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归途（外一首）

陈上

你要敢于离开

离开那些还来不及谈论的夜晚。

像一个浪荡不羁的动词

敢于离开你未完成的章节。

有一只蚱蜢撞开春天的围堵，

落草为寇的露水慢慢侵略三月。

你曾进入青草的缝隙，

探寻散落十万公里的身世。

微咸的时光刺激诗歌的味蕾，

少女的发梢里荡漾着纠缠不清的星辰。

风变得更沉重，

镇压低空里灰烬的狂欢。

多少黄昏的流动被你截住，

多少人走不出一段无关的爱。

满眼漆黑的人，他怀里住着半个朝代。

他要为你的去向作画，

并敢于涂抹那一片寂静。

唯有一片寂静，这荒芜辽阔的寂静。

像无声无息的火焰，

这是整个梦境的前奏。

它为你燃烧半片黑，

然后它就转身离开。

唯有月圆的时候，

我才能回到自己

那些深蓝的年华，

被月光从南到北的照出模样，

铺展成一片情意绵长的草原。

身受重伤的思念，像不假思索的野马，

总在奔跑与回首间踏平八月。

我是扎进故乡的一根刺，

在真实与虚幻中翻来覆去地侵蚀，

那个我爱与不爱的城市。

几只被河水吞没的鸽子，

不时对我的挣扎抱以微词，

并捂着脸在低空里浮沉。

唯有月圆的时候，

我听见天空和内心的呜咽，

我是自己和故乡的囚徒，

住在古老而矜持的河畔，迷宫的花园，

构思一块坚硬的铁，它的一生漆黑

而固执，

无法将自己燃烧出崭新的形状。

故乡，扎在我心头的一根刺，

我心头的伤口流淌着悲欢、尘埃、烈酒，

那么多细小的物什，在我的体内荒唐。

它们渐渐分食了无法解释的理想，

让我的余生远离了北方。

唯有八月，

那个茫然若失的月份，

我才能照亮自己。

一束月光踏平了，

那个我爱与不爱的城市。

另一束，让我翻开一生的旧账。

唯有月圆的时候，

我才能回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