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峰
(重慶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
《 詩·王風·大車》詩旨再辨
張峰
(重慶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
《王風·大車》看似比較淺顯的詩歌,但歷來解說者對詩旨的理解很不同。如《毛詩序》認爲詩是“刺周大夫”的,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所載《魯詩》以爲跟息君和息君夫人“同日俱死”有關,宋代朱熹《詩集傳》以爲“淫奔者相命之辭”,等等。實際上,這些說法當中有的並不符合史實,比如《魯詩》之說,這也得到了出土材料清華簡 (貳)《繫年》的印證。其實,造成理解不同的最主要原因是對詩中字詞語句的釋義有分歧。若將《大車》中涉及的字詞語句放回《詩經》及同時代的文獻中去檢驗,會發現有些說法不攻自破。從整首詩歌考慮,可能是在說一位男子趕著車牛出去販運,女子想借此機會與之同奔,但她深知男子“不敢”、“不奔”。即便如此,她還是抱有一絲幻想,希望通過發誓詞來爭取男子,但最終結是徒勞。從中我們看到一位敢於爲愛情付出一切的古代女子形象。
Author:Zhang Feng
is lecturer at Institute for Advanced Studies in Humanities and SocialSciences,Chongqing University(Chongqing 400043,China).E-mail:zhangfeng3094@163.com《詩經》中的某些詩歌語言簡樸、直白,所用賦、比、興的表現手法並不複雜,從字面便能瞭解其含義。《王風·大車》就屬於這樣一首詩:
大車檻檻,毳衣如菼。豈不爾思?畏子不敢。
大車啍啍,毳衣如璊。豈不爾思?畏子不奔。
穀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
這首詩雖然文辭淺顯,但從漢儒直至今人,解說者頗多,可謂異說紛起,尤其對詩中某些字詞的解釋很不相同,導致對詩旨的理解大相徑庭。
關於這首詩的詩旨,姚小鷗、梅顯懋、張樹波等先生都有很好的總結,爲討論需要,不嫌繁瑣,將他們的總結分述如下。姚氏總結爲七說:息君夫人絕命之詞說(《魯詩》)、刺周大夫說(《毛詩序》)、淫奔者相命之詞說 (朱熹《詩集傳》)、婦人怨望之詞說 (王質《詩總聞》)、從軍周人訊其室家之詩說 (偽《詩傳》)、夫婦被迫離異說(高亨《詩經今注》)、女子對男子表示堅貞愛情說 (今人多主此)。梅氏亦總結出七說:淫奔者畏大夫刑政說(《詩集傳》)、愛情受阻說(袁梅《詩經譯注》)、棄婦明志說(《詩總聞》)、少女單相思說 (黃典誠《詩經通譯新詮》)、息夫人明志說 (西漢劉向《列女傳·貞順傳》)、夫妻被迫離異說(《詩經今注》)、征夫思妻說 (舊題端木賜述《詩傳孔氏傳》)。張先生則總結爲十二種,除了姚說七種之外,大致還包括商者之婦寄其夫說 (明朱謀瑋《詩故》)、貞婦約與夫同死說(清牟庭《詩切》)、女嫁必待親迎說 (清吳懋清《毛詩復古錄》)、思婦懷念丈夫說 (徐紹楨《學壽堂詩說》)、丈夫表明心跡說 (裴普賢《詩經評注讀本》)。
每種說法歷來都有支持者或反對者,比如,從軍周人訊其室家說,在清人和今人當中不乏支持者,如清人錢澄之《田間詩學》、姚際桓《詩經通論》、姜炳璋《詩序補義》、方玉潤《詩經原始》,以及臺灣學者馬持盈注譯的《詩經今注今譯》等,而梅先生更是從三個方面力主此說,並總結說:“此詩乃征夫久役在外,思妻心切又畏懼大夫刑政之威,不敢逃歸,遂寄言其妻,指日爲誓,生異居,死同穴,大有夫妻今生今世無團聚之日的感慨,怨恨之意,溢於言表”。他的學生劉兆靜有進一步申論。
姚先生則在愛情說的基礎上另立新說,首先肯定這首詩是一位東周國人“女子對於不能實現的愛情的內心獨白”,但同時又指出男主人公是一名商人,他身披毛氈披風趕路,女主人公佇立在大路旁久久凝視著他,“那神色中有愛的渴望,又有悲傷和哀怨。還有一種則是我們無法確切描述的,它應是絕望與決斷的混合體”,因爲身份地位的不同 (商人古代屬於“賤民”)導致他們不能結合。
以上諸說,歷來評述者頗多,這裏就不一一贅述。但我們應明晰,有些說法其實很難與詩本身相合,如《毛詩復古錄》所謂“女嫁必待親迎”說,甚至有的可能悖於史實,如《魯詩》:
