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狼影

2015-09-10 07:22张正祥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5年8期
关键词:瘸腿张成驼队

张正祥

初入沙漠

塔克拉玛干沙漠被称作“死亡之海”,但每年仍有很多游客慕名而来,领略大漠风情。这天午后,沙漠边缘的一个小镇上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他叫高原,三十岁出头,他走进了一家叫“戈壁人家”的客栈。

十五年前,高原的父亲带着一个科研队来到塔克拉玛干沙漠,搜索野骆驼的踪迹,但他和科研队却没能走出沙漠就失踪了。高原在整理父亲的日记时,发现他提到过一个叫“大漠之眼”的地方:那是在沙漠深处的一片胡杨树林,林中有一个泉眼,一年四季流淌着清澈的泉水,那里飞鸟穿梭,羚羊、野兔随处可见……高原推断,父亲就是在那里遇难的。不久前,他在网上结识了一个叫张成的资深“驴友”。俩人一拍即合,决定在“戈壁人家”集合,寻找“大漠之眼”。

客栈的伙计听了他们的计划,提醒说,沙漠里气候多变,还有野狼,前不久就有两个游客失踪了,至今生死未卜……

张成提出还要找一个有经验的向导,他怕高原反对,详细地解释说:“这儿有一个特殊行当叫骆驼客。以前,他们主要做运输,现在则更多是做向导。我打听到一个老骆驼客,人称‘老爷子’,还被尊称为戈壁滩上的‘活地图’呢!”

高原没有反对,俩人相约一起去拜访“老爷子”。

老爷子须发皆白,但身板硬朗,目光犀利。他扫了他俩一眼,目光锁定在高原身上,讷讷地说:“你很像我多年前见过的一个人!”

高原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从包里翻出一张旧照片,问他:“老爷子,你见过照片上的人吗?”

老爷子接过照片一看,手竟然颤抖起来,许久才喃喃自语道:“天意,天意……”照片是高原父亲和科研队的合影,上面共有五人。当年,老爷子进戈壁运送物资,回程时遇到了高原父亲的科研队。当时,科研队早已缺水断粮,只剩一头骆驼,还有人受了伤。老爷子带上他们往回走,又遇上了一场沙尘暴,一个人还掉了队。老爷子将四人安顿好后回头去找人,可风沙实在太大,人没找着,自己也迷路了……就在他孤立无助时,一头骆驼奇迹般地出现了,它驮着老爷子来到一片很大的胡杨树林,林中有一汪清泉,他在那里补充了给养,才得以走出沙漠……不用说,那地方正是“大漠之眼”!

老爷子说完,又听高原说明了此行的目的,考虑再三,同意当他们的向导。

两天后,三个人出发了。老爷子将驼队收拾妥当,但领头的竟然是一头瘸腿骆驼!高原一问才知,这就是驼着老爷子找到“大漠之眼”的骆驼。张成和高原好奇地走近它,它竟惊慌地骚动起来。老爷子一边安抚,一边解释说:“骆驼有灵性,嗅到危险的气息,就会骚动不安。今天是怎么搞的……”

高原又问,它的腿是怎么瘸的?

老爷子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我遇上它时,它的腿已经瘸了。后来,它驮我到‘大漠之眼’,那里还有几头受伤的骆驼和一些物资、装备……你父亲他们应该是在那儿遭到了狼群的袭击,它也一定是被狼给咬伤的!”

高原听完,疑窦丛生。因为骆驼脚腱处的伤疤细长平整,显然不是咬伤,而是刀伤!老爷子为何要说谎呢?高原暗暗留了个心眼。

接下来几天,三个人沿着古和田河的河道行进,起初路上有水有草,还能遇到别的游客。可三天后,河道渐渐被沙漠吞噬,游客也越来越少。后来就只剩他们三个人置身于无尽的沙海之中。高原有点不耐烦地问老爷子:“这啥时候能走到头啊?”

老爷子听了,气得不再搭理高原。半晌,他才停住脚步,回过头说道:“既然我答应给你们带路,就一定会把你们带到地方!”

虽然老爷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高原心里还是没底,一直在嘀咕:塔克拉玛干是流动性沙漠,沙丘不断变化,根本没有参照物,你凭啥这么有把握?

