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胖
01.突如其来的订婚消息
2015年的春天,如果要说一件头疼的大事,对于林妈妈来说就是林云舒终于过完二十六周岁生日,成功挤入晚婚行列。这也是唯一一件让林妈妈因为自己当年打压林云舒早恋而后悔不已的事情。
但是林云舒并不这样认为.她正慢条斯理地舀着碗里的白浓鲜鱼汤,听林妈妈一贯地絮絮叨叨:“我跟你说啊小舒,你知道自己现在可是剩下来了吗?前些日子我去喝同学孩子的结婚酒,哎哟,那孩子才二十二,老婆都怀孕啦……”
“那肯定是未婚先孕,我要是这样你肯定得气疯吧?”林云舒舀起鱼肉送到自己嘴里,顺便打断了林妈妈的话。
“我肯定要被你气死啦!”
听到这句,林云舒咧着嘴角“嘿嘿”地笑了。
林云舒自从大学毕业之后便成为这邻里间为数不多的被催婚一族之一,除了她之外还有据说与她是世交的独生子,那个从小到大被认为是自己兄弟的杨云卷。不过不同的是,杨云卷借学术之说跑去了美国,留她一个人孤军奋斗在故乡。林云舒从来不认为婚姻对于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只是把一个人的生活过成了两个人甚至更多。那样,反而会显得拥挤吧?她还在喝着汤走神地想着隔壁杨云卷遇到这种情况是如何应对的,是沉默还是会吵一架呢?便被林妈妈拧着手臂扯回现实。
“我跟你说的你都没听见啊?”
“啊?唔唔,听了啦!”林云舒看着妈妈抛过来的白眼,说道,“妈,你也消停一些啦。杨云卷还没结婚呢,我不着急,怎么说我还比他小呢!”
“你还敢说?小卷订婚了你知道不?”
“啊?”林云舒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
“我说,小卷订婚啦!”
“哈哈,妈,催婚才不是这样的,根本没可能好吗?杨云卷还在美国呢!”林云舒依然是一脸“你在逗我吗”的满不在意的表情。
林妈妈收了收声线,凑过去小声说道:“我也是听你杨妈妈说的,都没别的人知道哦。你这个臭丫头,明明从小我可是把小卷当成女婿培养的,你看你……”
林云舒止了笑,满面疑惑:“妈,你在瞎说什么啊?”
“我怎么会瞎说,我说我可是把小卷当成女婿培养的,你杨妈妈也……”林妈妈看着林云舒噤了声,顿了几秒缓声问道,“小舒,你和小卷怎么了?”
2015年的春天,如果要说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对于林云舒来说,一定是这个在自己生日当天被无意中告知的属于别人的秘密——杨云卷订婚了,以及来自林妈妈越来越猛烈的催婚形式。
02.偷窥狂杨云卷
杨云卷是林云舒家的并排邻居,据说两家从父母刚恋爱就已经住在一起,直到现在还保持着十分友好的关系,看上去就是电视里常说的世交嘛。这便也开启了林云舒和杨云卷之间各种步调的一致性,比如名字都是两家父母商量好了取的,云卷与云舒,看上去又像情侣又像兄妹,却常常因为这个把两人折磨得够呛。林云舒提起来就满是怨气,毕竟林云卷和杨云舒,也是经常被叫的名字。
若要说到相互间的了解,林云舒对于杨云卷所有记事以来的记忆源自自己的一本日记本。六岁的杨云卷拿着林云舒的日记本翻到字写得歪歪扭扭只有一句话的那页,站在她的座位前一副很拽的表情问她:“小舒你喜欢我啊?”
六岁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龄,由于言情剧的盛行也已经培养出一批对感情有懵懵懂懂认知的小孩子。这么一句直白的问话惹得同班的小朋友都围观了过来,林云舒迅速反应过来之后夺下了那本自己的日记本,看到自己写着的歪歪扭扭但无比认真的那句话“我喜欢杨云卷”,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却还画了一个笑脸。她立刻红了脸。
“谁喜欢你了?自恋!”
