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学修
(阿坝师范学院 基教系,四川 汶川623002)
新时期以来最为引人注目的语言现象就是一些语义新颖别致的雷人雷语。雷人雷语主要是指那些出人意料令人震惊的话语。雷人雷语的产生是新时期社会经济文化等诸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中国社会正处在转型期。转型期的中国人面对各种纷繁复杂的社会问题时难免会产生彷徨迷惘、失落愤懑等不良情绪。中国目前传统文化依然是社会的主流文化,然而西方文化对人们的冲击日益明显;人们在多元文化的选择面前往往处于迷惘两难状态。同时市场经济先天的滞后性、盲目性以及中国目前法制的不健全以及普遍存在的人治现象,不可避免地滋生一系列社会问题。新时期人们有了追求个性张扬以凸显自我存在的时代特点,喜欢通过一些惊世骇人的话语展示自我的独特个性。文章拟从模因论视角探讨雷人雷语的特点。
模因是新时期语言学的一个热点。所谓模因就是它指一些思想或观念通过人类文化加以散播,并一代一代地相传下来。模因实际上指文化基因,它靠模仿传播而生存,语言是它的载体之一(何自然,2005)。[1]模因主要以模仿为基础,模因是文化信息传递的单位,可以不断传播,模因也是进化的动力(2003,何自然)。[2]雷人雷语是新时期广为流传的一些语新义奇的流行话语。雷人雷语作为一种新时期的信息传递的文化单位,同样也是语言中的一种变异形式。雷人雷语中的语言变异主要体现为词汇模因变异、句法模因变异以及语篇模因变异。
语言在运用过程中总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变异。语言是模因的载体和表达形式,在语言模因的复制和传播过程中常常会发生变异现象。在发生模因变异的语言部件中,词语的变异是最为活跃和鲜明的。强势模因在语言模因变异中起决定性作用(韩忠军,2013)。[3]就词汇模因变异而言,最为显著的莫过于雷人雷语中词语仿拟的运用。仿拟就是“运用已知的概念或概念系统感知新信息”的认知能力语用化为“模仿旧构式拟创新构式”的语言运用的方法(牛保义,2009)。[4]雷人雷语通过仿拟手法的巧妙运用对各种社会现象进行了辛辣犀利的嘲讽、惟妙惟肖的描绘、精辟深刻的分析,不仅使人们对社会现象有了更为理性的认识,而且消除了人们的审美疲劳,具有特殊的表达效果(彭学修,2014)。[5]譬如,在网络媒体中颇为流行的雷人雷语“砖家叫兽”。本来专家教授是人们对某一领域内具有高级职称的专业技术人员的尊称,而“砖家叫兽”就是对“专家教授”的词语仿拟。“砖家叫兽”之称谓固然有恶搞嫌疑,却诙谐戏谑地指出了当今某些所谓的专家学者不学无术、沽名钓誉为一己私利而不惜大肆炒作自己的丑恶行径与低俗心态。再譬如,雷人雷语“对牛弹琴不算什么能耐,对牛谈情才叫真本事”、“雷锋少了,雷人多了。为人民服务的少了,为人民币服务的多了”以及“我不整理房间,我是乱室佳人”等中的“对牛谈情”、“雷人”、“人民币”分别是对“背景”、“对牛弹琴”、“雷锋”、“人民”的仿拟,也就是雷人雷语在词汇方面的模因变异。这些对原有词语的仿拟,无不渗透着雷人雷语创作者的幽默睿智,为新时期人们的语言生活增添了几许生趣,令人感叹令人回味。
雷人雷语句法模因变异主要体现为句法的基本形式与结构未发生较大的变化而内容是新颖的。雷人雷语的句法模因满足了人们求新求异的心理同时又具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易于人们的理解接受。雷人雷语的句法模因主要是对一些人们熟知的俗语、诗句等的模仿。譬如,“人是铁,范儿是钢,一天不装憋得慌”就是仿拟俗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只要锄头硬,不怕墙脚深”则是对夏明翰诗句的模因变异。再譬如,“同志尚未努力,革命仍须成功”则是对孙中山的题词“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模因变异,这则雷人雷语通过巧妙地改变语序取得了与原意迥异的独特表达效果。“两人若在长久时,大眼瞪小眼也是浪漫事”就是对“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句法模因变异。由古典诗词演绎成为通俗的现代汉语,调侃幽默之情不禁令人会心一笑。这些句法模因变异都是属于形式形同而内容相异的变异范畴。
