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军 房世刚
(1.中共贵州省委党校,贵州 贵阳 550028;2.山东大学,山东 威海 264209)
“从1934年下半年到1937年全国抗日战争爆发,红军主力相继战略转移后留在长江南北的一部分红军和游击队,在党的领导下,在人民群众的支持下,在赣粤边、闽赣边、湘赣边、湘鄂赣边、湘南、皖浙赣边、闽西、闽东、闽粤边、闽北、鄂豫皖边、浙南、闽中、鄂豫边和琼崖等十几个地区,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这便是南方三年游击战争,陈毅参与领导了这一斗争并发挥了“南天一柱”的作用。陈毅同志的领导具有如下显著特点。
在南方三年游击战争中,陈毅同志在审视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中国革命的具体情况,进而提出向游击战争战略转变主张的过程中,始终坚持实事求是的精神,表现出浓厚的务实性。
首先,陈毅同志唯当时中共中央对苏区军民“开展游击战争”的正确指示,不唯中共中央对中国革命形势盲目乐观的错误估计,坚持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一方面,中共中央发布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给中央分局的训令》明确规定:中央苏区党的一切组织的基本方针与任务是“发展广泛的游击战争,来反对敌人与保卫苏区,而游击战争应该并且必须成为目前战斗的主要方式。”应该说,中共中央的指示是适合当时中国革命战争的实际的。因此,陈毅同志坚决拥护党中央的这一指示。另一方面,中共中央又“划定瑞金、会昌、于都、宁都4个县城之间的‘三角地区’,为基本游击区和必须坚守的阵地。”明确规定留守部队的任务是“保卫根据地,保卫土地革命胜利成果,并在根据地及其周围地区开展游击战争‘使进占苏区的敌人不能顺利地统治下去’,在有利条件下,准备配合红军主力进行反攻。”显然,在“左”倾冒险主义仍然占据统治地位的背景下,中共中央对革命形势的估计依然是盲目乐观的。对此,陈毅同志持置疑态度。他认为,在主力红军尚不能粉碎敌人“围剿”的残酷事实面前,我们是绝不能幻想留守部队保卫苏区并配合主力红军反攻的。并且,这种划地为牢的消极防御难以发挥游击战争的应有作用。陈毅指出,如果片面地理解和机械地执行这一任务,其后果是难以想象的。在当时“左”倾错误的阴霾中,陈毅同志毅然坚持毛泽东提出的“不唯上只唯实”的科学态度,这是他参与领导南方三年游击战争取得胜利的根本前提。
其次,陈毅同志清醒地估计当时的革命形势,提出向游击战争战略转变的主张。长征后,留守中央苏区的主力红军第24师及十几个地方红军独立团仅1.6万余人,而蒋介石却调集十几万大军包围中央革命根据地,叫嚷要斩草除根。项英等中央苏区同志“不愿承认反革命力量的暂时强大,不愿承认革命低潮的到来,始终估计革命高潮,把希望寄托在莫须有的中央红军的湘西或湘贵边的大捷上。”但陈毅同志深感必须认清当前形势,承认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接受革命处于低潮的事实。他认为:“失败就是失败,应该承认这个失败。承认失败还可以不失败或少失败些。承认失败并不是悲观失望,而是政治上坚强的表现。”他主张,我们“应当冷静地面对现实,认真地组织这次退却,迅速地,坚决地适应形势,抛弃旧有的一套,实行彻底的转变。在政治上,要准备迎接大风暴,进行艰苦的长期的敌后斗争;在军事上,要坚决分散,展开广泛的群众性的游击战争;在组织上,要改变我们的领导方式、工作方法。从正规战到游击战,从集中到分散,从统治到被统治,从公开活动到秘密隐藏,这样转变过来,退却下来,保存自己的力量,长期坚持,给形势以若干影响,准备条件迎接新的革命高潮。”显见,陈毅同志不仅对当时的革命形势做出了正确的估量,而且提出了度过这一“大风暴”的具体措施。