“你自己写的哦。”杨云卷的笑脸看起来无比欠扁。
“偷看别人的东西,坏人!”
“我妈妈说你是我妹妹,要照顾你,所以你不算别人。”
“……”
在两人长得像树一样快的时候,他们之间关系的亲密度也像树的成长一样迅速不已。林云舒也是在这次之后,自动给杨云卷贴上“偷窥狂”的标签,就算到了二十年后也没有要重新认识或者摘掉的意思。
然而今天妈妈却说“小卷订婚了哦”,语气里充满期待和失落,期待的是,连杨云卷都要结婚了,林云舒也快了吧?失落的是,怎么杨云卷就没和林云舒在一起呢?
可是杨云卷怎么会和林云舒在一起呢?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被周遭的朋友设定在一起啊。就算挂着这么像情侣的一对名字,也从来没有人这么想过。
就连林云舒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
03.制造绯闻和事实
中学时期,杨云卷有过不少“绯闻”女朋友,大抵是青春期的小伙伴都比较八卦,看到某某女生和某某男生坐在一起或者走在一起,都能引起一片哨声,尤其是杨云卷这种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女生心里的白马王子的男生,和于小曼这种才女加美女的女生。所以当他们被目睹同进同出时,沉寂过久的班里炸开了锅,带头的正是一脸正气自称“杨云卷妹妹”的林云舒。
杨云卷看着旁边一脸害羞的于小曼,虎了脸瞪林云舒:“林云舒不要太过分了。”
很明显,他把于小曼那种小女生的脸红错认为是不开心了。
林云舒扮了个鬼脸:“今晚作业借我抄!我就不告诉杨妈妈你谈恋爱啦!”
男生往上一挑眉,细长的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语气坚定毫无转圜地拒绝:“没门!”
林云舒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杨云卷,憋了一口气。
但事实证明林云舒那口气依旧没有憋下去,只是在男生面前的缓兵之计。杨云卷也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荣登学校著名“表白墙”竟然是因为林云舒。
说起“表白墙”,W中的学生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都特别熟悉。在车库深处,环境昏暗,人流量也不太多,暗恋某A的某B用粉笔暗暗地写下类似于“李雷喜欢韩梅梅”这样的告白。也不知道是谁开了先河,写的人越来越多,那里也就变成了“表白墙”。
而事情的发展往往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奔去,或者说正巧朝着林云舒要的方向奔去了,不慢不快。就在杨云卷拒绝了林云舒抄作业请求的第二天的午休,有人发现了“表白墙”上的“杨云卷喜欢于小曼”,这七个字不同于周围的粉笔字,看起来是用某种工具刻上去的,生硬而明显。
围观接近尾声的时候,杨云卷才挤过人群,看到那行熟悉得不行的笔迹刻着据说是杨云卷自己刻上去的“杨云卷喜欢于小曼”,无明火冒了三丈高,连远离车库坐在教室里的林云舒似乎都感觉到了。
“你是白痴吗?”还没等林云舒回过神,杨云卷愤懑的脸就已经逼到眼前,看上去真的是无比生气的样子。
“什……什么啊?”林云舒拽紧了衣角,吞了吞口水装傻。
杨云卷看着那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火更大了,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掀了林云舒的桌子。而林云舒看着落了满地的还没来得及吃掉的盒饭,欲哭无泪。
说实话,林云舒不是没见过杨云卷发脾气。每天早上林云舒赖床被杨云卷拍醒一起赶公车上课时,他沿路的表情都是臭的,拉了一张脸就要教训她。或者每次她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抱回来的流浪猫、流浪狗,因为不敢抱回家藏到他那边时,他也会黑着脸瞪自己,却从来不会拒绝。又或者林云舒每次偷偷抄他作业,偶尔还会把他的作业本弄脏弄破,他虽然生气,也是从未显露任何不满的情绪的。
然而这次他发脾气了,说她是白痴了,还动手了。
林云舒站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盯着面前男生校服领子里露出的小截脖子,心脏抖了两抖。
“就算再生气也不可以动手哦,云卷你可是男生,记得要绅士。”班主任扶了扶眼镜,无奈地着看着两人,“既然你们谁都不愿意说是为了什么生气动手,老师也没有办法再多做什么。只要以后好好相处就好了,这次就当作不小心吧,下不为例啊。还有,云卷你一定要记住老师说的话,云舒你也一样不可以太闹腾了,再这样可是要喊家长的。父母也不愿意看着兄妹相处成这样的吧?”
