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时代台湾电影的e出口

2015-08-23 10:39陈晨
海峡科技与产业 2015年10期

○文/陈晨

数字时代台湾电影的e出口

○文/陈晨

今天数字技术对电影产业的影响,充满电影存在的每一个空间——主流消费者的思维方式、观影方式、电影的制作过程、商业运作、呈现方式等等。台湾电影受经济低迷、市场有限等诸多因素影响,处在艰难转型过程中。如何适应数字化生存环境、让技术为丰富电影内涵服务等e式思维模式的转变成为近几年台湾电影人最前沿、讨论最多的话题。在他们看来,这是台湾电影走出低谷的出路。

面对“网络原住民”消费群体

2015年,被公认为华语电影大师的台湾著名电影导演侯孝贤暌违十年后执导的武侠新作上映,这也是他首部在内地公映的电影。台湾网络动画频道Taiwan Bar Studio推出的《刺客聂隐娘》电影介绍短片《三分钟看不懂刺客聂隐娘》,以诙谐的方式和内容在社交网络迅速走红。“这个看起来好像‘摄’隐娘,其实是聂隐娘……。候导的片属于艺术电影,到时候观众朋友应该也是略懂略懂嘿嘿!啊看不懂也没关系,多买几张票就好,拜拜。”这部宣传短片采用的显然是不同于导演过去电影作品的宣传方式,摄影与聂隐、绝对看不懂与略懂略懂的诙谐表达,一看便知针对的是“网络原住民”群体,以他们更容易接受的习惯方式让其还没进入电影院就对这部电影印象深刻。

这种作法当然不是字面上表达的对电影作品的嘲讽,而是在预告片之外,找到与“网络原住民”们的沟通方式。侯孝贤电影风格缓慢而老派,需要静下来思考,这于今天一切求快的时代特征不相符,这部新作对于30岁以下的年轻人来说,由唐代文学家裴刑改编的故事让他们陌生,藩镇割据的时代背景复杂难懂,主角的心里张力难产生共鸣,两位主要演员的年龄接近40岁,激发偶像崇拜不太可能。

全球第二大的华语电影市场,据统计在2013年主流观众的平均年龄已是21.7岁,观众结构发生了剧烈的结构性变化。这种变化意味着从出生到成长都与网络、智能手机、社交媒体相伴的年轻一代,已经成为电影市场最大的消费群体。他们也让观影的形式与偏好逐渐转移,如何吸引这群年轻人,给电影拍摄带来了新的思考。

候孝贤导演两个未上小学的外孙女,是他对“网络原住民”最近的观察。“我的小孙女都用手机看电影,她们还很小很小,可是一天到晚放手机影像给我看……。播放系统、数字手机(影像呈现)感觉速度比我想像中快非常多,假使这是一个重新的开始,(网络原住民)从小玩到长大,到底有什么特点?很难想像百年后影像的呈现方式。”在今年的上海电影节新浪潮单元中,候孝贤特别提到对这一现象的思考。

“电影主流观众的年龄正发生变化,如果还用上一代人的想法拍电影,那会出问题。”跨界执导《小时代》系列电影的大陆知名作家郭敬明对此不仅思考而且付诸于行动。影视数据分析公司艺恩咨询在其《2014-2015中国电影产业研究报告》中也写道“中国是全球第二大电影市场,2014年中国电影票房约300亿人民币,观影人数突破8亿人次,其中19~30岁的年轻人过半。”时代更迭,华语电影的主要观影群体已经发生变化,30岁以下的他们生活在移动与社交媒体的世界,这是他们最大的不同。同时,这个群体也是“注意力缺失”的一代,求新求快求变的社交与移动消费习惯,从根本上改变了他们的注意力。“只需要花几秒钟,就能享受足够的愉悦,而在满足短期愉悦体验后,又会迅速离去,再次寻找新的玩法,且更依赖好友分享。”有研究者如此评价。

这个群体有太多影音娱乐替代品,看影评的方式也如同吃快餐。电影音乐评论在社交媒体能够快速传播,有着“台湾电影杀手”之称的“谷阿莫”就是以这种方式声名鹊起。该网站模仿美国《诚实预告片》(Honest Trailers),在短短5分钟内,以极尽搞笑、嘲讽的方式解析电影情节,在Facebook有60万以上的粉丝群,单篇电影评论就可达百万次点击率。新生代群体就是通过影评的“破梗”(台湾方言,没有了笑点的意思)和“剧透”(剧情透露)来判断该电影是否值得进影院一看,如果认为不值得就选择不进电影院而在网络上观看。

