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天空的“雾霾”

林云志

真金白银世界杯

5月27日凌晨，瑞士警方抓捕了14名国际足联的高管，并将他们全数引渡至美国受审。按照《纽约时报》报道，当地时间凌晨，瑞士警方突袭了国际足联官员们入住的巴尔拉克五星级酒店，而当时那些官员正在召开国际足联年度会议。被捕的人中有11人，包括国际足联副主席，其被暂停参加任何国家或国际层面的足球活动。这14人将被控诈骗、洗钱、欺诈、逃税等多项罪名。

6月4日，前国际足联执委查克·布雷泽向美国联邦法官承认，他和其他一些国际足联委员在决定1998和2010年世界杯举办的投票过程中，有过受贿行为。调查人员3日披露了2013年11月25日布雷泽在美国地方法院一份长达40页的庭审记录，布雷泽当时承认敲诈勒索和其他指控。在这份记录中，他承认自己的10项违法行为。布雷泽告诉法庭，自己在投票中的一些行为帮助南非获得2010年世界杯举办权，使得该项世界最高级别足球赛事首次在非洲大陆举办。

本次事件引起了全世界范围的关注，把足球这一本来神圣的运动，搅入了不可知的浑水里，除了对球迷来说是一种潜在的伤害之外，也让整个足协的形象大跌不止。与法国和南非世界杯被翻旧账不同，事件有了愈演愈烈的情况，并触发了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和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将面临更加严峻局面的可能。就外界对国际足联“潜制度”的洞悉，人们一致认为：高额的行贿才是主办国胜出的真正原因。在未来2018年的俄罗斯世界杯和卡塔尔世界杯的主办权自然就难免池鱼之灾，被各种质疑的目光扣紧，极大的可能性将是国际足联迫于外界压力，重新投票选举出举办国。

同时，现任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在连任四天之后也突然向外界公开宣布了自己将辞去职位，这一行为，让本就陷于危机的国际足联落入更深的震荡。目前布拉特正在接受美国警方（FBI）的调查，一旦证据确凿，各项指控压下来的日子也是眨眼可期。

虽然布拉特现在还在行使最后的主席权，但以欧足联主席普拉蒂尼为首的继任竞争者们已经着手准备竞选事宜了。据足球网站goal.com消息，此次最大热门的候选者，是前法国著名球员普拉蒂尼，这位被誉为20世纪80年代最出色的中场球员，现任欧洲足联主席以及法国足球总会的副会长。普拉蒂尼表示，他已经推迟欧洲足联的例会，以更冷静地观察事态的变化。

国际足联的灰色地带

此次国际足联的丑闻，无疑挑动起人们的好奇心，看上去光鲜亮丽又热血健康的足球活动，它究竟是基于怎样的框架进行的？而每四年举办一次的足球盛世，其被刻意模糊掉的利益链，又是怎样织起运转的？如同大多数情况一样，利益的水灌入一种组织性的容器里，就一定会有人试图从中戳出漏洞。国际足联“坚不可摧的拜占庭帝国”的口号，如今看来似乎只是藏起那些黑色交易的公关堡垒。而这些类似的承诺性的自我标签，在一切都被铺在刺眼的阳光下后，除了让人瞠目之外，留下的想必只有那些难以开脱的讽刺。

警方表示，这种贪污现象其实已经持续了相当久的时间，工资的不透明和颇具争议的管理方式，一直是国际足联的灰色地带。腐败的种子早已爬进了组织的每个部分，每次活动中，生了根、长了芽，枝也堂而皇之地穿入了制度的缝隙。这种长时间积累的“自成体系”，更加无可束缚地松动了原来的体制本身，天平已然失衡。“制度性”的腐败，比起琐碎的个体受贿，破坏力自是更不可想，这足以实打实地让已担任国际足联主席17年之久的布拉特头痛不止。

目前，FBI对布拉特正式“发难”，矛头自然指向了这一“世界性组织”最敏感的痛点。经过一系列的解剖式的调查，使得躲在灰暗角落，摸掉自“缝隙”里漏出的真金白银的手，也被一把拉了出来。据《纽约时报》消息，正在接受调查的前FIFA执委查克·布雷泽还坦白，除世界杯之外，中北美和加勒比地区的金杯赛，也曾被他暗箱操作，动用了权力的额外部分将金赛杯的转播权以及其他权益，进行了另一种意图的分配。英国BBC表示，美国的联邦特工查到了布莱泽的逃税证据，同时，布莱泽已同意与调查人员配合，这是调查FIFA反腐活动的重大进展，或将产生连锁反应。

