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沫吾
四川与江苏、浙江一样,同是孕育印人的宝地。清末民国时期的四川篆刻创作丰富,理论繁荣,印人灿若繁星,在我国篆刻史上应当有其辉煌的一页。然而,在这灿若星河的四川印坛,当今印人对川籍篆刻家曾默躬先生却知之甚少,研究甚少,宣传甚少,作品展示更少。如今默躬老为业界初步认知,也仅源于他的学生张正恒先生在1994年《中国书法》杂志第2期上所发表的《印艺臻化境,涵盖古与今——介绍曾默躬老师的印艺》一文。文中发出感叹说:“对这位被埋没的艺术大师,世人知之者绝少。”本人因崇尚默躬老的学识、品格与印风,加之机缘巧合认识其弟子张正恒先生女儿、美术学博士张丹女士,以及默躬老的亲属曾赫甫先生,通过他们的鼓励与支持,特将默躬老的篆刻作品整理结集出版,故才有如下对默躬老一些支离破碎的、初步片段的认识文字的形成。
一、勤奋好学、生活简朴、从容淡定的人生修炼
曾默躬(1881-1961),又名思道,字墨公,号苦行者、默居士、阿默、默道人、锦里老民,晚年又号大荒老人,斋号暾斋、苦竹居、万印楼、守约庐、日省轩、待耕草堂、龙华别墅,四川成都人,出生于中医世家,早年毕业于四川省高等师范学堂。他平生喜经史诗文,尤其酷爱书画篆刻,勤奋好学,刻苦专研,六十多年如一日矢志于金石书画与医学的研究,均取得不菲的成就。在时人眼中,默躬老于诗文、书法、篆刻、绘画、医术、鉴赏,无一不精,尤以篆刻为最。
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默躬老作为中医名师,担任了政协四川省委员会委员、四川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并特聘为成都中医学院医师,参与了“全国中医学院教材”的审定工作,著有医论医案数十卷。时至今日,默躬老声名何以湮没无闻,其因不外乎有二:一是默躬老与当时大多数文人、学者的慎重态度基本一致,不轻易出版自己的著述;二是他去世后,虽然留下了大量文稿、书画篆刻作品和收藏品,但多数在“文革”浩劫中毁于一旦,仅存少量书画、印章作品,以及《日省轩印稿》(墨拓本)一部三卷,以至于外间流传甚少,鲜为世人所知晓。
一个人行走在喧嚣纷繁的尘世,经历着潮起潮落的人生,岁月不仅把沧桑刻在了人的脸上,更是刻在了人的心里。默躬老一生坚持淡定于心、从容于行的做人品格, 秉承无言花自香、淡定人从容的人生修炼态度,其活极为俭朴,常年穿的都是一身农村纺织的粗蓝大布长衫,领口挂个眼镜盒,上系两枚汉代的五铢钱,脚穿稻草编织的草鞋,说一口地道的成都方言,从外表上绝看不出他是一位大学问家。他做人低调,治学严谨,不求闻达但很率真,艺术创作兢兢业业,刻苦用功,自甘清寂,敦厚谦和。他不好卖弄虚张,不善官场交际应酬,在常人的眼里似乎显得十分迂腐传统,故常常遭到一些不甚了解他的人的轻视。当时四川政界要人王缵绪等欲授以高职,让默躬老作其幕僚,却被他婉拒了。据默躬老的后人等回忆,先生一年四季,无论严寒酷暑或逢年过节,从无一日休息,年届80亦不懈怠。现存世的“古泸定桥”碑、雅安金鸡关摩岩石刻“西康省东界”,以及“印光法师像赞”碑、“华阳定光寺”碑为其书法代表作。每有人问其艺术时,他自我评价说:书法第一、绘画第二、篆刻第三。
二、自然苍茫、雄浑高古的艺术审美追求