林云舒愣了愣,男生平静的声音抢先响起来:“我们不是兄妹,我们不同姓的。”
班主任:“……”
杨云卷和林云舒不是兄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姓也是不一样的。但是在外人眼里,却没有除了“兄妹”之外任何其他的关系。
杨云卷不喜欢于小曼,但是林云舒却喜欢陈默。这个杨云卷已经忘记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成了他有力的反击工具:次日的午休,原本一枝独秀刻上去的“杨云卷喜欢于小曼”下方同样不知用什么工具刻了一行“林云舒喜欢陈默”。
林云舒和杨云卷一样,对于对方的笔迹熟悉得不得了,一眼便看出“帮”她表白的人正是杨云卷。
“偷窥狂!你又偷看我日记!”林云舒对于内容毫无反驳,因为林云舒确实喜欢陈默。只是杨云卷是怎么知道这么隐蔽的暗恋的?除了偷看日记外还有其他别的可能吗?
杨云卷将物理课本放到课桌上,慢条斯理地看着她:“第一,我不是偷窥狂,自从六岁那次之后我就再没看过你的日记。第二,先做错事的人没资格先骂人。第三,我不喜欢于小曼,而你喜欢陈默,却是事实。”
林云舒看着他淡定的脸,敛了火气哼了一声:“一般偷窥狂都说自己不是,就像流氓总觉得自己是良民,‘只缘身在此山中而已,哼!”
04.喜欢你的事交给我
而高考后的几年里,林云舒确实和陈默在一起了。
杨云卷对陈默一直都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除了自己亲笔刻上去的“林云舒喜欢陈默”的“陈默”这两个字以外,就是高考过后的某个下午,从来不爱看实事政治军事理论的文艺少女林云舒,在两人聊天时却拿着一份国防报纸笑出了声。杨云卷实在看不过去,用手指点了点对方手中的报纸。
“你今天怎么回事?”
“啊?”林云舒抬头,看到对方皱着眉一脸“你没吃药”的表情,拉了拉他的衣袖,乐呵呵地凑过去,“说起来我要谢谢你耶,小卷。”
“少来,别叫我小卷。”
“哎呀,你还记得以前你在表白墙写的什么吧?”
男生在脑内回想一遍,弹出“林云舒喜欢陈默”七个字,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那什么鬼表情啊?”说完,林云舒又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我谈恋爱了,和陈默哦。据说他看到了那行字,发现是两情相悦,然后高考结束就跟我表白啦。啊,真是害羞死啦!”
好不得意的语气!杨云卷抛去一个“无聊”的白眼:“你知道什么叫两情相悦吗?快要填志愿了,拜托你先跟录取分数两情相悦好吗?”
语气听起来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可是杨云卷内心却从来没像那刻那么后悔过。如果林云舒说的是真的,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回到那天的午休,就算是吃了亏也不会学着林云舒恶作剧他一般恶作剧她。毕竟从记事开始,身边的人就只有林云舒,如果有一天林云舒从他身边走开了,去了别人的身边,该是多么可怕的事!