魯說曰:夫人者,息君之夫人也。楚伐息,破之,虜其君,使守門,將妻其夫人而納之於宮。楚王出遊,夫人遂出見息君。……乃作詩曰:“穀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息君止之,夫人不聽,遂自殺。息君亦自殺,同日俱死。
《列女傳·貞順傳》“息君夫人”所記與之大致相同。其實早有學者指出此段史實與《左傳·莊十四年》不符:“楚子如息,以食入享,遂滅息。以息媯歸,生堵敖及成王焉。未言。楚子問之,對曰:‘吾一婦人而事二夫,縱弗能死,其又奚言?’楚子以蔡侯滅息,遂伐蔡”。清華簡《繫年》簡26-29記載此事甚詳:
文王爲客於息,蔡侯與從,息侯以文26王飲酒,蔡侯知息侯之誘己也,亦告文王曰:“息侯之妻甚美,君必命見之。”文27王命見之,息侯辭,王固命見之。既見之,還。明歲,起師伐息,克之,殺息侯,取28息媯以歸,是生堵敖及成王。
綜合《左傳》、楚簡等記載,第一,楚滅息是在莊十二年 (前682年),即簡文中的“明歲”,楚文王先殺息侯,之後才掠走息侯夫人,並於兩年後即莊十四年 (前680年)生二子,而魯說與此記載全然不同;第二,《左傳》所記史實若與《詩》相合,一般會引《詩》,而此處未引;第三,若果如《魯詩》所言,“則作詩之時死志已決矣。而詩云畏子不敢,知非其事也”。僅憑這三點,魯說即不攻自破。魏源、王先謙、陳子展等都是魯說的信徒,如王先謙就說:“今湖北桃花夫人廟祀息夫人,古跡尚存。唐人留詠,知《魯詩》之言信而有征矣。若如《左傳》所載,烏得有遺構至今乎?”這是以今推古,不足信。
我們注意到,上引姚氏、梅氏、張氏三家及其總結諸說大都肯定了“詩中有男女相思內容”,今人也多認爲此詩是愛情詩,如程俊英先生就說此乃“女子熱戀情人的詩”。這大概是正確的,可惜她對全詩細節沒交代。至此,我按照愛情詩的觀點對以往諸說進行總結,發現爭論點主要在於:第一,是男詞還是女詞;第二,是男女畏大夫之政不敢奔還是女子想奔、心儀男子有所顧慮不敢奔 (簡而言之就是對“畏子”之“子”的理解是大夫還是男主人公);第三,男女主人公是夫婦還是戀人。要解決這些問題必須從詩本身字詞確切含義出發,因爲字詞釋義清楚了,詩歌創作本意也就明晰了。但解說該詩字詞含義時要注意其在《詩經》及同時代文獻中的用法。
“大車”毛傳以爲“大夫之車”,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引《春秋公羊·昭二十五年》“乘大路”何休注“禮,天子大路,諸侯路車,大夫大車,士飾車”,以爲大車是大夫之車之證。徐彥疏亦以爲:“云諸侯路車,《詩》云‘路車乘馬’是也。云大夫大車者,即《詩》云‘大車檻檻’是也。云士飾車者,即《書傳》云‘乘飾車兩馬,庶人單馬木車’是也。”這三條對大車的解釋實同出一源。明朱謀瑋《詩故》、清錢澄之《田間詩學》和姚際恒《詩經通論》早已指出大車是牛車,姚小鷗先生亦指出“今存古代可靠典籍中凡言大車皆指貨車,概莫例外”,這是很正確的。所謂的貨車就是用牛拉的車,也即詩中的大車。
從現存先秦古書來看,大車用途可分爲兩種。第一,指載重牛拉的車。因其車廂較大,故名大車。比如《周易·大有·九二》“大車以載”、《詩·小雅·無將大車》“無將大車”等。有時與小車對舉。《論語·爲政》:“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何晏注:“包曰:‘大車,牛車。……小車,駟馬車。’”邢昺疏:“《冬官考工記》:‘車人爲車,大車崇九尺。’”鄭注《冬官考工記》云:“大車,平地載任之車,轂長半柯者也。”可見大車用於平地,注重其大,負載較多,車體結實。也可見大車只不過是載重之車的通稱而已。《周禮·冬官考工記·輈人》:“大車平地,既節軒摯之任,及其登阤,不伏其轅,必縊其牛。”大車就是牛車,與《考工記·車人》“柏車”一樣,只不過後者更注重山行而已。
大車也可用於戰場中,有考古資料可以證實。出土銅器《師同鼎》有“大車廿”,李學勤先生指出大車即是載重的牛車,運載軍隊所需之器物。文獻中也有類似記載,如《周禮·地官司徒·牛人》:“凡會同、軍旅、行役,共其兵軍之牛與其牽徬,以載公任器。”錢澄之將詩中大車解爲:“古者比出車一乘,則有兩車,一正一副,小者曰輕車,即兵車,所以戰者;大者曰重車,即役車,所以載輜重者”。大車可作爲役車,在古代是無問題的,但憑此將詩旨歸結到“從軍周人訊其室家”,不確。《大車》中的車應指個體牛車而非戰場上的兵車或因軍事運送物資的牛車 (役車),這一點姚小鷗先生已經指出。
既然大車非大夫之車,那麼古大夫乘何車呢?《左傳·襄公十九年》記載:“王追賜之大路。”孔穎達正義:“何休《膏肓》以天子車稱大路,諸侯車稱路車,大夫稱車。”《周禮·春官宗伯·巾車》云:“大夫乘墨車。”孔穎達意識到“大夫於禮當乘墨車”,在解釋詩中爲何大車爲大夫之車時說:“以大夫出封如子男之服,則車亦得乘諸侯之車。此大車,蓋革路也”。將“大車”具體爲“革路”實在是強爲之解。