默躬老篆刻初宗浙派、邓派,后追秦汉,继受吴昌硕、齐白石的印风影响,杂糅百家之长,在艰苦而漫长的艺术人生探索中,力求印外求印,以书入印,在商鼎、彝器、铜铭、汉砖、石刻、瓦当等文字间参悟刀法,从绘画章法、书法行气中参悟结构布局。他痴迷和倾心于赋予他具有个性元素的写意印风创作,在散淡、漫不经心之中彰显出一种大朴不雕的气象。默躬老的印,初看起来似乎粗疏、荒率,纵横歪倒、不衫不履,字里行间藏有几分醉意,仔细品味欣赏,却又精致、细腻,纵横有象,风神洒落,自信含蓄,于拙朴天真中透溢出几分厚重之气,以迥异于时俗的独特识见,最终形成他自己鲜明的艺术风格。他的篆刻风格雄强遒劲,苍茫大气,古拙不雕,方寸之间意境深邃,冲切之中格调高古,可谓魅力无穷,气象万千。
默躬老的篆刻艺术作品的风格面貌是多种多样的,但他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则是“刚健、笃实、光辉”。这一美学理念贯穿在他所有的书画篆刻创作之中。在书法方面,他数体皆精,尤擅章草;在绘画方面,其山水画作品宗宋元一派及清初四僧,花鸟画多以大写意为主,亦有工细之作。他绘画题材常喜以松、竹、梅、兰、菊、荷以及佛像入图,所作皆显出其真趣。
1916年,吴昌硕在上海看了默躬老的书画篆刻后,甚为欣喜,奖誉有加,即刻一枚石印“吾道干城”(白文)相赠默躬老。
1933年,北平召开“全国印人展”,主办人吴迪生征请默躬老的篆刻作品。当时齐白石先生看了他的篆刻作品后,推崇备至。次年,白石先生之三子齐良琨入蜀。白石先生画菊花图一幅,让其携之赠默躬老;同时又送相片一张,并在相片背面亲笔题写:“默躬先生神交知己多寿”。后来,白石先生在题《门人罗祥止印谱》中写道:“今之刻印者,唯有曾默躬删除古人一切习气而自立……成都曾默躬为余神交友。” 这话无疑是从篆刻艺术的理念强调了默躬老的篆刻创新意识极强,能摒弃传统印章中那些毫无生气的陈旧作派,并不拒绝对优秀传统的汲取。其不守成法的篆刻创新,正暗合了当时齐白石的艺术理念与兴趣,所以他说“为余神交友”。如今我们从其印谱中的一些作品看,不管是字形的表现形态、印面的空间布白、运刃的刀法等,都与齐白石有相契之处。在近现代画家吴作人的眼里,默躬老堪称为“一代宗师”。同时,在《齐白石谈艺录》一书中,有《题曾默躬画诗二首》;白石老人的题诗写道:“读书然后方知画,却与专家迥不同。删尽一时流俗气,不能能事是金农。”诗中将默躬老比喻为清代扬州八怪的代表人物金农,金农的人品清正,其画清俊古雅。故当时四川政要人物如刘文辉、邓锡侯、王缵绪等均喜爱收藏他的作品。
默躬老早年与赵熙、谢无量、张大千、易均室等蜀中书画界的大家、学者交往颇深。谢无量曾对曾默躬的弟子张正恒讲:“汝师,余之挚友也,赫赫一大学问家也,余极钦慕之。忆昔抗战之时,许多大学迁移川中,教授们常聚会于茶馆,研讨学术。一次,余邀汝师同往,众怪余岂可将一又土又俗的老头子带去,与彼辈西装革履洋布长衫学者之态格格不入,大伤了彼辈的雅兴。岂知待讨论到一些学问时,汝师引经据典,口若悬河,使彼辈黯然失色,一时四座哑然,惊佩难已,俯首礼拜,心悦诚服。”谢无量这段表述高度赞扬了曾默躬先生不慕虚名、学养深厚、见识卓著的品格。