而杨云卷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生活里少了林云舒的存在,他也不清楚。大概就是从这个下午开始,也大概是从去美国开始,又或许,从来都没有习惯过。
十八岁的林云舒和许多女生一样,在大学的校园里青春美丽,特别是拽着长得还蛮帅的陈默,简直不能更养眼。然而,生活却朝着林云舒越来越无法控制的方向疾驰而去。
原本以为终于名正言顺地和陈默在一起了,至少还在一个学校,至少相处的时间终于多了起来。但也许正是因为拥有彼此的时间多了起来,两人的感情在越来越熟悉的相处中出现了无法补救的漏洞。她忍受不了陈默将朋友放在第一位,总是忽略她的这种问题,陈默也忍受不了林云舒爱吃醋还小心眼的连环轰炸,于是两人大吵小吵从不间断。
直到大二那年期末考前,林云舒正在图书馆和崭新的课本大战三百回合,突然收到来自陈默的短信,点开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分手吧”,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电话也再打不过去,好像只是一瞬间,这个叫“陈默”的人已经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林云舒虽然难过极了,到底还是个要脸的女孩子,去宿舍门口堵人或者哭闹这种事情,怎么都做不出来。
只是她开始浑浑噩噩地游走在这个承载许多两人的共同回忆的地方,那时候每一处的风景都像尖锐的利刃,明明自己能够躲开,却偏要撞上去,任它划开回忆的口子,鲜血淋漓。
路过食堂的时候,想到那个男生曾经踩着放学的铃声,从教学楼到食堂一路狂奔,就为了买到她喜欢的铁板鱿鱼。而每天晚上她陪着陈默在操场运动,他跑三千米到了尽头就向她索要长达一分钟的拥抱。一起鄙视过学生公寓楼下卿卿我我的恋人,觉得掉份儿极了。这些好像都是发生在昨天,接着也会延续下去,永远不会被截断一样。
然而却被硬生生地截断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林云舒看着娃娃机里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个公仔,似乎都咧着嘴嘲笑自己,想起陈默说过要为她夹出100只娃娃,却连10只都没坚持到便离开了她。她越想越难过得不能自已,埋脸在机器前哭了起来,吓得看店的小哥赶紧过来询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听到询问声,林云舒靠着机器泄愤似的把自己的包包丢过去,又自顾自哭起来。小哥看着她纠结了一分钟,决定掏出她的手机打救援电话,免得惹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很不巧的是,通讯录第一个人正是杨云卷,存储昵称写着“啊混蛋杨云卷”。
于是杨云卷成为了在他们交往的第一时间,知道了他们交往的人,也在他们分手的第一时间,知道了他们分手的消息。当时林云舒哭得已经不知道东西南北,一个劲拽着杨云卷的衣领骂他不要脸、流氓,分手应该是女生说的!
杨云卷意外地没有和这个撒泼的人生气,只是抚了抚她的头发,矮下身拦腰将林云舒抱了起来,才走两步却被对方双手勾住脖子压了过来。
离得再近林云舒哭肿的眼睛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哑了嗓子,语气听起来像是撒娇似的。她问他:“陈默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呀?是不是因为我太笨了,不会像女孩子那样?不会化妆,不会为你着想,什么都不会,就连喜欢自己都快要不会了,所以你也不喜欢我啦?”
杨云卷抱着林云舒的手顿了一下,逐渐加重了力道。他埋脸亲了亲她的额头,那里哭得都是汗,满嘴都是咸的。他却笑了,低声说:“没关系,你不会的都交给我来做,包括喜欢你这件事。”
05.那我不是和杨云卷最般配吗
林云舒迅速地从失恋中恢复正常,化悲愤为力量,期末成绩直逼第一。放暑假的第一天就识趣地拎了杨云卷爱喝的可乐登门道谢。
“谢谢杨大侠的出手相救!”在杨云卷开门的瞬间,她虔诚地弯腰九十度并且双手奉上可乐。
杨云卷看着面前耍宝一样的女生,嘴角跳了一跳,连忙把人迎进门。
“你怎么来了?”
“来谢谢你咯,不跟我妈告状,还收留我一晚上呢!”林云舒手肘戳了戳杨云卷,眨了眨眼,“这次期末考我可是黑马,黑得不能再黑了……”
杨云卷一边拧开可乐的盖子递给对面的林云舒,一边说着:“你早该回头是岸,我算是无偿普度众生一次,不客气。”
林云舒噎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问过去:“杨云卷,我那天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你知道我都哭晕了容易失去理智的。”
“你有说过正常的话吗?”