第二,指大的兵車。如《左傳·襄十八年》“夙沙衛連大車以塞隧而殿”,類似於文獻中所記的元戎。《左傳·宣十二年》引:“《詩》云:‘元戎十乘,以先啟行。’”孔穎達正義:“元,大也。戎,車也。《詩·小雅·六月》之篇,言王者軍行,必有大車十乘,常在軍前以開道,諸軍從行,所以先人爲備也。”
另外,戰國齊璽有“大車之璽”,爲製造或者管理大車的機構。與《周禮》所載車人之職類似。這應看作大車的引申義。
這個將車者是甚麼身份呢?姚小鷗先生認爲是從事貿易的商人。前文已述,大車即牛車,也爲“庶民坐乘所用”。古代商人地位低賤,所以理解爲商人似無不可。但《周禮·地官司徒·小司徒》記載:“乃頒比法於六鄉之大夫,使各登其鄉之眾寡、六畜、車輦。”賈公彥疏:“車謂革車及大車。”大車可能存在於鄉之百姓中。其大小形制不一定如《考工記·車人》“崇三柯 (即九尺)”、“牝服二柯有三分柯之二 (即八尺)”等所言,用途應是一樣的。《尚書·酒誥》周公以成王之口告誡殷民:“肇牽車牛,遠服賈,用孝養厥父母。”孔安國傳:“農功既畢,始牽車牛,載其所有,求易所無,遠行賈賣,用其所得珍異孝養其父母。”則在周代,從事貿易的不一定是全職商人,可能是亦農亦商之人,或者統論爲身份地位較低的底層人民。換句話說,趕著大車的不一定都是商人。
“毳衣”有三種理解,(1)毛傳認爲是大夫之服,那是將大車看作大夫之車所致;(2)朱謀瑋認爲是將車者之服;(3)聞一多先生認爲是“車上蔽風雨的帷帳”。若依聞氏所言,則下文的“豈不爾思”的“爾”顯得很突兀。毳衣正是交代“爾”所穿著的,姚際恒《詩經通論》和晏方均指出爲“毛布衣”。《孟子·滕文公上》“許子衣褐”,趙岐注:“褐以毳織之,若今馬衣也。或曰:褐,枲衣也;一曰粗布衣也。”其形制和用途姚小鷗先生認爲類似於蓑衣。毛傳將其與“祀四望山川”(《周禮·司服》)的毳冕聯繫起來,姚氏已指其非。實際上,毳衣與毳冕雖都以毳爲原料,但重點不同,毳冕重點在冕,冕是貴族的冠,用毳毛 (獸細毛)做成也理所當然。不管怎麼說,毳衣的毳只不過相對較粗的毛爲細,其還應是賤者之服。
《大車》中的“豈不爾思?畏子不敢”之“爾”、“子”具體指一人還是兩人會造成詩旨的不同。梅顯懋先生認爲“爾”應爲“予”所思之人(“爾”、“予”爲夫妻關係),“子”(即《毛詩》中所指的大夫)應爲“予”所懼之人。姚小鷗先生認爲皆指女子情人,與《鄭風·東門之墠》“豈不爾思?子不我即”有異曲同工之妙。姚說很正確。檢索今本《詩經》,除了君子、孫子、男子、女子、士子、天子等合成詞及人名外,單獨出現的“子”用法包括兒子、女子、第二人稱代詞等,無有訓爲“大夫”或“子男”的 (同上,頁 91)。而“畏”共出現27次,均爲“怕”的意思,對比詩經中“畏人之多言”等同類詩句,“畏子不敢”應指“畏/子不敢”,而不是“畏子/不敢”。“畏”更多的是強調內心的擔心、不確定,而不是害怕大夫刑政。“敢”《毛詩傳箋通釋》謂:“《廣雅·釋詁》:‘敢,犯也。’敢謂犯禮,不敢猶不犯也。……畏子不犯即謂不犯禮以奔,與下章‘畏子不奔’同義”。“敢”似不必解釋爲“犯”,但認爲“畏子不敢”與“畏子不奔”同義則正確。《詩》“敢”字共出現33次,其中“不敢”出現11次,如“不敢以告人”(《唐風·揚之水》)、“不敢戲談”(《小雅·節南山》)、“不敢怠遑”(《商頌·殷武》),“敢”均表示有膽量做某事,《尚書·益稷》“誰敢不讓”的“敢”亦是同類用法。“畏子不敢”即怕你不敢奔。“奔”,“不由媒氏也”。《詩經通論》釋爲“逃亡”,進而贊同偽《詩傳》“從軍周人訊其室家”之說,不確。
男主人公“不敢”、“不奔”的原因是甚麼呢?作者沒有交代,前引姚小鷗先生認爲此由男女主人公身份地位不同造成,乃是建立在男子爲商人的基礎上。前文我們已經說過,男子不一定是專職商人,其與女子的地位可能是等同的,都是普通百姓,所以地位不同造成不能結合的說法值得商榷。與《大車》不同,《詩經》中的“豈敢愛之?畏我父母”、“畏我諸兄”、“畏人之多言”(《鄭風·將仲子》),“豈不懷歸?畏此簡書”(《小雅·出車》),對“畏”原因的交代都很清楚。《大車》一詩不作交代,只說“不敢”、“不奔”,也許跟男子軟弱性格有關。這裏我們承認春秋時期男女婚戀有一定的自由,甚至《詩經》中描述自由結合的多見 (如《鄭風·野有蔓草》),也承認“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齊風·南山》)。《大車》中男女主人公不能結合似乎只能用男子自身的主觀原因去解釋,而不是甚麼封建禮教壓迫或者“畏大夫刑政”。