抗战时期,徐悲鸿入川,在成都请默躬老人刻印章两枚,印文内容一为“天闲万马是吾师(朱文)”,一为“悲鸿平生辛苦(白文)”。“马一浮造像”是墨躬老专为大儒马一浮先生所刻制。右半部刻的是马一浮的侧面造像,其相庄严祥和,尤以衣纹线的走刀呈现出一派天机,从衣纹线中可以观赏到作者用刀如用笔,起伏有致,整个线条似行云流水,表现出高逸清俊、行云流水般的畅达风骨;左半部分的款识是“湛翁清赏,成都曾墨躬造像于暾斋”,隶篆字形刻就,用刀浑厚朴茂而不失洒落。从拓片来看,这件作品当是在一方砖砚的背面创作的,似有随意而置的趣味。整体气象似乎胎息于魏晋六朝造像。这是一件高古浑穆、天然自出的上乘之作,从中可感受到篆刻家雄强俊逸的功力和潇洒自在的天性,使观者为之心动,为之慨叹。
默躬老的篆刻无论在章法、刀法变化方面,还是印文的布局巧安排上,都显示出丰富多彩的文化底蕴。尤其是从气韵天成,用刀如用笔,笔有尽而意无穷,雄浑高古,朴拙自然,豪放含蓄,刚健笃实、沉着典雅、创新意而超拔绝俗等审美要求上看,默躬老之作更有其独到的艺术价值。默躬老刻印从不看《六书通》,也不打印稿,完全达到了胸有成竹。刻印之前,他只略作思考,便信手挥刀而就,其布局、走刀都是在印面上随机应变,任其自然,故多天趣。这方面显较吴昌硕和齐白石不同,并得到白石老人的赞许。
三、以书入印、杂而有章、乱中有序、滥出高古的风格形成
古人论印分神、妙、能三品。神品的要求是:“气韵生动,出于自然,轻重有法,屈伸有神,笔到意到谓之神品。”我们从默躬老的大多数作品看,无愧神品之作。默躬老的篆刻,不仅传统功力深厚,而且创新意识极强,其艺术个性在民国时期的四川印坛上,别树一帜;但在个人整体艺术风格的确立上,尚不十分肯定和统一,在粗放的冲刀下,意韵难免有所流失——而这也造成了默躬老个人的篆刻风格在整体把握上尚欠不足,留下无奈与遗憾。
大家知道,篆刻在明以前不分流派,明清以来才有徽派、浙派、吴派和齐派之说,这主要是以刀法特征来区分的。徽派以冲刀为主,代表人物有邓石如、吴让之;浙派以切刀为主,代表人物有丁敬、蒋仁;吴派是吴昌硕创立的,刀法是冲切并用,还用敲、磨、削等做印法;齐派是齐白石创立的,擅用单刀,追随者众多。默躬老主要学秦汉印,流派印中受上面诸派影响都有,但主要受吴、齐派的影响多一点。细察精审我们也不难看出,默躬老的篆刻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之上,很明显受到了吴昌硕、齐白石的影响。如“蝉脱鸿冥”“天闲万马是吾师”“蠹鱼三食神仙字”“吾道干城”“元气浑仑”诸印,在结篆和用刀上都留下了白石老人的风格痕迹;而“所学在儒墨道释之间”“日省轩” 诸印,也带有吴昌硕沉着朴茂的遗风;只有“尘垢秕糠陶铸尧舜”、“沉浸浓郁”“肯辜负双老断机山荆举案”一类印,才是默躬老纯粹的自家风格,密乱的文字布局和斑驳狂肆的用刀,显得十分异类。
1958年,诸乐三(时任杭州西泠印社副社长)从曾默躬弟子张正恒处看过默躬老的几枚印后,大为惊叹地说:“你老师的印刻得太好了,想不到四川会有这样的高人!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拜访。”1963年,吴作人先生也从张正恒处看到默躬老所拓印谱后,惊得瞠目结舌,连呼:“一代宗师,一代宗师!”默躬老专心治学,学识极为渊博,从他刻的一方“所学在儒墨道释之间”的印章,便可了解到他的学术研究领域是很广泛的。其一生是在隐逸的生活中度过的。他对书画的鉴定极精,新中国成立前四川的几个大军阀王缵绪、刘文辉等,常请他去鉴定书画。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为他在四川省文史研究研究馆安排工作,他才欣然接受。在四川省文史馆时,许多人都向他请教,其中便包括了后来成名的大画家陈子庄。子庄当时在文史研究馆里是最年轻的,大家都叫他是“文史馆里的红领巾”。