“……”
“开玩笑的。”杨云卷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说道,“没有,除了抱着我问为什么不喜欢你,其他都很正常。”
林云舒听完瞬间纠结了,小声地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哪个意思?林云舒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喜欢我吗?”杨云卷看着眼前好不容易低头的女生,语气是一贯的平静,却毫无预示地在林云舒的心中扯出褶皱。
“啊?”
“林云舒,你喜欢我吗?”杨云卷笑得很温暖,暖得差点将林云舒点燃。
“杨云卷你是不是白痴啊?我……我绝对没有喜欢你好吗?谁喜欢你了啊?”几乎没有半点思考,林云舒就这样直直地喊了出来。
再后来的日子,似乎一切都回到正常得不能更正常的轨迹。如同很久以前就开始的相处模式,杨云卷还是那个偶尔说话能将林云舒急得吐血的杨云卷,林云舒也还是那个懒懒散散的林云舒。十分庆幸的是,没有因为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将这段感情改变,毕竟杨云卷就是杨云卷,怎么会变成另一个人,或者拌上其他别的心思?
直到杨云卷去了美国,才打破林云舒始终的以为。
二十二岁的秋天,杨云卷告别祖国大地坐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林云舒却依旧窝在美丽的家乡享受生命的美好与眷顾,顶多是多了件每周与杨云卷进行一次视屏会话的事,然后强迫对方记下自己的代购清单,并且这种优良习惯一下子就保持了四年。
“那个包包你一定要记得哦,我超级喜欢的呢!”林云舒咬着隔壁杨妈妈送来的据说是杨云卷最喜欢的榴莲比萨,故意咂嘴给视频里一脸严肃的杨云卷看,直到对方面露不耐烦了才小心翼翼地问一句,“杨云卷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隔着大半个地球,就连网络也是延迟的,杨云卷就是盯着视频看也无法准确地捕捉到林云舒眼里的寂寞。
没有杨云卷的林云舒,觉得自己那么寂寞。再也没有了和自己拌嘴的人,生活真的会变得无趣很多呢。
杨云卷只是笑笑,酒窝深得快要能把林云舒整个埋进去。他说:“再过几个月我就回去了,不会忘记你要的包包的,我亲自给你带回去好不?”
可是杨云卷还没回来,他已经订婚的消息却先一步到了自己身边。
林云舒也曾经有意无意地向杨妈妈打听杨云卷订婚的对象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杨妈妈表示自己也没见过:“据说和你们一个高中呢,一直喜欢小卷,都追到美国去了。”
“啊?这样啊……”
——追到美国去了?这么任性这么有钱?好狡猾!该死的杨云卷从来没提过,就算每周一次的视频会话也对自己只字不提,瞒着好玩吗?有什么阴谋?抛弃战友,简直可恶。
林云舒继续握着为了打听点什么而答应帮杨妈妈浇花的水管,只是那一片被浇了水的青草在阳光下依旧歪斜着,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
这种滋味非常难受。
这么凭空生出的东西,怎么也抓不着,它出现在大脑或者心脏,偶尔也会在眼角。接着,思维的空间变得混乱,伴着心里逐渐放大的疑问,变成越来越磨人的存在。
林云舒每周回家被催婚的主旋律也由往常林妈妈随口一说,转变成了“让我们举个例子吧”,然后开始说杨云卷之例。林妈妈每每对着她痛苦的表情就败下阵来,叹一口气说:“小舒啊,妈妈也不是要你马上就订婚结婚,毕竟闪婚也不好。但至少也要先谈谈,谈两年结婚,这不是正好吗?”