需要指出的是,《詩》中用“豈不爾思”的除《大車》外,還有前舉《鄭風·東門之墠》及《衛風·竹竿》、《檜風·羔裘》。對比這四首詩,均跟女子思念情人或者故鄉有關,而最終結果都是思而不得。尤其是《羔裘》:
羔裘逍遙,狐裘以朝。豈不爾思?勞心忉忉。
羔裘翱翔,狐裘在堂。豈不爾思?我心憂傷。
羔裘如膏,日出有曜。豈不爾思?中心是悼。
充分表達出女子思念男子,內心有所顧忌而憂傷。而《大車》的女主人公則更加大膽,對所思之人發出誓詞。所以持《大車》是男詞的觀點根本就站不住腳。
至於, 《大車》第三章,梅顯懋先生引述清代姜炳璋《詩序補義》、宋鶴齡《詩經通義》等人的觀點,以爲周代只有具備夫妻關係的人才能發出“死則同穴”的誓言。正因如此,歷來多位學者堅持此詩描寫的男女主人公本是夫妻。如《毛詩傳箋通釋》即認爲此章四句“皆古夫婦相誓之詞”。細繹文義,“穀則異室”描述的是男女主人公客觀的狀態,不是誓詞;而“死則同穴”才是女子要表達的重點,也就是她的誓詞。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云:“‘同穴’者,約死之誓言”。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但所謂的“約死”現在看只不過是女子的一廂情願,並不能證明男女主人公一定是夫婦。那麼男女主人公到底是甚麼關係?黃典誠先生認爲此詩是“單相思的情詩”。若解爲單相思,似乎不好解釋女子爲何怕男子不敢、不奔呢?難道她知道即便表白了男子也會不奔嗎?推測這首詩的女主人公可能瞭解男主人公,也就是二人有過接觸。《鄭風》當中有一篇《遵大路》,雖然異說頗多,不好把握,但程俊英先生認爲該詩的一對男女,“可能不是正式的夫妻,但同居的時間比較長”,似乎有一定道理。想來《大車》中的男女主人公也許之前有過交往,只是女子不滿足這種現狀,她想要的是與男子長久廝守,正式結爲夫妻。
第一部分我們就指出,《大車》是愛情詩,這沒有問題;再結合第二部分對於全詩字詞的解釋及詩產生的時代環境,我們認爲:《大車》講述的似是一位普通男子趕著車牛出去販運,可能和他有過交往的女子想借此機會與之同奔,但她深知男子“不敢”、“不奔”(原因不得而知)。即便如此,她還是抱有一絲幻想,希望通過發誓詞來爭取男子,但最終,努力是徒勞的。女子之所以發出這樣看似“過分”的誓言,最可能的解釋只能是男女情愛使然。不妨以蔣立甫先生《詩經選注》中的說法作結,因我們的觀點多少與之有相似之處:
這是一首表示愛情生死不渝的詩,似是一個姑娘愛上一個駕大車的小夥子,在某種阻撓下,他們不能自由結合。這位潑辣果敢的姑娘對此毫不示弱,她堅定地要求情人和她一塊逃走。也許是這個小夥子還在猶豫,因而她指日作證,向他表示願同生死的決心。
*本文爲重慶大學2014年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楚簡所見《詩》類文獻整理與研究”(CQDXWL-2014-Z025)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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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Reconsideration of the Leitmotiv in the Poem“Dache of Wangfeng”
“Wangfeng of Dache”is a well-known poem in Chinese literature.It has fascinated many commentators who have tried to uncover its mysterious veil.Relatively speaking,compared with other poems,there are not so many words and sentences or lines in it as in many other poems. However,since the Han dynasty,many ancient Chinese interpreters have dealt with its leitmotiv from quite different perspectives or angles.For example,Maoshi holds the idea that it