再次,面临愈发严峻的形势,陈毅同志重申全面转为游击战争的务实主张。作为当时苏区重大问题的最后决策者,项英同志“为中央赋予的‘保卫中央苏区’的任务和坚守‘三角地区’、保密等规定所束缚”,继续坚持极“左”的一套做法。于是,苏区红军痛失战略转变的大好时机。到11月23日,中央革命根据地的县城全部陷入敌手。面对日益严峻的情势,项英同志不断致电中央,详细报告中央苏区现状,并请求行动指示。由于中共中央久未回电,项英同志不得不召开中央分局会议,讨论具体的军事行动问题。在会上,陈毅同志再次提出全面转为游击战争的正确主张。他提出,“目前不应一味地依赖上级,而应独立自主地解决问题,因为最了解情况的是我们自己。”“唯有全面转入游击战争,才能适应革命新形势的需要;唯有全面转入游击战争,才能达到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的目的。”历经革命战火的洗礼,大多数领导人转而支持陈毅同志的务实主张,会议仍然做出对后来的游击战争起了很大作用的若干决策。如:“成立中共信康赣雄临时特委和军分区,派一批得力干部到各地领导游击战争,从红24师和独立团抽调一批军事干部去加强地方武装。”
遵义会议后,党中央于1935年2月5日、2月13日和2月23日给项英同志和中央分局连发三封“万万火急”的复电。复电主要包括以下内容:第一,明确“中区全党面前的任务是坚持游击战争,是动员广大群众用游击战争坚忍的顽强的反对敌人的堡垒主义与‘清剿’政策,”实现向游击战争的战略转变。第二,要求中央苏区及临近苏区“立即改变组织方式与斗争方式,使与游击战争的环境相适合”,并详细地规定了应采取的具体措施。第三,命令中央苏区“成立革命军事委员会中区分会,以项英、陈毅、贺昌及其他二人组织之,项为主席。”党中央的复电为苏区红军的突围和向游击战争的彻底转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可以看出,陈毅同志实事求是的务实主张与党中央来电的精神基本一致。这是因为,陈毅同志秉持了毛泽东同志一贯倡导的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行动方针的思想,其实事求是的务实性跃然纸上。
从中央分局突围到抗战爆发,陈毅等苏区领导人与中共中央一直处于隔绝状态。在严酷的战争环境中,陈毅同志通过对政治形势的正确分析,陈毅敏锐地把握国内重大事件,做出高瞻远瞩的预测。进而,协助项英同志制定出相宜的政策策略,成功地领导了南方三年游击战争。
首先,陈毅同志批评了党内军内的错误情绪,满怀信心地预言革命高潮必将到来。在1935年4月长岭军政干部全体会议上,一方面,陈毅同志批评了“左”倾盲动主义情绪,明确了敌后游击战争正确的斗争方针。他说:“当前政治局势的基本点是,主力红军转移,我们突围到油山,中央苏区全被敌人占领。这是革命低潮,是暂时的退却。”另一方面,陈毅批评了指战员中存在的悲观失望情绪,强调革命高潮必然要到来。这是因为,“形势的发展已经出现了新的矛盾,这便是日益增长的民族矛盾。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了东北,一定要进攻华北,他们占领了华北,一定要进攻全中国。一个全面的民族战斗,或早或迟,是一定要到来的”。陈毅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高瞻远瞩,指出“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不是缓和的,而是日益加深了。我们红军还有强大的力量。抗日战争爆发,革命又会走向新的高潮。”最终,长岭会议一致通过了“依靠群众,坚持斗争,积蓄力量,创造条件,迎接新的革命高潮”的方针,并成为南方游击战争的新起点。历史证明,陈毅对当时国内局势的分析是恰当的,建立在客观分析基础上的预测是完全正确的。