其实说白了就是结婚这种事情,在一起越久,结婚越有保障,是这个意思吗?林云舒咬了咬下唇,被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那我不是和杨云卷最般配吗”的想法吓了一跳。
06.好神奇的结局
距离杨云卷回国还有两个月的时候,不知怎的他订婚的消息就传开了,并且连女主角是谁都被八卦了出来。当时正是高中聚会,几个女生凑在一块喝果汁顺便窃窃私语,有人点了朋友圈秀出真相:那是于小曼好几个月前的一条消息,和自己知道杨云卷订婚的日期相差无几,上面分明写着,我和杨先生终于订婚了。林云舒只觉得脑内轰然炸开了,所有一切不可思议的利刃都抛向自己。
“哎哟,还真的走到最后了呢。”
“是啊是啊,好幸福啊,杨云卷这么优秀呢。”
“小舒呀你简直未卜先知嘛!”女生说着拍了拍林云舒的手臂。
“……是吗?我没做什么啊……”脑子还没转过弯。
“就是表白墙的那句话呀。说起来那件事简直永流传呢……”
“……呵呵,对呀,好神奇呢!”
好神奇!
杨云卷明明很早之前就表明自己并不喜欢于小曼,怎么会在一起了,还订婚了呢?而明明当时两情相悦的自己和陈默,怎么还分开了呢?自己这种像被人拎到悬崖上空,即将要坠下深渊的无力、害怕又痛苦的感觉,是什么?明明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最肆无忌惮的那个男生,带着那些被自己认为坚韧不摧的感情要消失到哪里去?
自己熟悉的那个杨云卷,还在不在那里?
07.死鸭子终是太嘴硬
杨云卷破天荒地连续三周没有接到林云舒的视频对话。他在林云舒指定的箱包商店里翻看她喜欢的那款时,一想到这个,眉头就不由自主皱成一个“川”字。距离上次这样的失联应该是两年前,她阑尾住院忙着开刀养身体,根本没有时间给他开个越洋视频,后来还是自己忍不住问了母亲才知道的。那家伙不会又生病了吧?
他并没有猜错,林云舒确实生病了。W市进入春季,林云舒的季节性鼻炎也跟着复发,接到杨云卷的电话的时候她正瘫在榻榻米上,身边的垃圾篓里堆了一个白色的小纸山。她兴味索然地拿起电话,看到号码后愣了好几秒才接起来。
“你最近生病了?”电话那边杨云卷单刀直入,林云舒却突然觉得那个声音清冷但很好听。她盯着那堆小纸山,轻轻地“唔”了一声算是回答。
杨云卷轻叹一口气,看了一眼手里的背包跟她说买好了,嘱咐她好好休息,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被林云舒哑着声音打断:“我知道了,不用你担心。”
“小舒,你听起来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我哪里奇怪了?我一直都这样,奇怪的明明是你好吗?”林云舒的声音有点急躁,又带着不可察觉的委屈。
“是吗?”
林云舒内心挣扎了几秒,最后还是小声地问了过去:“杨云卷,我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嗯?”
“你喜欢于小曼吗?”
“我妈妈跟你说了?”
“你就回答我!”林云舒抽了张纸狠狠地捏了捏鼻头,带了鼻音的声线听起来有点可怜,“你就跟我说,你喜欢于小曼吗?是真的喜欢的那种?”
杨云卷没有立刻作答,电话里是一阵静默。静得林云舒都能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好像就近在眼前,好像以前很多个下雨天,他们共撑一把伞回家时,林云舒听到的身旁男生的呼吸声,甚至还有心跳声,周遭似乎都被他的气息包裹着,烫得皮肤都要融化了。
感觉过了很久,耳边才重新传来杨云卷的声音,他说:“你真的喜欢陈默,我就真的喜欢于小曼。”
“可是,我已经不喜欢陈默了啊。”
“那你喜欢我吗?”杨云卷非要问出什么却又害怕知道结果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云舒听着那句“你喜欢我吗”突然就红了脸,加上鼻炎看上去就像发烧一样的潮红。她拽紧了衣角,感觉有些难过,差点哭了出来。她朝着手机吼:“谁喜欢你了?我才不会喜欢你!我才不可能会喜欢你!”