这里有一个值得关注的地方：在整个案件的执行流程中，似乎是作为“无关者”的美国，却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除去逮捕，自引渡押解到审判，这全都被罩在美国的权力下。人们不禁开始质疑，作为与整个犯罪案件毫无瓜葛的，地理上也裂开一个大西洋的遥远国度，究竟凭借何物得以涉入此案？

追根溯源，还是要从美国的法律说起。

美国“长臂管辖权”法则

美国充当世界警察的情况似乎已经变得习以为常，一个不怎么充分的理由，便能通过美国一贯的“铁腕”态度横加落实。这种具备攻击性和强势的主导态度，是美国对他国的惯性做法，而任何事件的线索背后，美国总有办法找出“为自己国家争取利益”这一背后目的的着力点。比如此事件，美国便动用起其长期奉行的“长臂管辖权”法则，这一管辖权的根本，是指当被告人的所处位置不在法院地州，但与该州有最低限度的联系，并且，所提出的权利要求与此联系有关时，该州就有权利将法院传票飞过任何地方，按到被告人手上。

长臂管辖理论本来只是保守地为美国本地所用，其后美国为维护本国在海外的利益，把这项理论不断释放到其他国度，并依靠后续案例的积累作为基础，构建了这一理论的合理性和普遍接受性。以“最低限度的接触”为标准，认为即便一个被告人从未在美国交易过，只要他的产品在美国使用并造成损害，便可构成美国司法管辖“最低限度接触”的要求，美国法院也就获得了针对这一“接触”所牵扯的一系列事件的管辖权。

美国的《海外反腐败法》，便是其长臂管辖理论的典型著作，该法律列举进了本国法院可以对外国被告人行使管辖的具体情形，如商业交易、侵权行为等；这条法规既适用于本国国民，亦适用于海外国民。这种采取最低限度接触准则便可执行刑事管辖权的内容大致在于：只要是与美国有联系，或者间接地有意向与美国有联系时，美国便可对其行使管辖权。譬如说，国外公司或国民以美国邮件或者其他方式邮寄、银行转移支付贿赂，或者使用美国的电话、传真、网络、有线支付或者州际、国际间旅行支付等任何性质的活动。该案中，美国所声称的即是国际足联高官使用了该国的银行和网络。

而即便如此，仅凭这一点点碎片的联系，就乱入此案，美国的用意为何？本质上来说，美国还是对自身的权力形象和国际上的发言权报以高度自信。同样的，国际足联的这一“缺口”，已经导致了全球体育资源配置的扭曲，也影响到了世界体育市场的运行常态，这样错落下去，自然也会间接影响到美国的自身利益。人们也可以想见，国际足联的高管无论是否为美国国民，或者是这个事件的种种因素中与美国挂钩的部分究竟能清出多少，也已经都不再是重点。结论才是核心：只要对美国利益产生影响的，美国自然会为了长远的、整体的利益，对国际足联掷出一击。

事件的另一面，国际足联进行主席选举的前两天曝出了足联内部贪污腐败的丑闻，这自然使国际足联以及世界足坛经受了极大的震撼。现任的足联主席布拉特在此事件爆出后，便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将肃清腐败，并重新试图获取外界的信任。他在声明中说道：“对足球、球迷和国际足联来说，现在是一个艰难的时刻，我们十分能理解大家的失望，我也知道今天的事将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人们对于国际足联的看法。”

同时，由法国人普拉蒂尼为首的欧洲足联鼎力支持布拉特的竞争对手，也要求推迟主席选举。欧足联秘书长因凡蒂诺于此补充道：“欧洲足联认为，即将举行的国际足联大会，极有可能演变成一场闹剧。如果坚持举行的话，无疑将是扼杀足球的行为。在调查还没有结束以前，我想我们应当推迟主席大选，并在未来六个月重新组织选举。今天的事情是一个灾难，玷污了国际足联和足球的形象，欧足联深深感到震惊和难过。腐败已经成了国际足联文化中的一部分，现在是时候对整个国际足联进行彻底的改革了。”

此次事件无疑给足球这项神圣的运动和人们对于这一组织的信任蒙上污点。而腐败这种东西一旦开始，就很难再拉得回去。正如同美国的参与一样，在利益面前，规则可以“相应”地调整，人心也会动摇。此事件的发生，除了拖慢国际足联行进的步伐外，也或许还会放大长久以来驻在人们心里的问号——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有多少人还能维持住其职业的责任和荣耀感的初心？是否利益如一块磁铁，扭曲着原本简单的秩序和直性的人心？除了束紧制度之外，要真正意义上充实正义和廉洁的根本，想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编辑：成韵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