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足珍贵的三块银元

□张宏杰　陆子森

·缅怀篇·

弥足珍贵的三块银元

□张宏杰陆子森

本文作者张宏杰（右二）、陆子森（右一）等与季锡兰老人合影

20 14年10月18日，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刘瑞龙的长女、中国知识产权数据库建设专家刘延淮风尘仆仆，来到南通市通州区东社镇苴西村16组，看望了90高龄的季锡兰老奶奶。

季锡兰老人小时候住在通州区湾头镇，80多年前，那里还是由滩涂刚开垦出来的盐碱地，由于受地主的盘剥，农民过着缺衣少食的生活。

1928年冬大革命失败后，中共南通县委委员刘瑞龙和县委的部分同志，来到东五区（即余东、余中、余西、三余和三益），以小学为据点，进行党组织的恢复和开辟工作。

季锡兰的父亲季国富很快成了农运积极分子，不久成了地下交通员和乡财办员。季锡兰记得她七八岁时，刘瑞龙、葛成芳等共产党员经常在夜晚来到她家召开秘密会议，他们围着桌子轻声交谈，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

那个时期，刘瑞龙他们正在酝酿、策划农民的年关斗争。这年腊月中旬，南通县委在俞家沟召开有两千人参加的群众大会，提出了“不完租、不完粮，不还债、不交捐”的斗争纲领，经过艰苦细致的发动，参加农民协会的人越来越多。农民们行动起来了，吓得不少地主暂时收手。

1929年秋天，由于县委书记林志和被捕，刘瑞龙接任南通县委书记。这年的10月，刘瑞龙发动五千余农民群众配合红军游击队攻打地主老巢汤家苴，处死了恶霸地主汤廉臣，将南通县东五区的革命烈火越烧越旺。

1929年冬，敌人纠集六县武装，开始了疯狂的反扑，南通县及东五区成为进攻重点，敌人在三余镇、二马路、三马路和白龙庙等地屠杀革命干部和农民数百人，烧毁房屋一千多间，有的地方房屋几乎被全部烧毁。1930年夏天的一个早晨，来自东社的地主民团武装“白龙党”下乡“兜搜”，忽然直奔季锡兰家而来，刚好那天刘瑞龙住在她家里，季锡兰的父亲发觉情况不妙，一边对屋里大叫发出信号，一边跨出门外向东狂奔，几十个“白龙党”紧紧尾随追击。在屋里的季锡兰的母亲听到屋外的喊叫声，迅即将一顶旧草帽叫刘瑞龙戴上，并交给他一把锄头。刘瑞龙扛着锄头，装着下田除草的模样，从容地从后门走出，迅速躲到西边不远的河沟芦苇中。

季锡兰的父亲也跳进河中，借助芦苇掩护，甩掉了追击的敌人。不肯甘休的“白龙党”就将季锡兰家五间草房统统烧光。

晚上，季锡兰的父亲悄悄潜回住家附近，找到季锡兰的母亲急忙问：“瑞龙到哪里去了？”其母亲已经被“白龙党”折腾得几乎昏晕，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而心细灵巧的季锡兰说“看见刘叔叔往西去了”。于是，他们就往西寻找，找到了还躲藏在芦苇中的刘瑞龙。就这样，房子虽被烧掉了，但刘瑞龙却躲过了一劫。第二天，刘瑞龙紧紧抱着季锡兰对她父亲说：“你家丫头以后就是我家丫头！”还让季锡兰叫他“干爹”，边说着边掏出小本本，记下了季锡兰的出生年月。

季锡兰家只能暂时寄住在三角镇的姑妈家。后来，刘瑞龙动员农民协会的同志，为他们家搭了三间简易房屋暂时栖身。

一天夜里，刘瑞龙刚到季锡兰家中，就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对季锡兰父亲讲，我接到上级通知要走了，以后还会再回来。季锡兰的父亲说，你走，我们怎么办？刘瑞龙说，你们要注意隐蔽，继续坚持地下斗争，发展共产党组织，要相信共产党的事业一定会取得胜利的……

刘瑞龙走后的第二天，季锡兰家的房子又被“兜搜”的敌人烧掉。以后，国民党当局加紧了对农民运动的镇压，红十四军遭受了挫折，环境逐步紧张起来，季锡兰的父母亲都被迫到外地打埋伏隐蔽。季锡兰带着年幼的三个弟妹借住在伯伯家的打水车棚里，过着艰难的生活。

过了一段时间，刘瑞龙带着七八个红军游击队员，前来探望季锡兰，问她父母亲到哪里去了……看着他们弟妹四个围着一个土锅墩，住的车棚又三面无遮掩，刘瑞龙眼眶红了，泪水滚落下来，他抱起季锡兰说，我到一定的时间会回来看你们的。随即，他找到季锡兰的伯伯，要来些芦苇，与一起来的同志把车棚四周围了起来。临走，刘瑞龙从身上取出三块银元给季锡兰，叫他们好好生活，然后就走了。

在父母失去音信的岁月里，季锡兰带着三个弟妹四处靠讨饭度日。后来，新四军东进，这一带建立了秘密的农抗会，南通县农抗会主任葛成芳寻找到季锡兰他们，弟妹们开始得到了一些接济。在地下党的启发下，季锡兰在余西区长陈力平领导下，开始了为新四军传送情报的工作。

新中国成立后，刘瑞龙在华东局工作时，曾经请上海市体育局局长、在抗战胜利时任中共余西区委书记的杨明专门去通州看望季锡兰，后来还分别接季锡兰去上海和北京各住了一个多月。每次离别，刘瑞龙夫妇总是依依不舍，招呼季锡兰下次再来。

树高万丈，叶落归根。2014年12月6日，江西省贵溪市革命烈士纪念馆举行了“红军长征老干部陈兴发同志英名安放仪式”。左图为馆中新安放的陈兴发同志遗像及简历。右图为仪式举行后，有关领导和陈兴发同志家属合影。（华江鹰摄）

1988年，刘瑞龙在广州开会时，因工作劳累过度，不幸引发心脏病溘然去世，然而，这位老一辈的革命家把自己对南通老区人民的深情传递给了子女。晚年，刘瑞龙曾多次把这段往事讲给儿女们听，嘱咐他们不要忘记老区人民，还多次吩咐刘延淮，要常抽时间去通州看望季锡兰老人。于是就有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刘延淮一跨进大门，就紧紧拥抱着季锡兰，连声亲切地叫着：“姐姐，姐姐……”当天晚上，她叫来住在金沙的季锡兰的子孙们一起吃晚饭，刘延淮拉了季锡兰姐姐坐在身边，满怀深情地说：“来，今晚我们全家一起吃个团圆饭！”就这样，她在季锡兰家里，陪伴老人住了一个星期。刘延淮临走时，季锡兰从屋内箱子底下取出了她珍藏了80多年的宝贝——当年刘瑞龙送给她的三块旧银元。这三块银元，季锡兰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舍得用掉，老人用颤巍巍的手拿出其中的一块，交给了刘延淮，说：“带回去做个纪念……”

刘延淮要回北京了，临上车前，她紧紧抱着季锡兰不肯放手。车子要开动前，刘延淮重新又打开车门，下车再次紧紧抱住季锡兰老人。在场的人都被这情景感动得眼中噙满了泪水。

（编辑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