默躬先生去世后,虽然留下了大量的书画作品和藏品,可惜的是“文革”期间,毁于一旦,现仅存有书画10余幅、印章10余枚,及《日省轩印稿》(墨拓本)一部,近500方。
民国时期(1912-1949)的篆刻是晚清篆刻艺术走向顶峰之后,出现的一个新的历史时期。中国推翻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人们的思想活跃;但随之军阀割据,战争频发仍则给篆刻艺术的发展带来不利影响。不过清代篆刻名家进入民国,毕竟为这一时期的篆刻艺术发展起到一个推动作用。吴昌硕就是由清进入民国的典型代表。他在民国生活了15年。这15年正是晚年的吴昌硕篆刻艺术成熟阶段,从而对民国印坛起到一个引领作用。他的弟子有:赵石、陈衡恪、徐新周、李苦李、赵云壑、陈半丁、诸乐三、王个簃、沙孟海、谭建丞等。私淑弟子那就更多了,如来楚生等,这些人都成为民国时期的印坛的主将。这个时期,处于衰落时期的“浙派”也涌现出王褆、唐醉石等具有代表性的大家。在民国时期能与吴昌硕匹敌者,唯同样堪称一代宗师的湘潭齐白石。从民国初到1949年,全国各地的文化精英因抗战而流寓四川很多,从而使四川的文艺家视野得到了很好的拓展,不仅篆刻艺术,在美术、书法、戏剧、文学、版画等各个方面都呈现出新的创作格局。蜀人的典雅俊逸而豪迈倜傥的风范,与来自全国各地的不同创作风格、不同创作思想交融,形成了海纳百川而又奔流各处的局面。这一时期文艺方面的重大事件是黄宾虹、齐白石、徐悲鸿、傅抱石、沈尹默等大家到四川讲学、游历、举办展览等。这是四川书法篆刻家在20世纪前半叶与全国艺术家们链接交流的典型标志。
四、继往开来,交流借鉴,创作中坚持自我的艺术精神
民国时期的四川在篆刻创作方面,与全国水平逐渐接轨的川籍篆刻家有乔大壮、姚石倩、曾默躬、杨鹏升、罗祥止、余兴公、肖友于、沈渻葊、沈中、段虚谷、冯建吴、吴一峰、罗文谟、徐寿、周菊吾、张寔父等。篆刻家乔大壮是一位学者、词人。他承继了清代黄牧甫的印风,在民国印坛上独树一帜。沙孟海先生在《印学史》之《印学体系·赵之谦(黄士陵、乔曾劬附)》中就说:“黄士陵之后,这一派的作者,要推乔曾劬造诣最著”;“他于篆刻服膺赵之谦、黄士陵,曾为黄士陵作传,推崇备至。他所处的时代更晚,所见出土的商周古文更多,并尽量应用到印面上来,融会变化,也自成一家面目。”沙孟海在以《印学史》赠乔大壮女儿乔无疆时讲:“清末黄士陵、吴昌硕两大派之后,仅乔大壮与齐白石两位印人列名这本史书,此即社会赞誉的南‘乔’北‘齐’造诣最卓是也。”
默躬老文字学功底深厚,用刀犀利爽快,无做作工匠之痕迹,故其篆刻作品格调高古、气象恢宏、布局大气,无意之中与白石老的创作理念相契合,深得白石老人的嘉许。白石老人的川籍弟子众多,如以姚石倩、余兴公、罗祥止、肖友于、杨鹏升等为代表的四川“齐派”在成都已形成气候,并以不同面貌诠释了长枪大戟的白石印风。大家知道,白石老人早年刻印是采用浙派的碎刀短切法,章法匀称,平整浑厚,其风格变迁的过程大致是:在他20岁以前,多刻名字印,在友人黎松庵借以丁、黄印谱原拓本后,方得其门径;后又得《二金蝶堂印谱》,方悟治印当以老实为本,疏密自然;再后喜得《天发神谶碑》,刀法又一变,得《三公山碑》,篆法又一变。