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戴 燕

中文系的男生栗子深深地爱上了本班的女同学娟娟。可娟娟是城市里的女孩,不仅温柔,学习好,而且人长得很漂亮,是许多男生追求的对象。

栗子是从农村来的,在城市女孩面前有一种本能的自卑心理。虽然栗子本人是中文系非常出色的学生,学习成绩优秀不说,还写一手好字,他的诗歌经常在市报的文艺副刊上发表,是同学们公认的才子。但栗子仍然觉得自己与娟娟之间有些沟壑难以跨越。

娟娟喜欢和栗子搭伴去食堂打饭。每次,娟娟都把自己的饭菜拨出一些给栗子。她说,自己不愿意多吃,怕胖。实际上,娟娟看出栗子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每次吃的饭菜太少,怕他吃不饱。

栗子知道娟娟很关心自己,但栗子不知道怎么回应她。一次,学校礼堂放映根据琼瑶的小说改编的电影《燃烧吧,火鸟》,两毛钱一张票,栗子决定请娟娟看,娟娟很高兴。但娟娟说,票让我买,我就去。栗子低下了头。

电影放映过程中,娟娟被剧情感动得哭了,栗子的心很疼,禁不住试探地问: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娟娟感慨地说:那个女孩的男朋友对她太好了,我要是遇到这样的人,无论他走到哪里我都会随他而去。

听了娟娟的话,栗子的心怦然一动。栗子说,生活是现实的。

娟娟说,如果两个人真诚相爱,现实是可以改变的。

影院里光影交错,娟娟沾满泪珠的脸时隐时现。栗子突然有一种冲动,对自己说,吻一下她吧,就赌一个吻,也许娟娟从此就是我的女朋友了。栗子想着,手心里浸满了汗珠。这时,后排的一个男生悄悄地递给娟娟一张面巾纸,娟娟说,谢谢,就接了过来。

栗子的情绪立刻降到了冰点。

电影散场时已是中午,栗子站起来匆匆地往外走,娟娟喊他,他也没回头。那天,栗子一个人去了食堂,娟娟走到他身边把饭拨给他,他闷着头不说话。

一转眼,栗子和娟娟的大学生活就要结束了。栗子就要回到偏远的县城去当教师。娟娟找栗子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时候更频繁了,她的视线每天都被栗子的影子所左右。栗子感觉到了,夜里,栗子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在设计一个能使自己平静地对娟娟说出自己想法而又不会让自己尴尬的场面。

离毕业还有一个星期了。很多在市里居住的同学已经把住宿用的物品搬回家了。那些住在偏远农村的学生下个星期才能正式离校,校园里充满了离别的情绪。栗子对自己说,不能再等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栗子低声对娟娟说,晚上我想和你说件事,六点在校门口等我。娟娟听了,脸“腾”地红了。

六点钟,栗子和娟娟几乎同时来到校门口。来的时候,娟娟还买了两支雪糕,见到栗子就把一支雪糕递了过去。

娟娟问,栗子,你要和我说什么?

栗子没言语。我应该买两支雪糕,一支给娟娟,栗子心里想。

但栗子知道,这个雪糕是一元一支的,栗子口袋里的钱只够回家的车票钱和下个星期的饭钱。

栗子注意到娟娟今天比平时打扮得更漂亮,指甲还特意涂了好看的花卉。栗子想像着娟娟干家务活会是个什么样子。栗子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让娟娟美丽的手变成和他母亲一样粗糙的手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

娟娟急了,娟娟说,栗子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你倒是说啊。

栗子的心一直怦怦直跳。“我爱你”三个字就要冲出他的喉咙了,但最终还是强忍着咽了回去。

娟娟望着他,说,再不说我走了。

栗子急了,一把抓住娟娟说,你们住在市里的同学下个星期早饭和晚饭不用在学校吃了吧?

娟娟说,是呀,我和你中午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只有一个星期了。

栗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呀,学习生活这么快就要结束了,我想我不会忘了你的。

娟娟说,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些?

栗子说,不光是这些……还有,你下个星期的饭票买多了是吧?把你剩下的饭票给我吧。

娟娟听了,怔了一会儿,泪水立刻涌上了眼睛。她掏出了饭票,递给栗子,说,都给你吧。说完,转身跑回了学校。

望着娟娟的背影,栗子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狠狠地咬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