“……嗯,我想也是的。总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的东西我这次帮你带回去,以后估计就没办法了。你也知道,我已经决定要结婚了,你也加油。”杨云卷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平静,就和当年那句“快要填志愿了,拜托你先跟录取分数两情相悦好吗”一样,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你也加油”是什么意思呢?是“你也加油早点结婚”的意思吗?
08.只怪发现得太晚
杨云卷结婚的那天,W中许多认识的校友都聚到了一起。林云舒被人挤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穿过重叠的人群一眼看到帅气的新郎打扮的杨云卷,心脏忽然就像被一双不知名的手死死拽住,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连呼吸都痛。大堂外不断有明媚细碎的阳光挣脱玻璃窗流淌进来,爬到他的发梢上,那里一片璀璨。
林云舒摊开手掌慢慢捂住脸,始终没让哭泣的声音倾泻出来。
一直以来在自己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被当作一家人的那个人,以为是相互最了解的那个人,到最后才突然发现,原来那个人已经和自己最初的认识产生了不可跨越的距离。
林云舒怎么会喜欢杨云卷呢?杨云卷也是绝对不会喜欢林云舒的吧?
如同自己小心翼翼又自我唾弃的喜欢的心情一样,原来改变的从来就不仅是那个清冷的男生。
09.错过的终究已错过
林云舒依旧过着平平静静的日子,就是窝在家里的日子越发地多了起来,林妈妈的催婚作战也如洪水猛兽般轰炸,后来林妈妈实在看不下去她自我作死的状态,半拉半抱地将她拖出门去。
一路上都是林妈妈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牵着林云舒的手将她拉在身后,沿着中学时期她最常走的那条路晃悠下去。熟悉不已的场景下,总要不免想起杨云卷。
林云舒抿了抿唇。
林妈妈回头看着她,又看看面前的高大校门:“这都晃到你母校啦,是不是很久没回来了?”
“毕业就没回来过,高中毕业。”
“啧啧,怎么会有这么薄情寡义的孩子呢……”
“妈,你在说你的宝贝女儿耶!”林云舒表示不满。
林妈妈也不管她,径直往学校里走去。因为正是周末,整个学校看起来空荡荡的,偶尔有人骑着小电动或者自行车经过时掀起一阵风,在快要逼近夏天的日子里显得清爽无比。
学校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多了些树,操场也翻新了,车库还是以前那个昏暗毫无生气的样子。林云舒想起以前和杨云卷相互间的恶作剧,笑了起来,把林妈妈看得一愣一愣的。
“妈,我跟你说哦,杨云卷以前可恶心啦,还造谣我喜欢一个男生,哈哈。”
“是啊是啊,你也造谣说小卷喜欢一个女生啦,你们小孩子我也是搞不懂了哟。”林妈妈叹了口气,“以前还偶尔看到小卷自己回来,你居然都没回来过,不是薄情寡义是什么……”
“不要人身攻击嘛,我就是懒……”说着抽出林妈妈握着的手,走进车库。
周末的车库少了学生自行车的填充,走路都会带出回声。林云舒快出林妈妈几步走到那面“表白墙”,蹲下身去寻找自己和杨云卷的“杰作”。车库的顶端开了窄小的天窗,晚春的光束透进来,在原本空阔颓败的车库里映出些许复苏的模样。阳光懒懒地洒在那面墙上,被光照亮的地方只有两个深深刻上去的名字,一上一下,以及一个“喜欢”。
“杨云卷喜欢
林云舒”
旁边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刮掉的痕迹,看不出原本刻了字。
林云舒的眼泪就这么滑了下来。她摸着那两个名字缓缓地蹲下去,压抑哭泣的声音小声地喊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
杨云卷。
林云舒好喜欢杨云卷,杨云卷怎么会不喜欢林云舒呢?
如同杨云卷曾经说过的:“你不会的都交给我来做,包括喜欢你这件事。”
只是云卷与云舒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过去了。
编辑/沐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