最后从秦权诏版的纵横平直中,悟得自然,又一大变。默躬老治印创作中,也有意无意之中糅和了“齐派”的刀法;须知默躬老篆刻一生尊秦汉、尚古意,极力倡导“碑碣瓦镜融入印”、“郁郁文哉吾从周”。作为一个愤世嫉俗的布衣知识分子,他在治印上提出的复古主张与同时期金石学界崇古尚古的热潮是有区别的。他主张不刻意追求各大雅之堂的正宗流派印风,也不拘泥于明清文人的纯雅风气,无拘无束,我行我素,玩刀野逸,布局苍茫,破旧习陈法,因情生发走刀结字,不经意之作,元气淋漓,非胆识过人者难以为之。由此,默躬老的篆刻作品,用字结体浑融,笔画穿插渗透,有时印面斑驳古拙难以辨识,显得特别“杂、乱、滥”,大有黄宾虹之山水画面的效果,可谓刚健笃实、元气浑沦、灿烂光辉。在晚清至民国初年,我国篆刻艺术继秦汉以来,出现以吴昌硕、齐白石等众多强手如林的第二发展高峰中,默躬老独辟蹊径、标新立异的自然、苍茫、雄浑、高古的风格,在当时全国印坛上也可算独占鳌头。
五、结束语
今年是默躬老诞辰134周年,也是离开我们54周年,作为20世纪蜀中杰出的篆刻艺术家,书画艺术的代表人物,他无疑是蜀中某一时段的高峰,至今也还具有巨大的影响力和艺术生命力。通过对默躬老的篆刻作品整理和研究,我认为他给了我们后学者如下方面的启示:一是篆刻学习应把握规律,明法正学。默躬老56岁以前,多在秦汉印、明清流派印方面下了很多功夫,花了很多精力,掌握了篆刻传统的一般性规律,筑牢了根基。既循规守矩,又知难而进,按篆刻规律行事,守住这一底线,并在此基础上深化发展,才能开拓出既古又新的自我天地。二是以书入印,追求高古。默躬老对古文字极为熟悉,治印提笔上石,捉刀即刻。他对历朝历代的碑帖文字都很了解,故其入印文字,在结字、章法与刀法的统一上,都赋予了全新的内涵和变幻莫测的创造。三是印外求印。默躬老在篆刻的取法上视野极为开阔,其印文用字,不管是彝器、权量、古泉镜铭或石鼓、汉碑额文字,还是砖瓦、陶文、泥封等文字,都悉心研究,加以变化入印,既显示出丰富的内涵和历史渊源,又有绝不屈从于现状的变革精神;而他的绘画构图、气息,以及书法用笔、气韵亦对其篆刻创作产生了深刻影响。他善于从篆刻艺术的角度去把握“古”与“今”、“表现”与“内涵”、“技法”与“修为”之间的关系,从而完成了自己的担当与使命。四是崇尚卓越。默躬老除了在绘画与书法、收藏、鉴赏、医学方面的勤勉耕耘外,更重要的是拥有广博的学识、高境界的修为、开阔的胸襟和丰富的文史哲方面的知识,并善于吸收他人长处、补己之短,融会贯通,大胆创新,从而成就了自己在篆刻品格方面的卓越。同时,默躬老对艺术境界和作品内在韵律的追求,只是作为技巧和形式的延伸,技进乎道,他很少去说或张扬;他十分重视实践经验的积累,作而不述,无声无息地、身体力行地在实践中开拓。默躬老秉持“刚健、笃实、光辉”的审美思想观念,以破坏为创作的起点,如对传统用字、结字和刀法的大胆破坏改造,对汉印模式的改良,对平和简静式的审美理想的破坏等,以此作为对传统精神的真正继承和弘扬,这一切都是这位蜀中布衣学者胆识所致。我们应当重视默躬老在蜀中篆刻史上的里程碑价值,这并不意味着他的作品是最好的,技法是最完善的,但他是继承浙派、邓派后又糅合吴昌硕、齐白石风格,开创蜀中民国时期写意印风的集大成者。默躬老这位蜀中印坛上的巨子,在中国印史上自有其重要位置。
作者单位: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