老爷子看出了高原的心思,他走到一根枯死的胡楊树干旁,说:“我告诉你们,当年我是如何走出沙漠的吧!”

原来戈壁中的胡杨树即便枯死了,树干也会扎在沙里,多久都不会倒。再加上胡杨树一般生长在离地下水源较近的地方,当年老爷子来到胡杨林,见当地植被如此茂盛,就断定地下有水源,于是,他决定跟着胡杨树干走,这样,即便一时找不到出去的路,也能保证有水源。依照此法,他果然找到了古和田河的河道。

高原听完,心说:“死亡之海”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涉足的!他想起了父亲,不觉有点伤感。但想着想着,他又问老爷子:“你不是说当年有个人走散了吗?他是谁?”

老爷子让高原拿出合影,指着一个人说:“就是他!他伤得最重,伤口还是我给包扎的呢!”

高原又问:“你说,他会不会也走出了沙漠?”

老爷子愣了半晌,说:“如果一个人对天文和地理有研究的话,靠罗盘、阳光和北极星,也可能走出沙漠!我在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他怀里就紧紧抱着一个罗盘,原来他是早有打算啊!”

“早有打算?”高原不明白老爷子说的“早有打算”指的是什么,正想问个明白,张成插嘴说:“这还不明白吗?那个人的走失不是意外!”说着,转向老爷子,问道,“我没猜错的话,和他一起走丢的,还有你们的最后一头骆驼,身上背着你们所有的给养?”

“你咋知道的?”老爷子吃惊地问道,显然是被张成说中了。

张成只说是瞎猜的。

接下来几天,老爷子为了保存大家的体力,决定昼伏夜行。一路上,老爷子按着胡杨树干的“指引”,带着俩人前行。可是,这个法子毕竟有点冒险,因为胡杨树干的分布是时有时无的,有时候走上一两天也未必能见到一棵,这时,就得靠罗盘和阳光来辨别方向。

十天以后,黄沙变得越来越稀薄,时而还能看到没被黄沙掩盖的骆驼刺和芨芨草。按照老爷子的理论,这个地段应该离地下水源不远。然而,高原却发现老爷子的神情显得越来越焦躁,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这让他不免有点担心。

遭遇风暴

隔天傍晚,老爷子看到一棵奇形怪状的胡杨树,如释重负地说:“总算是看到它了……”原来老爷子当年在进入“大漠之眼”前,就是经过这棵造型奇特的胡杨树的。但这两天,他一直没看到,所以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如果再看不到这棵胡杨树,真不知道后面该咋办了。

听了这话,张成揶揄道:“想不到你这个‘活地图’也有吃不准的时候!”

老爷子笑了笑,又看看天色,就吩咐俩人在原地安营扎寨,说:“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走半天的路程,就能到胡杨林了。”

高原和张成听后惊喜不已,他们爬上一个高高的沙堆,举起望远镜一看,果然,远处有一大片金黄的树叶,在夕阳的映照下就像燃烧的火焰一样……

高原问老爷子:“平时,我们都是晓宿夜行,今天为啥不趁着天凉连夜赶路呢?”

老爷子回答:“我看天色不太对劲,咱们还是小心一点……”

果然,半夜里高原被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惊醒了。他“腾”地坐起来,只听外面风声大作,沙石像雨点一样击打着帐篷。起沙尘暴了!高原想出去看个究竟,不料,他刚将帐篷掀起一个角,一股强劲的风就夹杂着沙石灌了进来,“呼”的一下将帐篷卷了起来。高原只觉得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脚下一轻,身体竟不听使唤地被拖动了好几米。

这时,老爷子跑了过来,一下将他拽住,抽出匕首,“刷刷刷”将缠在他身上的绳子割断,高原这才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俩人回过神,再看张成的帐篷,那里竟空空如也,哪还有帐篷的踪影?老爷子大声叫道:“他八成是被风吹跑了,你先到骆驼那里去躲一躲,我去把他追回来!”