其次,陈毅冷静地分析了“两广事变”的性质,预测国民党军队在事变结束后必将对游击区掀起新一轮的“清剿”。“两广事变”爆发后,不少游击队员被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打出的“反蒋抗日”旗号所迷惑,认为他们的起事是真正的爱国义举。更有甚者“认为粤军胜取长江也罢,败回广东也罢,再不会到赣粤边大山里来了,赣南是共产党的天下了。”因此,“他们提出要准备恢复中央革命根据地,把政权公开。”概而言之,他们只看到蒋桂、蒋粤军阀之间的矛盾,而未认识到统治阶级统一的一面,因此,并没有认清“两广事变”的性质。陈毅同志客观地、全面地、深入地分析了“两广事变”。他认为:“两广事变是民族矛盾、阶级矛盾和统治阶级内部矛盾进一步激化的产物,说明人民的抗日要求越来越深入了”。针对不少游击队员要求恢复中央革命根据地、公开革命政权的狂热主张,陈毅同志严正指出,国民党军阀之间今天打明天好是常事,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后必然会对游击区进行新一轮的“清剿”。“陈毅反复叮嘱大家,要正确分析掌握蒋介石与地方军阀之间、军阀与土豪之间、土豪与土豪之间的矛盾,利用这些矛盾来制订新的斗争策略。但坚持游击战的方针不能动摇,党组织与政权不能公开,否则要吃大亏。”显然,陈毅同志不仅抓住了“两广事变”的本质,而且提出了利用敌人矛盾,掌握有利时机,积极开展游击战争的策略主张。后来的局势正如陈毅同志所料,“两广事变”很快以蒋介石的胜出而收场,国民党向南方红军游击区发动了新一轮的疯狂“清剿”。
再次,陈毅同志清醒地估计“西安事变”对南方游击区的影响,预言国民党反动派消灭红军游击队之心不死。1936年冬,在油山各游击区负责干部会议上,陈毅同志在分析当时形势的讲话中说:“从中国革命发展形势看,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抗日高潮很快就要到来。同时,我们也要清醒地看到,反动派的阶级本性并没有改变,国民党反动派依旧要消灭南方各省的红军游击队,镇压人民的抗日运动,我们绝不能有片刻的松懈”。一方面,放眼全国,预测抗日高潮很快就要到来;另一方面又指出“要对反动派消灭红军游击队、镇压人民抗日运动的阴谋,保持高度警惕。要求红军游击队指战员积极作好思想准备,迎接新的斗争。”在游击战争的艰苦环境下,陈毅同志坚持马克思主义根本指导思想,通过对掌握材料的正确研究,高瞻远瞩地预测了西安事变对南方游击区的影响。他的讲话为红军游击队迎接新的斗争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历史证明,陈毅同志对形势的分析和预测是完全正确的。“蒋介石回到南京后果然背信弃义,居心叵测地推出‘北和南剿’的方针,一面表示愿意与陕北主力红军谈判合作抗日,一面密令所属部队‘务必乘中央与共方谈判之机,消灭地方武装与地方组织’”。国民党四十六师先后向赣粤边发动了两次大规模的“清剿”。
在南方三年游击战争中,面临国民党军队的疯狂“清剿”和敌我力量相差悬殊的劣势,如何使敌人势力范围内的有关因素为我所用,成为陈毅同志思考的重大问题。在革命战争的丰富实践中,陈毅同志在积极总结具体斗争经验的基础上,大胆灵活地创新有效的对敌斗争方式,其中“黄色村庄”与“两面政权”,就是以陈毅同志为代表的红军游击队员探索出的大胆灵活的创意之举。
首先,倡导大胆灵活地创新对敌斗争策略。在游击战争初期,“由于‘左’的影响,有人主张在山上或靠近山区的村庄搞赤色区域,与敌人控制的白色区域相对立。对白区的国民党乡村政权人员和土豪劣绅,不加区别一律镇压,并在游击队力量所及之处不断扩大赤色区域。”这给红军游击战争造成了极大的困难。陈毅同志严正批评了他们的极“左”偏向,强调指出:“开展对敌斗争是长期而残酷的,一定要讲究政策和策略,必须争取群众,对敌人采取分化瓦解和打击相结合。”伴随着由大规模的正规战争向游击战争的战略转变,迫切要求红军游击队员根据革命形势的发展变化,积极探索正确的斗争策略。陈毅同志便是这一探索过程中的杰出代表。他认为,必须看到敌人内部存在着重重的矛盾,并且“要正确地分析掌握这些矛盾,利用这些矛盾,根据这些矛盾制定出新的斗争策略。”“把公开、半公开和隐蔽斗争结合起来”。
