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两名嘴

魏承思

从某种意义上说，凤凰卫视是靠名嘴起家的。这些时事评论员经常能带给内地观众另类思考，而不是日复一日地鹦鹉学舌，因此深受欢迎。在这些名嘴中，与我交往最久最密切的是石齐平和何亮亮。

石齐平曾经担任台湾海基会首任副秘书长。1994年3月发生千岛湖惨案，24位台湾旅客被谋财害命的凶徒活活烧死在游船上。石齐平是台湾方面处理惨案的谈判代表。当时从电视上看到他的温文尔雅和冷静灵活，给我印象很深。不久他就因为反“台独”的政治立场遭到李登辉的忌恨，被迫辞职。1996年，震雄集团老板蒋震先生邀请他出任顾问，来到香港。因为明报编务总裁高信疆的关系，我和他认识，并且渐渐熟悉起来。

石齐平辞官不久，听说海协会长汪道涵是我的老上司，且时有往还，就托我带口信给他，想见一面。我回上海见到老市长后，转达了齐平的意愿。汪道涵回答说：“石齐平是个正派人，反台独的立场也很鲜明。你可以带他来见我。”我回到香港就安排了他和汪道涵的会面。后来听说他们相谈甚欢。此后齐平兄还介绍了几位台湾的统派财经大佬去见道涵。在长期的交往中，我觉得老市长的评价是不错的，石齐平是个正派人。

尽管以往我们分别生活在海峡两岸，但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们都曾经为官，不过他是做国民党的官，我是做共产党的官。最初只知道我俩是绍兴同乡，都爱喝酒，也都能喝酒，所以常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后来发现他和我一样，在从政之前都是学者。

齐平兄毕业于台湾大学经济系及研究所，曾在多间大学任教，出版有《当代个体经济理论与应用》、《当代总体经济理论与政策》和《经济现代化之路》等十余种著作。他的经济学造诣不是夸夸其谈的空头理论，而是有精准的分析。十多年前，台湾经济如日中天时，我曾问过他：“台湾经济能否持续繁荣？”他毫不迟疑地回答：“好景不长，衰退是必然的。原因是台湾产业过于集中在电子等行业，又没有自己的研发，靠为外国企业代加工。大陆的劳动力和土地资源成本更低，这些产业早晚会向大陆转移。”后来的发展印证了齐平的预测，使他成为我最钦佩的经济学家之一。

齐平兄和我离开官场后又都成了媒体人。他先后在《中国时报》、《工商时报》及《商业周刊》担任主笔，又在台湾华视、华人电视及真相电视担任过节目主持人。最后进了凤凰卫视担任《金石财经》和《石评大财经》主持人，成为深受观众喜爱的名嘴。我们也曾经在事业上互相支持和合作过。早期是轮流担任香港中天新闻由奚圣林主持的《对角线》的嘉宾。这大概要算两岸三地华语电视最早的“脱口秀”了。后来齐平兄还一度从嘉宾变成了主持人。在他担任《商业周刊》主笔时，又把我推荐给老板金惟纯，邀我担任了近十年的专栏作家，写了数百篇评论文章。

相对而言，认识何亮亮较晚，但后来的关系更密切。亮亮是上海人，但很小就随其父何为移居福建。何为是著名的散文家，上海孤岛时期在中共地下党领导的《大晚报》编文艺周刊。建国后先是在上海担任电影编剧，后来调往福建担任省作协主席。亮亮生长在这样一个文学家庭，尽管刚上中学就遭逢“文革”，不得不辍学下乡务农和做炼钢工人，但始终好学不倦。“文革”后破格考上了中国社科院新闻专业的研究生。1988年初移居香港，担任《文汇报》主笔。他的新闻评论显示出深厚的学术功底，因此许多文章都被编印成书，多次荣登畅销榜。

1999年，我在亚洲电视担任新闻总监。在一次香港新闻界的聚会上遇到何亮亮，就攀谈起来。他给我的印象是老成持重，谦和内敛，但思想敏锐，视野广阔。尽管亮亮平时话语不多，但聊起感兴趣的中国政治、外交、两岸关系和俄罗斯、东北亚问题来则是口若悬河。到了在亚视的第二年，老板封小平打算开播普通话节目，需要招揽内地背景的新闻人才，我就想到了亮亮，游说他跳槽过来。此时他在《文汇报》待得太久，也想换换环境，就受邀来了亚视。谁知不久老板改了主意，不再提起筹办普通话节目的事来。于是我只好安排亮亮去管网站。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大材小用，我心里十分内疚。

过了半年，亮亮对我说，打算去凤凰卫视。我问他：“收入和职位比这里高吗？”他说：“是。”我就鼓励他去，因为在香港这个地方首先是谋生，尤其对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外来人更是如此。就这样，亮亮去了凤凰，而且很快就进入角色。他主持的《时事亮亮点》、《新闻今日谈》以及《总编辑时间》视角独到，立论公正、言辞明快，给人以一气呵成之感，在凤凰的名嘴中别具一格。这些年，虽然和亮亮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但君子之交是可以长长久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