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
一场春雨过后,槐树上滴溜着一串串含苞欲放的槐米,槐花要开了,甜浓浓的散发着韵味。
每年这个时候,村外的大槐树下就坐一位年迈的女人,她就是槐花村的郝大妈,今年七十有余。
郝大妈年轻时得了白内障,双目失明几十年了,槐树皮似的褶皱脸上,嘴巴唠唠叨叨:大明要回来了,大明回来了。
大明是郝大妈的儿子,槐花开的时候,大明带着妻子和女儿总要回来,吃上一大碗母亲蒸的槐花,这是大明的习惯。
槐米含苞欲放的时候,儿子没有回来,槐米咧嘴笑的时候,儿子没有回来,槐米绽开的时候,儿子没有回来,槐花雨下的时候,儿子没有回来,槐花落的时候,儿子还没有回来。
郝大妈坐不住了,她把拐杖敲得咚咚响,满面泪水,嘴里唠叨着:儿子呀,你咋还没有回来,娘给你们蒸的槐花好几大碗了。
槐花凋谢好几天了,大明和妻子才回来。郝大妈把眼哭得红肿,儿子回到身边的时候,郝大妈还在喷子喷子地抽噎。
儿媳妇强忍泪水,说:娘呀,您这是咋啦?这不是回来了嘛,大明临时有点事,没顾得上槐花开的时候回来。
郝大妈擦去泪水,嘟嘟囔囔:我这个瞎老婆子,盼啥,不就是盼着你们回家吃顿娘做的饭,大明好吃娘蒸的槐花,前几天我天天等,等到槐花落了,大明也没有回家。
大明扯着娘的双手,说:娘呀,娟娟说得对,真是不巧,出了几天差,没敢上娘做的蒸槐花,娘呀,别急坏了身子,儿子这不回来了。
郝大妈说:蒸了三碗槐花,都在你二叔家的冰箱里搁着,不知走味没有,反正是不新鲜了,谁在大槐树上摘槐花,我就给谁要一把攒起来。
大明是郝大妈的唯一儿子,儿子当兵是特种兵,退伍后,分到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屡战战功,赫赫有名。
郝大妈把儿子看成是自己的生命,也是郝大妈的精神的支柱。
大明说:儿子最听娘的话,没有娘的唠叨,没有娘的训斥,没有娘的警言,儿子不可能警绩赫赫,娘就是儿子的一面锦旗。
娘笑了,儿子儿媳也笑了,笑声朗朗。
儿媳说:娘,我们三口这回在家要多住几天,好好陪陪娘,吃几顿儿媳做的饭,孝顺孝顺娘。
娘说:大明呀,娘有一年多没有听你走路了,来儿子,在咱家院子里走几步,让娘看看。
大明说声好,就来到院子里来回走起来,娘坐在屋门外静静听。
娘说:娟娟呀,你也来走几步,让我也看看。
儿媳妇娟娟心里说,难道是娘看出来什么?娟娟没走几步,娘就开始大发雷霆:你们别以为我的眼睛瞎了,可我的耳朵好使!娟娟你说说,你领咱家的这个大明究竟是谁?他不是我儿子大明!虽说跟大明说话一模一样,可他走路的脚步声我听得清清楚楚,他根本不是我儿子大明!大明身材魁梧,走路踏实墩重!正步走得很矫健,究竟咋回事?
娘的拐杖把地敲得嗵嗵响。
儿媳妇娟娟扑通一声跪在娘的跟前,泪流满面,好久哽咽说:娘——。
一年前这个时候,大明吃过娘蒸的
槐花回城后,就接到一项紧急任务,在和毒贩子交易的缉拿中英勇牺牲了。
儿媳妇没有胆量告诉婆婆,公爹死的时侯,婆婆就险些哭过去,婆婆重情义,恩爱分明,儿子是母亲的唯一的救命稻草,如今儿子没了,怕婆婆经不起噩耗,命膏天堂。
她找来大明的替身,也是大明的战友,和娟娟一块来演场戏,蒙蔽老人过关,老人家已是晚年了,让她老人家快快乐乐地多活几年。
他学会大明的举止言语,却忽略了学大明的脚步,还是被大娘看出了破绽。
郝大妈心里明镜,已知道儿子大明出事了,她咬紧牙关。娘说:我的大明是好样的,我能挺过来。
大明的朋友搀扶着老人家说:娘,大明哥去了,他去得光荣,从今往后,我就是您老的大明,您就是我的亲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