高原却一把拉住老爷子,指了指前方,说:“你看!”老爷子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影步履蹒跚地向他们走来,那人正是张成。张成一走近,老爷子一把将他拉过来,三个人立即躲进了驼队里……

沙尘暴说来就来,说停就停,很快,沙漠里又是月朗星稀,一片宁静。三个人从骆驼堆里钻出来,抖了抖头上和身上的细沙,都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时,高原和老爷子才发现,张成受伤了,胸口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条长口子,衣服都渗出血来了。

老爷子给张成处理完伤口,见天快亮了,就对俩人说:“你们再眯一会,我去放放骆驼,顺便捡点柴火烧水煮茶,吃饱喝好了我们就出发!”说罢,他将骆驼全部赶起来,牵着它们向有草的地方走去。

高原和张成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早已疲惫不堪,一倒头便“呼呼”地睡过去了。等俩人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老爷子早已放完骆驼烧开了水,将腌制的羊肉干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吃过早饭,老爷子将驼队收拾好,三个人便又出发了。

不知为啥,一路走来,老爷子神情一直很紧张,如临大敌。见此状况,高原突然下意识地想到了狼,难道真的有狼?于是,之前的那些疑问和瘸腿骆驼可疑的伤,顿时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中午的时候,三个人到达胡杨林前,老爷子执意让驼队停下来,说不能再往前走了。

高原想了想,上前问道:“老爷子,您到底在怕啥呢?”

老爷子没有正面回答高原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不觉得林子里少了点什么吗?”

高原仔细一看,确实如此,眼前这片林子规模虽然大,但跟父亲和老爷子描述的完全不一样,没有羚羊,没有野兔,更听不到一点鸟叫声。

张成想进林子探个究竟,却被老爷子制止了。老爷子说:“这林子里静得可怕,先不要着急进去。我把驼队隐蔽起来,万一遇上啥事还有个退路!”说着,他走到瘸腿骆驼跟前,在它身上轻轻一拍,瘸腿骆驼就很听话地跪在了地上。老爷子俯下身,抱着它的脖子耳语了起来,说完,骆驼“呼”的一下站起身,带着驼队缓缓地走了。

高原和张成见驼队越走越远,禁不住问老爷子:“它们就这样走了,到时咋找回来呢?”

老爷子笑道:“放心吧,我能将它们放走,就有办法找回来……”

老爷子的担心不无道理,林子里果然有古怪,三个人刚走进胡杨林,就见一头成年的双峰野骆驼,安静地躺在干旱的沙地上,已死去多时!更触目惊心的是,再往前走,树木被大肆砍伐,到处都是动物的残骸……

老爷子带着俩人一步步深入林子,终于看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大漠之眼”。然而,这里也是一片狼藉,泉眼处已被人挖成一个大坑,到处堆积着从坑里挖出来的泥沙。

张成蹲下身,抓了一把泥土,在手中搓了搓,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高原见状,还没有开口,张成突然“嘘”了一声,叫他别出声,然后低声道:“林子里有人!”

果不其然,他话音未落,林子里就钻出四个人来。他们每人提着一把猎枪,将三个人团团围住,看样子是埋伏已久。

这四个人个个双眼血红,像是饿狼遇到了猎物,想将三个人生吞活剥了一样。其中一个胖子像是他们的老大,他将三个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二话不说,便叫人动手绑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高原他们措手不及,但面对着猎枪,也只能任由对方摆布了。高原看了一眼张成,只见张成似乎是早料到这些人的存在,不但镇定,而且面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高原正暗自纳闷,张成突然飞起一脚,踢掉一人手中的枪,然后一个扫堂腿,将另一人扫翻,自己顺势一个就地翻滚,“嗖”一下钻进了林子。整个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快追!”胖子留下一个镶着大金牙的手下,自己带着其他两个人追进了林子。

大金牙担心再生事端,索性将高原和老爷子背靠背绑在了一棵樹上,然后自己躲到一边的树下乘凉去了。

高原看几个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绝非善类,心中暗自叫苦。他想到之前的种种疑问,觉得若再不问个水落石出,怕是很难有机会了,于是开门见山地问老爷子:“之前,你为啥要骗我?”

“我骗你?”老爷子一怔,笑道,“这话怎讲?”

高原问道:“你曾说过,骆驼最怕的是沙漠里的野狼,它们就算是闻到了狼的气味都会受惊。”

老爷子说:“是这样的,骆驼对危险的敏感度超乎人的想象,所以,有狼的地方骆驼打死也不会去的!”

