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禅
迎春,这是《红楼梦》中一个女子的名字。可是,更愿意它是一种花的名字。
在早春,扑啦啦的黄色,以妖媚而骄傲狂热的姿势,迎接春天的到来。
迎,是欢迎的,是以一种高调的姿态来迎的。
单单是黄色。
是那明媚的掠夺性的黄。
是那耀眼的夺人的黄。
独独是黄色。够艳!够明亮!其实,选择绿色或红色也可以。在一片灰寂中,所有颜色都够夺目。但最夺目的,只有黄色。
不是棕黄不是淡黄,是这种明亮的黄。像阿尔的太阳,像凡高的向日葵。
致命的黄。如一场不可抵触的诱惑。春天,即使有犹豫还不来,即使想迟缓一下,因了这叫迎春的花,一定前来赴约了。
它站在路边,乡间,站在一切可能的角落。突然就爆烈地开了,突然在枯寂之中就烈艳开了一片最旖旎的花。
没有准备,没有防备。
春天被袭击了,等待春天的人也被袭击了。
迎春开的时候,其实天还冷,棉衣裹身。可因了这迎春,心按耐不住了,就烈烈然了……心就悄悄地热了。
那最猛烈的诱惑,一下子推到面前。
躲吗?没地方躲呀。到处都是了。
所有的花还没有开,它是先行军,第一个跑到春天里。
当然被人指责……那乡下的女子,稍微穿得过份点,领扣上有绣花,多露了些藕段似的胳膊……就被说三道四了。何况,她还偷偷给那当兵的写信……总之,是招摇的。
或者是那寡了的女子,穿了红。就被指点不守妇道。如果再涂了胭脂呢?
迎春,担当的就是被人指点——谁让它开得这么早?谁让它还选择了明艳的黄?就怕不艳,就怕不靓?就怕不邪恶?就怕这个叫春天的男子看不到?
它是格格不入。
它是太张扬了些。
一亮相,就让这个世界的黯淡退了场——冬天,被一朵朵叫迎春的花逼走了。它曾占据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心里当然有恨,有谁,愿意从主场上退下来?
是它,以肆意的态度美丽着放纵着。不,绝不妥协,绝不退缩。春天来吧,来吧。我爱你。我爱你。我夹道欢迎你,以最热烈的姿态和颜色。
在乎别的花的态度吗?
不,从不!
一意孤行地开着。
谁让春天来了?谁让我爱上这春天了?
迎春,它迎的就是这场盛大与隆重。
它是一朵朵黄色的火苗,跳跃着,不肯低头。即使风沙再大,它还是怒放着。
这张狂的态度惹恼了众花,它不低调,不似早开的梅花,小小地开着,生怕招惹了谁。
迎春,它就是来招惹谁的。
所以,满身是非了。
所以,招来所有花的盛开。
没有它,春天会来吗?
没有它,那些花会比赛似的开吗?
春天,移情别恋了。迎春过后,杏花开了梨花开,桃花粉红,蔷薇茂盛。
迎春退场了。
你们热闹吧。我走了。
曾经骄傲的开过,曾经第一个站在风口浪尖上,曾经最热烈地和春天交缠。
够了!
因为春天曾是迎春自己的,那妖嫩的黄就是证明,那春天就是证据。
迎春是过分骄傲的女子。是不会心计的女子。爱上春天,就铺天盖地开着,不怕人说,不怕人嫉妒。
其实,她可以稍微委婉一些,比如选择紫色,比如选择淡粉。那些通俗的颜色可以让她不被争议不被诽谤。
可是,那不是迎春了。
她宁愿站在风口浪尖上,一路妖娆。
她宁愿被诽谤,被打击,被众花伤害,也要一意孤行地烈艳地开!
因为,最先等待春天到来的,以最热烈姿态迎接春天的,就是它。
它果断,它张扬。可是,它有最明媚的心。
它第一个等来了春天。
值了。
这一场生死缠绵。只有她和春天。只有他们。
她要的,就是只有。
她不与别的花分享,她要的是独自。
哪怕被众花的流言蜚语所吞噬。
有这场天与地之间的大缠绵,足够了——谁说我不爱你,这一场铺天盖地的黄就是证据,这迎春的名字就是证据。
(编辑 花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