南侧的训练房内,身体有些发福的东东在给自己的3个孩子加练倒立。“从事这一行很累,我并不希望他们走这条路。我只是想让他们来吃吃苦,这样学习会努力,如果未来成绩好,就不要从事这一行,如果成绩不好,学习杂技则可以垫一个底。”东东虽然只有29岁,从事民间演艺这一行却有19年时间了,最大的感受,就是累。
今年30岁的范光荣来自河南永城,12岁开始上艺校学习杂耍,吹拉弹唱样样都会,如今和自己的妻子搭伴儿在外演出。虽然在当地农村已经小有名气,但他们还是不满足,不断提升自己,因此这次全家四口前来学习杂技。
“俺都参加演出了,还挣钱了呢。”9岁的范家宏这么说。范光荣和妻子多在农村的婚丧嫁娶或者盖房、公司开业庆典现场演出,儿子偶尔也会出场,一场演出少则几百块,多的可以挣到两千多。“虽然也很累,但比打工强多了,而且也很自由。”
杂技学校的学员中,更多的则是像范家宏这样的孩子,不过他们没有父母陪伴身边。
训练房内,7岁的徐新新一边压腿一边抹眼泪。徐新新流泪并不是因为压腿疼痛,而是因为刚刚妈妈给老师宋玉娇打来电话说,让她再学习一个月。“说好一个月,说话不算话。”尽管在杂技学校可以认识很多新的伙伴,但她还是想早一点回家。
晚饭后,在别的孩子都出去玩耍的时候,马王乐依然在院子里加练水流星。12岁的马王乐来自安徽蒙城,他已经是第二次到这来学习杂技了,以前还去河南少林寺学过武术。对马王乐来说,学习杂技也源于父母一直在从事演艺行业。他的父亲是唢呐手,母亲则是唱歌跳舞,于是连续两个暑假,马王乐被送到杂技学校学习杂技。“已经学会了独轮车、水流星、草帽杂耍、翻跟头。”马王乐说,“在这里呆一个月,必须学会两门活,不然回家会挨父母骂的。”
对杂技学校来说,孩子越多,管理起来越麻烦。因为很多孩子的父母都不在这里,缪洪虎和宋玉娇不得不又当老师又当爹妈,吃喝拉撒睡都得管,甚至孩子们的零花钱都需要管起来。
学员在杂技学校学习的时间并不长,短的一个月,长的也就三四个月。整个学校的学员,犹如走马灯一般换来换去。一年六七百人,7年多少人,连缪洪虎和宋玉娇都记不清。杂技,对于前来学习的学员来说不仅仅是热爱,更是他们未来谋生的手段,也因为这种乡村培训,民间杂技得以传承。
5岁的杰克用绳子吊在窗户上练习下腰,这样自己可以起来。他是跟父母一起来学习杂技的
7岁的徐新新(右二)一边训练一边哭,因为她的妈妈决定让她再训练一个月
太阳下山后,杰克的妈妈依然在练习蹬技,爸爸和老师趴在她的脚上,这种力量和平衡的训练不是一般人能坚持的
7岁的徐新新(右二)一边训练一边哭,因为她的妈妈决定晚饭后,一对小夫妻在宿舍里玩手机。这里的宿舍全部是集体宿舍,家庭集中在一个宿舍
这些练习杂技的孩子全部来自农村,他们的家庭大都从事演艺事业
这种蹬技考验的不仅仅是力量和平衡,还有缸内人的胆量。在训练时,缸是用铁皮制作的,否则会被经常摔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