“是吗?”一听这话,高原心中不由得冷笑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看你还有什么话说!于是,他直截了当地说:“如果瘸腿骆驼当年就是在这里被狼攻击受伤的话,它后来怎么又敢把你驮回这里呢?这不是和你之前说的话自相矛盾吗?”

老爷子无言以对,默默地看着高原。

高原愤愤地说:“所以,十五年前我父亲他们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狼群,瘸腿骆驼的伤也不是被狼咬的,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

老爷子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说:“年轻人,我不得不承认你很细心……我还是实话告诉你吧,说谎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父亲啊……”

疑云重重

原来,老爷子当年给科研队的人处理伤口时就发现,他们身上的伤根本不是让狼给抓的,就断定他们一定隐瞒了什么。后来,老爷子在胡杨林中发现其他受伤的骆驼,但看到它们的伤,老爷子惊呆了:它们都伤在脚腱处,脚上的大筋被人齐刷刷地挑断,站都站不起来,也显然不是被狼所伤。

老爷子回忆往事,不由得痛心地说:“简直是造孽啊!我相信,这事跟你父亲没有关系,但我肯定他是知情的,就是不愿说出实情。我之所以顺着他的意思隐瞒真相,一是为了尊重死去的人,二也是顾及你的感受啊!”

高原听完这些,觉得老爷子不像在说谎,但他也坚信,父亲不说一定有不说的理由,父亲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又隐瞒了什么呢……

老爷子似乎知道高原在想啥,叹道:“年轻人,别想了,有些事情就像是注定的一样,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说罢,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问道:“你的那位叫张成的朋友不简单啊,深藏不露,你知道他到底是干啥的?”

这倒是问住了高原,说实话,俩人从网上相识到现在,相互之间似乎有默契一样,都没有问过对方是干啥的。他把情况如实告诉了老爷子。

老爷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正想再问点别的,不料树下乘凉的大金牙见他们说个没完,恼怒了起来,瞪着眼叫骂:“老实点啊,死到临头了还说个没完,有话到黄泉路上说去!”

高原没有理会他,叹了口气,说道:“老爷子,真不应该把您给牵扯进来啊……”

“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呢?”老爷子说着话,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大金牙。只见大金牙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眼睛不住地往林子里瞧,留又不是,走又不敢,显得格外焦躁不安……

老爷子眯眼看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转头对高原低声说道:“放心吧,咱们俩死不了,你的朋友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老爷子果然没说错。半夜,一个人影突然从林子里闪出,悄悄摸到捆绑高原和老爷子的大树跟前。

高原和老爷子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有人闷哼一声,睁开眼一看,原来是张成,他一棍子将大金牙打晕了。张成边解绳子边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有话出去再说!”

三个人跑到林子外面,见没有人追上来,张成才喘了口气,说:“白天我一直在暗处观察,这几个人来历不明,如果让他们追上来,后果不堪设想,老爷子,赶紧把骆驼找回来,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老爷子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铃铛,轻轻一摇,静夜里顿时响起一阵“叮当叮当”清脆的铃声。

不一会儿,远处的沙堆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骆驼剪影,随后,瘸腿骆驼带着驼队缓缓向他们走来。

原来老爷子摇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个驼铃。这个驼铃老爷子从不离身,当年,他就是用这个驼铃,召唤到了瘸腿骆驼。

然而,等驼队走近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张成突然掏出一把手枪,将枪口对准高原和老爷子,冷冷说道:“两位,对不起啦,咱们的旅程结束了!”

“你想干什么?”高原盯着张成,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成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拿到高原面前,说:“看看吧,看一眼你就知道了!”

高原诧异地捡起照片,借着月光一看,惊讶道:“你怎么也有这张照片?”原来,那张照片和高原身上的是同一张照片——科研小组的合照!

老爷子看都没看照片,就说:“因为他就是当年走失的那个人!”

一听这话,张成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難以置信地说:“就是因为有这张照片,我只好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老爷子,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老爷子冷哼一声,说道:“是瘸腿骆驼认出了你。还记得出发那天吗?你一靠近,它就像见到狼一样受到惊吓,是因为你曾经伤害过它,你虽然整了容,但你永远无法改变身上的气味!”

