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痕（外二首）

徐惠林

“我从何处得粉本

雨淋墙头月移壁”

在菰城苕隐阁研磨铺纸时

落下宾虹老人箴言呓语

枯索似苇 淡雅如菊

它们总是瞬间闪电

将我带入刮风下雨的夜

我的父母摸起掌灯

把盆盆罐罐置放屋漏滴雨之处

暗里 一个农家孩子

睁大他漆黑寂寞的眼睛

此刻 翻过的仍是涂土年岁

那听漏雨声长大的男女早已成人

穿梭于千万广厦间

中年 一面褶皱的生宣

再度抹平 时间的勾染皴擦

借助月光 纸透凝痕

你看到一株蜿蜒虬曲的梅花

只待补上那遒劲有力的一笔

古屋拆卸工

他们在拆一架城市龙骨

如在泥碗里剔除鱼刺

站在老屋顶部有人片刻眩晕

洒落几声叹息消失在木雕的纹饰里

他们不关心老屋的前世

一块砖瓦一根雕梁的英雄来处

乡村根部的民工无从想象

当年这屋内的华美和哀痛

榫卯，斗拱

一种勾心斗角的结构

绕“老屋”当下利益建起

上脚手架前

他们不知道专家与工程者的争论

没有看见窗户的泪滴

他们干活，结算工钱

恰似在田地挣上口粮

一块块砖瓦 一架架木梁

在高楼大厦的俯瞰里快速迅疾地覆灭

一声倒塌的轰鸣穿透密布阴霾

在天空久久地震颤

螺蛳壳幽曲

水里的家，作伴芦根

微波细浪，为时光纯净滋育

一次次亲吻，一次次缱绻

触须伸展天外的消息

那时，柳岸晓风残月

你喜欢看见

娘在篱笆那边呼唤

爱升腾起乡土的炊烟

风雨旋涡，大河改道

之后潮汐推着滚滚车轮

无法改变前行规则

螺蛳，你一曲小小生灵

循着天牛轨迹 寸寸上路

螺蛳壳里做道场

你跳着水族的柔姿曼舞

笼中鸟以低语

应和蟋蟀的哀鸣

一柄螺号吹出缕缕曙色

从水中出发的孩子

以一勺汤的形式再回水里

螺蛳，你以完美曲线

诠释世间一个轮回

直到结晶成坚硬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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