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锐
早晨,我已经醒了,但是还是觉得浑身懒洋洋的,就是不想起床。这时突然听到昨天刚从集市上买回的公鸡“喔喔”的叫声,内心不禁一激灵,顿时倦意全无,翻身起床,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情景,内心感到无限快意。
现在为了上班不迟到而设定的闹钟总是感到那么刺耳,也总让人怀念小时候乡村早晨村落间此起彼落的鸡鸣,在那一声声悠长嘹亮的鸡鸣中,大人也都早早的起来干活,小伙伴们也伴着星辰踏上了去学校的路。
那时的乡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鸡,鸡鸣是乡村最为生动的音符,它唱出的是青山绿水的和谐,是小桥流水人家的安宁。在文学作品中,人们更是赋予“鸡鸣”不同的内涵来表情达意,使得文学作品意趣盎然,呈摇曳多姿之态。
很多山水田园诗都描写了乡村的鸡鸣,让人读来真有身临其境之感,不禁勾起了对过往生活的无限回忆。陶潜的“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归园田居》(其一)〕两句,可谓意与境相谐,情与趣俱佳,流传甚广。写“狗吠”“鸡鸣”,更衬托出田园的幽静、恬美,作者正是通过描写田园景物的恬美、田园生活的简朴,表现自己悠然自得的心境的。顾况在《过山农家》中,是这样描写山村农家环境的,“板桥人渡泉声,茅檐日午鸡鸣”。诗人用质朴清淡的语言,通过选取典型性意象来描写地道的农家本色。第二句写作者来到农家,太阳已在茅檐上高照,农家的鸡咯咯鸣叫,似乎在欢迎来客。“鸡鸣”声使山村农舍顿时充满喧闹的乡间情趣和浓郁的生活气息。而王建的“雨里鸡鸣一两家”(《雨过山村》)一句,则言居家之少,当为山村特有之景象,也写出了山村景色之静谧深幽。
人们养鸡除了是一种生活情趣外,有时也是一种生活需要。特别是农人劳作更离不开鸡的报晓。华岳(宋)的《田家》便是这种生活的真实再现:“鸡唱三声天欲明,安排饭碗与茶瓶。良人犹恐催耕早,自扯蓬窗看晓星。”先写农妇于“鸡唱三声”天未明时即起,为丈夫备饭,再写丈夫惟恐晚起,扯开茅蓬察看天色,“鸡鸣”便是他们作息的号令。在古代,即使是官员早朝也大都唯鸡鸣是听。“鸡既鸣矣,朝既盈矣”(《诗经·齐风·鸡鸣》),此为妻子催促丈夫早起之语。“鸡都已啼叫了,上朝的官员都到了朝堂”,弦外之音无非是说你也该起床上朝去了。
鸡的报晓也并非让人人都感到快意,于是人们也在鸡鸣中寄予了别样的情感。南朝民歌 《读曲歌》,其辞曰:“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愿得连冥不复曙,一年都一晓!”长鸣鸡、乌臼鸟均为报时之禽,皆非害人之物,又何以必欲“打杀”与“弹去”而后快呢?读到后两句谜底自然知晓了,原来这位女子和心上人虽已一夜缱绻,但欢爱未尽,她在盼求长夜无尽天莫明,最好是一年只有一次天亮。“欢娱嫌夜短”,对陶醉在甜情蜜意之中的恋人来说,报晓之鸡,啼晨之鸟,自然成了可厌之物。非真情、痴情,难出此言也。清人黄遵宪的《山歌》也别有情趣:“催人出门鸡乱啼,送人离别水东西;挽水西流想无法,从今不养五更鸡。”分别之日,一大早雄鸡啼鸣,自己送别情人上船远行。望着情人渐行渐远,诗中主人公却发痴语,都是那雄鸡乱啼催你出门上路的,要不你怎么会一大早就离我而去呢?想挽住流水是无法子了,但我从今而后再也不养那五更就叫的鸡了。情到深处人自痴,此中痴语自是情语也。
读着这些妙趣横生的“鸡鸣诗”不禁感慨万端,乡村鸡鸣是一支没有谢幕的长歌,从五千年前传唱至今,还要延至后世;乡村鸡鸣有无边的音乐舞台,我们泱泱大国到处是它清脆的歌声;乡村鸡鸣送走无数个黑乎乎的夜晚,唱来一个个亮光光的黎明;一代代的鸡鸣曲听似相同,但注入的是不同风雨、用的是不同的韵脚、揉进的是不同的情愫,蕴含表达着各种各样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