“那又如何?”张成仰天大笑,得意地说,“是,没错,那些骆驼是我伤的,知道我为啥那样做吗?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这都是因为我发现了‘大漠之眼’的秘密!”

高原和老爷子对望一眼,“大漠之眼”还有其他的秘密。

张成说:“老爷子,对于‘大漠之眼’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它的泉眼里冒出的不光是泉水,还有金沙……”

听到这里,高原终于明白了一切,他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极力克制住怒火,咬牙切齿地问:“所以你挑断骆驼的脚筋,想把大家困死在沙漠里,一个人独享秘密?”

张成冷笑一声,道出了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当年,科研队发现了“大漠之眼”冒金沙的秘密。高原的父亲便一再嘱咐大家,出去后一定要守口如瓶,因为一旦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淘金的人定会蜂拥而至,破坏这里的生态。张成虽然嘴上答应,但心里却有别的打算。当晚,他趁大家熟睡时,将魔掌伸向了性情温和的骆驼……在他砍向最后一匹骆驼也就是瘸腿骆驼的时候,动静太大,被其他人发现了。大家跑出来一看,就知道张成想干啥,他们个个急红了眼,揪起张成便打,甚至还动起了刀子……最后,还是高原的父亲制止了这场恶斗,张成这才没被活活打死。

听到这里,老爷子点了点头,说:“原来当时你们身上的伤是这么来的。”说着转向高原,伤感地说道,“我知道你父亲为啥不愿意说出实情了,他是想保住这一方净土啊!”

高原强压住心中的悲愤,对张成说:“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沙漠狼,既然要死,我想你应该让我死得明明白白吧?”

张成叹了口气,故作惋惜地说道:“兄弟,其实你不应该来这里啊!好吧,让你们听听也无妨……”

正如张成之前所说,当年的那场风沙给他创造了一个机会,趁大家慌乱之际,他牵起那头驮着给养的骆驼“走失”了。因为他很清楚,老爷子只带了他一个人的给养,要匀给六个人用,大家一起活着走出“死亡之海”的机会相当渺茫!

从沙漠出来后,张成隐姓埋名蛰伏了好几年,一直没敢轻举妄动。后来,他见科研队失踪一事已被人们慢慢淡忘,也没听说有生还者走出沙漠,才在小镇上开了间客栈——“戈壁人家”,策划起了他的掘金计划。事情本来进行得很顺利,但没想到这么一个隐秘的地方,竟然被探险者误打误撞发现了。可想而知,那些探险者自然是有去无回,所以才不时出现探险者失踪的传闻……为了不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张成让客栈的伙计不断向外宣传,说大漠里有野狼,目的就是让探险者心生恐惧,远离“大漠之眼”。

然而,事情总有例外,有个人却叫张成寝食难安,这个人就是当年事件的唯一知情者——老爷子。张成也是近期才得知老爷子还活着,恰巧这个时候,他在网上看到了高原关于寻找“大漠之眼”的探险计划。于是,他便策划了一个“一石二鸟”的阴谋:将俩人一同引入大漠,然后再制造一起“失踪事件”……

天理循环

说到这里,张成补充道:“昨晚沙尘暴到来之前,趁着两位熟睡,我还干了两件事情,一是用手电筒向林子里发了信号,说带来了两个‘贵客’;二嘛——”他颇为得意地说,“我已将那棵奇形怪状的胡杨树连根除去,你们即便找到水,也找不到出去的路。老爷子,你说我说的对吗?”

老爷子一声不吭,高原知道被张成说中了,他想:现在即便张成不开枪,我和老爷子也是必死无疑啊!不过,有一点高原很疑惑,他问道:“白天的时候我和老爷子已经被你们控制住了,你又何必唱晚上这出戏呢?”

“让我来告诉你吧!”老爷子转向张成,哼了一声,说道,“狗改不了吃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又想唱十五年前的那一出对不对?”

“你——”张成恼羞成怒,将枪口对准老爷子。不过,随即他又冷笑一声,说道,“被你猜中了又怎樣?就让你逞一时口舌之快吧。因为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像林中那些死去的动物一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白天张成是在演戏,目的就是想制造一个撇开高原和老爷子的机会。

当时,领头劫持三人的胖子明白张成的意图,带着人作势追赶张成,追上之后,他一脸谄媚地说:“老大,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不来,兄弟们可都死在这里了!”