语篇模因变异在一些雷人雷语中也有体现,主要是对某些诗句、流行歌曲的通篇复制变异。雷人雷语中的语篇模因主要是模仿古代诗歌。譬如,“明月几时有,把酒问室友,不知隔壁帅哥,可有女朋友。我欲凿墙看去,又恐墙壁太厚,疼坏我的手。改用偷窥镜,屋里人已走。转楼梯,低头看,果不单身,果不单身,他正挎住靓女肘。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来有。但愿没多久,他俩就分手”是对苏轼的《水调歌头·中秋》的通篇仿拟,幽默俏皮地表达了某些人对隔壁朋友因有女友而激起的嫉妒恨意,揶揄嘲弄之情溢于言表。
模因是文化的基因,主要通过模仿把语言中蕴含的文化加以世代传播。雷人雷语中的文化主要表现为如下几点:
与世界其他民族相比,中国民族的性格是保守的、内敛的。集体无意识代替了自我的鲜活个性,从众心理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大特色。惰性文化在网络平台以及日常生活中随时可见,尤其是在面对新生事物以及对社会现象进行评判时。人们不是对社会有关现象进行客观公正的评价,而是墨守成规机械刻板地对事物加以简单的评述,贴上简单的标签。一言以蔽之就是我们的惰性文化以及与之相应的从众心理作怪的缘故。诸多雷人雷语的传播流行,莫不是这种相沿已久的惰性文化与从众心理互相作用的结果。以时下颇为流行的雷人雷语“屌丝”与“逗逼”为例。屌丝又称“吊丝”,起源于百度雷霆三巨头吧对李毅的球迷的恶搞称谓。“屌”,《新华字典》的解释是“男子外生殖器,常用作骂人的话”,其本字是“鸟”(彭学修,2013)。[6]同样的,“逗逼”中的“逼”字实为女性生殖器的变体。为数不少的人张口闭口就是“屌丝”与“逗逼”之类的低俗之词,原因除了当今娱乐至死精神的影响,恐怕就是我们民族文化中的惰性思维居多。
创新文化随着社会的深入发展在雷人雷语中也有体现,改革开放以来的数十年间,逐步出现了以彰显个性为主要特色的时代话语形式。以网络为代表的信息技术时代的到来,让人们有了展现自我个性风采的平台与机会。与新时期人们的创新文化相应的就是人们思维模式的改观。新时期人们的视野逐步开阔,思想日趋灵活,不再是因循守旧式的惯性思维而是不断呈现出令人惊喜的变异思维与多向思维。新时期的诸多雷人雷语给人们提供了分析事物的独特角度,具有令人耳目一新的独特表达效果。这也是雷人雷语能够广为流传的主要原因。譬如,“智力测验就是要看到底笨到什么程度”。一般而言,智力测验就是检验一个人智商的高低,也就是人聪明的程度如何,这里反其道而行之说智力测验是看一个人愚笨的程度。毋庸讳言,这说法不但是新颖的也是有一定合理成分的,只是表达的角度不同而已。
新时期以来人们的思想观念发生了较大的转变,审美观和价值观发生了重大改变。传统的审美观念和价值观念越来越被标新立异的审美观念取代,主流文化日益让位于俗文化,尤其是向“三俗文化”靠拢。“三俗文化”即文化的庸俗性、低俗性以及媚俗性。就文化的属性而言,文化有低俗与高雅之分,任何时代的文化都不例外。不过这里的低俗不同于通俗。通俗是文化的内容与形式是浅显易懂的,风格是平实质朴的。低俗则是格调低下,属于道德评价的范畴。譬如,人们对于婚姻爱情的看法就颇令人惊异不已,“没有拆不散的情侣,只有不努力的小三”。为人不齿的婚外情的代表“小三”竟然只要努力就可以达到转正的目的,着实令人喟叹不已。而对物质利益的追求男女也有一定的差异,譬如“对男人来说有奶就是娘。对女人来说有钱就是郎。”可以说,不少雷人雷语的流行传播进一步加剧了“三俗文化”的泛滥,而“三俗文化”也在大量的雷人雷语中得到了集中而鲜明的体现。
模因是文化信息的单位,语言的发展可以用模因进行阐释。雷人雷语作为新时期较为典型的一种网络语言,是全民语言在信息时代出现的一种崭新的表达方式,具有语义新颖、形式灵活、个性鲜明的特点。雷人雷语的模因变异主要有词汇模因变异、句式模因变异以及语篇模因变异三个方面。模因与文化密切相关,雷人雷语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与当代文化相互碰撞交流的结果。雷人雷语中的文化可以概述为传统的惰性文化与当今的创新文化的矛盾以及无时不在的“三俗文化”贯穿其中。
[1]何自然.语言中的模因[J].语言科学,2005(6).
[2]何自然,何雪林.模因论与社会语用[J].现代外语(季刊),2003(2).
[3]韩忠军.基于语言模因论的词语变异现象探析[J].东北大学学报,2013(3).
[4]牛保义.仿拟构式生成的认知语用学解释[J].现代外语(季刊),2009(2).
[5]彭学修.雷人雷语中的仿拟修辞简论[J].毕节学院学报,2014(32).
[6]彭学修.新时期网络话语简析[J].语文学刊,20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