《我的少女时代》剧照

台湾电影制片人李烈

跨界导演与粉丝电影的兴起

网络新生代作为电影消费主体,他们的另一特点是催生了跨界电影导演与粉丝电影的兴起,在整个华语电影世界均是如此。大陆的《小时代》系列电影是其中的代表。在台湾,情况同样如此。和《刺客聂隐娘》同时在台湾上映的热门影片《我的少女时代》,在全台湾的票房突破了亿元新台币。其导演陈玉珊被看作台湾偶像剧教母,和郭敬明一样这也是她首次涉足电影。虽然这部电影的剧情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校园青春的怀旧电影,但有着偶像剧丰富制作经营的导演,非常懂得网络原生代的思维方式。

大陆把这类电影导演称为拥有“互联网基因”的一群,代表人物除了郭敬明,还有韩寒和他的电影《后会无期》。郭敬明的《小时代》系列电影总票房高达20亿元人民币,这也让他成为80后票房最高的导演。虽然这类电影在专业影评人眼中肤浅、拜金,专业网站的评分也极低;在专业电影制作人眼中其镜头、影片剪辑、灯光设计等存在很多问题。郭敬明忠实的粉丝群并不在乎这些不足,“我知道我的粉丝要什么”郭敬明面对批评的回应证明他也清楚这一点,这些从传统电影观念和制作方式来看存在的问题,对他们来说都不是问题。导演自己已经成为一大品牌,粉丝就是冲着偶像进电影院的——“郭导亲自导演,自然是最接近原著的,郭导的粉丝不可错过”,在知名影评网站猫眼电影的评论中,粉丝如此留言。

不仅大陆,台湾电影发展也在迎合这种趋势。《我的少女时代》之前,陈玉珊的《兰陵王》在腾讯影音网站播出,达到7.8亿次的点击率。“电视台不会这么早帮你宣传,所以我们宣传的渠道都在网络:粉丝团、微博、官网等,数字媒体反而在营销中扮演了长期作战的角色,网络话题的操作性越强网络和电影就能各得其利,从而相互促进。”陈玉珊在接受采访时如此表示。同时,这部电影的男女演员分别拥有大量的个人粉丝群体,这些粉丝也成为宣传电影的主要力量。

台湾著名导演候孝贤

陈芯宜执导的纪录片《行者》剧照

“大数据时代台湾电影要奋起直追”

大陆电影近几年形成的“网络+数据”发行与营销模式的成功,引起了台湾电影人的反思。他们认为,相对大陆电影采用“搜索引擎+媒体+社交网络+网络购票+票房”等大数据介入发展的红红火火,台湾电影圈显得很安静。“台湾电影在大数据应用方面,可以说是一片荒漠,或用‘零’来形容也不为过”,台湾营销研究人员指出。

“台湾目前还没有如猫眼这样市占率高的线上购票系统,这与支付宝这种第三方支付在台湾的缓慢发展有关。”不仅如此,台湾的票房信息透明系统还在建设中,影评、线上购票等整体电影商务购票流程还没有完全畅通。虽然台湾花旗银行推出的“行动市集APP”可以凭花旗指定信用卡订电影票,自动生成码后可以此入场但使用的人不多。“如果以每天1万人购票计算,大约有100人使用这种方式。究其原因,除了对线上刷信用卡不信任外,更多人还是习惯现场购票,时间弹性更强”,台湾威秀影城公关经理、知名影评人李光爵指出。

对于大数据的应用,也有人认为要分析大数据,首先要形成大数据。“台湾电影应先跳出对大数据的反思,从10%的岛内电影票房统计的小数据开始。这些数据对于电影的初期策划、选角、剧本走向、对白撰写、发行预算、营销方式等层面,都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目前,台湾电影票房的90%来自好莱坞电影,岛内电影票房只占10%左右。但是在电影票房统计数据方面,仅有台北市有公开的统计资料。“台湾戏院票房总额中,仅有台北市的票房数据透明、公开可信,除此之外的票房数据不透明不公开,所谓的台湾总票房多数是片商自己公布的数字”,李光爵说。“文建会一直鼓励民间创投与当局合作基金投入电影,希望振兴岛内电影,但台湾其实连最基本的票房统计系统都没有建设完成,而这是最重要的部分。没有票房统计连观众来自哪里、地域性差异在哪里都不了解,怎么做到差异化产品?台湾市场虽小,但观众分布不同,区域性差异大。”面对业界发出的声音,台湾当局2015年在“电影法”草案中要求建立全台精确票房统计系统,但实施时间还未确定。

台湾电影的众筹发展之路

2013年的纪录片《看见台湾》是台湾第一个通过众筹平台集资举行首映会的电影,这部纪录电影成功引起台湾社会广泛关注,实现了新台币2亿元的高票房。该片集结了台湾最有影响力的电影人:著名导演候孝贤担任监制、“全台湾最会讲故事”的导演吴念真担任旁白。齐柏林执导该片耗时3年,共花费1亿元新台币。电影通过众筹的250万新台币举行了盛大的室外首映礼,目的就是要融入粉丝经济。首映礼现场特别制作了长23米、高3.3米的感谢墙,上面写满了3000名支持者的姓名,“影迷在现场看到自己的名字,纷纷用打卡和上传照片等行为表达支持,于是《看见台湾》快速在Facebook散布开来”,与此同时,导演齐柏林在 Facebook上的飞阅台湾粉丝团成员也超过了两万人。