aims to ironize or satirize the senior officials in the Zhou dynasty.Wang Xianqian considers that it is closelyrelated to the death of the king of Xi and that of his wife,while Zhu Xi maintains that it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love or love affairs between a man and a woman,and so on.According to our existing statistics,the explanations we have at hand,to a great extent,vary from person to person and at least ten categories or kinds have been classified so far.As a matter of fact,among all these explanations,some are obviously wrong.For example,Xinian of the unearthed documents can prove the wrong of Lushi.
That the leitmotiv in“Wangfeng of Dache”has been interpreted quite differently can be attributed to the fact that the words in this poem were paraphrased in many different ways.To better understand the poem,we must place the words from“Dache”into The Book of Songs and the contemporaneous literature.Based on this approach or methodology,the meaning of“dache”in the poem is an oxcart,and the ox-cart man is an ordinary person,and“er” (爾)and“zi” (子)are the heroes of the poem.Of course we do not know the reason for the fear of the hero.“Guzeyishi”(穀則異室)made a detailed description of the current state of the hero,“sizetongxue”(死則同穴)is the oath that the heroine speaks of to her love for the hero.
Having carefully considered the line in the poem and having taken the poem as a whole,we can have a clear picture in our mind that a man drove the cattle out trafficking and a woman wanted to elope with him,but he was too frightened to elope with the woman.Even so,she still fancied that by swearing,she could win the man back in the hope that the man eloped with her,but at last,all that she fancied was in vain.From this,we have got the image of a lady who paid everything she had for her love in the ancient times.
The Book of Songs;“Dache”;leitmotiv
關鍵詞:
《詩經》《大車》 詩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