没想到张成甩手就给胖子一个大嘴巴子,厉声问道:“咋会弄成这样?水呢?”

张成一进林子,看到泉眼已干涸,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每两个月来这里一次,一是定时收走金沙,二是给林中这四个人带一些生活物资,因为有“大漠之眼”里源源不断的泉水,他从来没有为水的事情担心过。

胖子捂着半边脸,委屈道:“你打死我也没用,上次你走后不久,泉眼里就慢慢不出水了,前两天干脆干了,我们就是挖再深也不出水了。现在,别说是骆驼,就连人也没水喝了……”

张成没料到事情会如此严重,他点了一支烟,来来回回地转了半天,突然一咬牙,对胖子说:“还好你小子机灵,没让我的身份被他们识破。现在只有一个法子……”张成对胖子说,只要依计行事,他有把握让老爷子找到其他水源,到时候再动手也不晚。

其实,这是张成使的缓兵之计,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意识到,唯一的活路就是老爷子驼队上的那点水,只要让老爷子找回驼队,其他人的生死就与他无关了。到时,他找个借口,骗四个手下留下等自己,自己就像十五年前那样,从容地离开大漠……

现在,张成显然是觉得稳操胜券,不用检查驼队的物资,他也清楚现在还剩多少水多少干粮。驼队的干粮和仅剩的几囊水都集中在一头壮年骆驼身上,张成见水囊鼓鼓的完好无损,觉得带上其他骆驼还要消耗水,反倒是个累赘,于是将其他骆驼丢下,骑上那头壮年骆驼,对高原和老爷子说:“两位,对不住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拍了拍骆驼,向大漠深处走去。

高原眼睁睁地看着张成越走越远,急得捶胸顿足。

不料,老爷子一把拉住他,说:“走吧,我们再不走,可真就走不了啦!”

高原疑惑地问道:“你还留了一手?”

老爷子笑了:“别忘了,昨天天没亮的时候,你和张成在睡觉,我可一直没闲着啊……”老爷子这才告诉高原,十五年前,张成在和队友搏斗的时候,胸口留下了一个“十”字伤口,当时也是自己给他包扎的。也许是老天有眼,昨天晚上,自己在给张成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了那块旧伤疤!一看到伤疤,再联想瘸腿骆驼的反常举动,就确认了张成的身份。当时自己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但还是不动声色,趁俩人睡觉的时候,将所剩的那几囊水埋藏了起来,并在空囊里灌满了黄沙……

听了这话,高原佩服地说:“原来您是深藏不露啊!”

老爷子摇了摇头,叹道:“要不是‘大漠之眼’突然干涸,要不是我带上这头能识途的瘸腿骆驼,我们可就真的危险了……”原来,白天的时候,老爷子从大金牙身上发现了端倪:大金牙眼中布满血丝,神情焦躁,嘴唇干裂,分明就是缺水的症状。于是,老爷子断定,张成肯定会故伎重演,带走骆驼和给养!

高原由衷地感叹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直把我蒙在鼓里啊!”

老爷子笑眯眯地盯着高原,说:“你小子也不简单啊,敢只身到大漠里来捕狼,要不是老汉我眼尖,提前发现了苗头,也被你蒙在鼓里。说说吧,到底是咋回事?”

高原叹了口气,目光变得越来越深沉。

原来,高原在父亲失踪后,便立志要做一名警员,他依靠自身努力也做到了。半年前,一场风沙过后,几个探险者发现了四具被埋在黄沙中的白骨和一本残缺不全的日记本。日记里除了对“大漠之眼”的记载,还提到了一个中途神秘走失的人……被黄沙掩埋了十五年的失踪案露出了冰山一角。联系到近期游客的无故失踪和离奇的野狼传闻,身为警员的高原觉得这一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于是他决定以自己为诱饵,引诱那匹狡猾的“沙漠之狼”上钩……

事情到此终于真相大白。高原回头看看胡杨林,心里异常沉痛:在父亲的日记里,这里曾是动物的天堂,想不到人们因为贪欲,竟把这里变成了炼狱!

老爷子的心情也和高原的一样,他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本刊责任编辑 吴 俊〕

〔图 段 明〕

〔原载《故事会》2015年5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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