2015年由台湾导演陈芯宜花费10年时间完成的纪录电影《行者》,也通过众筹成功赢得了好口碑,电影院还因此延长了电影的排片时间。最初,这部电影的众筹目标是新台币80万元,最终获得了116万元的资金,预售票超过了1000张。“纪录片在电影院上映时间达3个月,这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台湾电影业内人士感慨道。这部电影在让支持者参与的方式上有了新的突破——他们可以参与阳明山电影拍摄地点的深度旅游。参与筹款的人都是《行者》的铁杆粉丝,本身对于舞蹈体裁的影片有着强烈的爱好。“消费者的支持手法,已非过去单纯买票进影院观赏,有了更多种包装、更多种创意玩法,利用这些包装与玩法达到了参与感”,对此台湾电影研究人员作出了总结。

大数据分析时代来临

4D电影技术

将互联网式商业思维融入台湾电影圈

台湾电影人李烈,是近年来岛内最具知名度的制片人,被称为“台湾电影新教母”,虽然目前为止只监制了三部电影——《囧男孩》、《艋舺》、《翻滚吧!阿信》,但三部片子的成功却被看作是“个人的三小步,却给台湾电影带来了不可忽视的影响”,“显示台湾新电影时代终于来临了”。

当年《囧男孩》的上映期,定在后来台湾电影票房历史排名第二的《海角七号》上映两周后。没有明星、导演是新人的本片,上映之初在大片光环下并不被看好,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电影最后却获得了新台币3450万元的票房,不仅收回了投资,还实现了赢利。制片人李烈回忆当年仍然认为“那真是奇迹”,而这个奇迹也坚定了李烈探索不一样的台湾电影发展之路的决心。早年成名于演员行业,经商失败后走进电影圈的李烈,从台湾电影导演制中找问题,“过去拍电影,导演的意志最重要,而且还要负责筹措资金,这是一种土法炼钢、走一步算一步的拍片方式。拍电影应该可以不要这么辛苦。”李烈以此入手,开始尝试新的拍片方式。

在担任《囧男孩》监制时,李烈看到台湾华纳电影公司的宣传计划,就借鉴这种美式制作电影的流程和思维模式,最终使该片得以翻身。电影《艋舺》囊括香港电影金像奖、台湾电影金马奖等多个奖项,在制作该片时,李烈再开新河,在只有体裁还没有资金的阶段就确定了电影的档期。《囧男孩》赚来的钱她没有拿去还银行的贷款,全部投入电影《艋舺》制作中,这次赌博式的创新再一次获得了成功。“那时候不会有人想投资电影,因为所有的电影都是赔钱的”,她解释说。当时的投资人都不把电影当成投资项目,而认为是在帮助别人圆梦。

在她看来,一个健康的电影产业应该和别的产业一样,不应该完全依赖投资人的善意,因该具备自己的市场价值。“好莱坞的电影工业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采用了‘制片制’,由监制了解市场、把关预算,导演只需要专心创作。同时,电影公司多半是上市企业,不只经营电影业所以不用担心筹不到钱,电影更是一项有机会赚钱的投资”。在这种理念支持下,加上实践检验过的成功经验,李烈想要把台湾电影做成产业。2014年10月,她创办了自己的电影公司登陆兴柜(类似于大陆股市的新三板),转向资本市场,成为台湾第一支电影股。

以如此的方式拍电影,与过去有哪些不同?“现在选择的案子必须以市场做考量,还是先以市场欢迎的电影牢固根基,才有机会做自己想做但不一定有商业价值的片子”,李烈如此理解商业模式的引入带来的电影拍摄方式的改变。李烈要求每年由自己公司制作的电影至少有2~4部,不仅是向投资人交代,也希望模式化,稳定产出电影才能不间断地培养电影人才。

电影《刺客聂隐娘》海报

电影《囧男孩》海报

纪录片《看见台湾》海报

面对市场的变化无常,即使走在台湾电影圈的最前端,李烈依然小心翼翼。在她看来台湾没有条件和资格去拍使用太多高科技的电影以赢回网络时代流失的观众,众筹拍片也只适合宣传不是核心,网络新媒体倒可以为台湾电影开辟新的道路。因为大银幕的优势和体验无法被其它方式取代,新媒体反而让电影多了营销的渠道。同时,电影类型越多,越有机会与国际市场接轨。即使拍片方式在变、营销渠道在变,“台湾电影新教母”李烈仍然认为“故事还是电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