其次,陈毅同志普遍布置与亲自争取“黄色村庄”。“‘黄色村庄’是红军在赤白交界区域实行的策略。一般是运用一定的高压条件,迫使敌方保甲长暗中为红军服务。”陈毅同志除了总体布置这一工作,还亲自争取到了王坑的“黄色村庄”。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陈毅同志带领几个游击队员,躲过敌人岗哨,直奔王保长的家中。王保长惊魂甫定,浑身发抖。陈毅趁机严厉审问王保长,历数他对红军游击队和人民群众所犯的罪状。当陈毅问他够不够死罪的时候,王保长已是瘫倒在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使王保长完全慑服。陈毅正言厉色地警告王保长,国民党十几万大军都不能消灭红军游击队,何况一个区区的保长。陈毅严正地向王保长提出四项必须条件:“第一,不准带国民党军队剿山;第二,工作人员到坑里来不准敲锣吆喝,不准报告;第三,游击区的群众去山外买东西不准盘查扣留;第四,经常向我们传递情报,不准有半点虚假。”经过这次风波,王保长果然变成了两面派。他一方面应付国民党,另一方面被迫履行对红军游击队的诺言。对于“黄色人员”,陈毅同志除了警惕他们“反水”,还对那些怙恶不悛的人员严厉镇压。同时,红军游击队还给那些可以合作者提供适当的条件与帮助。
再次,陈毅同志和机关工作人员共同部署“两面政权”的工作。“在1936年9月召开的一次干部会议上,陈毅同志与项英同志把‘搞两面政权’提到了一个重要的位置,要求各地红军游击队在与敌人进行正面斗争的同时,要放手搞‘两面政权’,利用合法的与半合法的形式,展开对敌斗争。”“两面政权”是红军游击队员在游击区开展的一种对敌斗争方式。其做法是,派我们还没有暴露身份的党员、革命群众和年纪大的开明绅士担任敌方保、甲长,“表面应付敌人,实际上则是外白内红的革命‘两面派’。”红军游击队在项英、陈毅的指导下,积极开展“两面政权”的工作,并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信丰黄坑口的共产党员李绍沧便是杰出一例。当敌人移民并村的时候,党组织派李绍沧同志随同群众搬到锡坑。在那里,他为国民党保长所赏识。经党组织同意,李绍沧同志当上了锡坑的甲长。当敌人让李绍沧同志带路搜山时,他连夜召开党支部会,研究好对策,并派人带着文件进山向陈毅同志汇报。由于李绍沧同志提前做好假象,敌人的搜山自是徒劳无获。此外,“李绍沧便常以保甲办事处名义,买一些游击队迫切需要的油盐、药品、电池、纸张等,交给群众带到山里去。”出色地完成了党组织交给的任务。
“黄色村庄”与“两面政权”,是南方三年游击战争时期以陈毅为代表的共产党人大胆灵活的创意之举。它们在保护群众和游击队,便利游击队与比较进步的地主、开明士绅及其知识分子建立统一战线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陈毅同志通过运用毛泽东同志关于游击战争的思想和自己从实践中积累的宝贵经验,大胆灵活地丰富了在敌强我弱背景下的对敌斗争策略,从而有力地推动了游击战争的发展。
综合上述,陈毅同志在南方三年游击战争时期所表现出来的实事求是的务实性、高瞻远瞩的预见性和大胆灵活的创意性,是他和项英等同志领导南方三年游击战争取得胜利的关键因素。
[1]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2]列宁全集(第4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3]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4]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