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造 孙云平
题记:
我的一切都是党的啊,
除了一把牙刷
——马雅可夫斯基名言
2000年三月的一天,8点刚过,张矿长打扫了办公室,坐下来刚刚燃了支烟,忽然闯进去30多个年轻人。打头的是个微胖略高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他一把抓住张矿长的双手:“张矿长,小弟要饭来了……”
张矿长定睛一看,哈哈笑了起来:“是你呵!咋不打个招呼?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中年人告诉张矿长,这些人是他们村的小伙子,出来打工的,要他酌情安排几个……
寒暄了一番,张矿长留下了其中的五个,中年人领着剩下的人到其他地方找活干去了……
这个中年人是谁?他是干什么的?
这个中年人不是别人,他是2014年全国十大新闻人物之一、2015年“全国劳动模范”、河南省人大代表、栾川县三川村党委书记、金山矿业有限公司经理段新宽。
九拜华堂
栾川在伏牛山腹地,被称为中原的帕米尔,而三川又在伏牛山的顶峰,被称为帕米尔的帕米尔。那里山高气寒,每年只成一季庄稼;那里崖高谷深,耕地奇缺,每人平均不到3分。因此,世世代代,一个穷字把三川人压得透不过气来。终日搞批斗那些年,大家被捆在一起受穷;改革开放以后形势有了好转:有门路,有胆量的人外出打工去了,没门路没胆量的人还是闲在家里无所事事。这就又应了无事生非,又应了富生礼仪,穷生奸计之说。于是,打架斗殴,聚众闹事,坑骗讹诈,盗窃哄抢等群体事件此起彼伏。于是,外地人便以三多三少为题编了个顺口溜讽刺三川。
三川有三多,你听我来说:
锅里没有饭,路上乞丐多;
姑娘没衣穿,跟人跑的多;
小伙没媳妇,床上光棍多;
三川有三少,你听我来表;
一是耕地少,坟冢没处找;
二是粮食少,顿顿吃不饱;
三是姑娘少,跟着外人跑。
三川人还流传着“三怕”:“全国怕河南,河南怕栾川,栾川怕三川”,
怕什么?怕偷!怕抢!怕骗!怕讹!
段新宽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因为是长子,受到爷爷奶奶和父母的宠爱。这些长辈每次出远门回家,总要给段新宽带点烧饼回去。(能填饱肚子就是享受,吃上烧饼,又香又脆的简直是奢侈了。)有时是一个,有时是半个,有时是半个的半个。于是,在段新宽的心目中爷爷奶奶父母双亲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当初他初中毕业辍学打工就是冲着让这些亲人能吃上烧饼去的。那时他的最高理想就是能让自己的亲人天天吃烧饼顿顿吃烧饼!
这个愿望,段新宽十来岁的时候就萌发了。那是个星期天,逢集,他让妈妈蒸了一笼红薯。想到街上换成钱给爷爷买烧饼。红薯的上面盖了块布。人来人往的,有那么多熟人,总是不好意思掀开。想着熟人过去后再掀。终于等到熟人走了,可是刚刚伸出手,熟人又来了……整整一个上午,那块布始终没有掀起来,最后索性扛着回家了。给爷爷奶奶买烧饼的愿望也流产了。后来他又打起了自家房后那个小土坡的主意。那个小坡有半亩左右,比较平缓,平整一下,可以养鸡。一个鸡蛋八分钱,先养100只,每天一个蛋,100个鸡蛋就是8元钱。烧饼是一角钱一个,那能买多少烧饼呵!那就不仅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吃烧饼,弟弟妹妹都能吃了!于是,他把节假日全部时间用在了平整土地上。他一镐镐挖,一锨锨铲,终于把地整平了。鸡窝也干起来了,该向爸爸要钱买鸡子了。可是给爸爸一说,爸爸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那是容易的吗?买鸡子,买饲料……你还上着学,你能喂吗?”于是,通过养鸡给爷爷买烧饼的计划又吹了……
到了1993年,段新宽初中毕业了。随着形势的发展,打工挣钱再也不会被“割尾巴”了。为了让爷爷吃上烧饼,他脚一跺打工去了!
那时节,段新宽才17岁。为了让亲人们吃上烧饼,下矿井,他抡过大锤;修河堤,他背过泥沙。只要能赚到钱,他什么苦都能吃!他曾一个人干过3个人的活——背炸药,打炮眼,排烟尘。为的是一个人赚三个人的工钱。修河堤时他曾掉进黄河,差点儿当了鱼食!他越干越有劲,越干越有门,后来抖胆包起了工程……就这样,他风里雨里折腾,汗水血水地拼搏,终于挣脱了贫穷的枷锁,渐渐变得有钱了,腰包渐渐鼓起来了,再也不会为老人吃不上烧饼内疚了……1987年,他回到故乡,注册了“栾川县金山矿业开发有限公司”(“栾川金山矿业有限公司”的前身)经过几年滚雪球式的发展,现在他已拥有一个日处理1600吨的钼选厂和一个日处理200吨的银选厂。此后他又购买了7000亩望牛岭林场,盖起了拥有百十个床位的新亚宾馆,并以惊人的气魄,以3个亿的巨额投资开发了抱犊寨景区。于是,他成了栾川县屈指可数身价7亿的富翁了!
段新宽有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怜贫惜弱。还在他自己也填不饱肚皮的时候,上初二那年,中午放学回家,他把一个饿昏在路边的乞丐背到了家里。那乞丐一口气喝了四碗面条,害得全家人一顿饭都吃了个半饱。打工以后,他手里有了点钱,每次回家过年,总忘不了给一些困难户送去些米呀面呀油呀之类的东西。再后来,他钱多了起来,气也粗了起来,那些“小打小闹”已不过瘾了。照顾的对象已不仅仅只是军烈属和困难户,年终回家过年,大米白面,整车整车地往家里拉——全生产队的人都在数,每户一袋大米,一袋白面,一桶色拉油,户户不落!
于是,段新宽在三川人心目中地位变了,他由原来的穷小子,变成了大能人,大好人,大老板!大家因此也异口同声的喊起来“让段新宽当村长!”“让段新宽当支书!”其理由还用说吗?第一,他有本事自己致富,还能没本事带领大家致富吗?第二,他能把自己的血汗钱拿出来让大家享用,还能把大家的钱往自己口袋里装吗?总括起来一句话:让段新宽给我们当家,让段新宽管理我们的钱袋子,我们一百个放心!
开始,段新宽并不情愿当这个支书,他有自己的公司,每天都在忙。可是他不干的决心再大大不过三千多三川人的呼声——
先是老支书主动让贤。“金山”公司的办公地点在栾川县城,从三川村到县城六七十里的路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县城跑:“我老了。你回去吧。咱村的群众都盼你回去呵!”接着是12名党员,13名群众,一次次到县城吵他:“你不回去不是?不回去我们就吃住在这里!看你咋养活!”三川镇的党政领导也是三番五次的到县城劝他。竟然还下了“最后通牒,“你是党员不是?你服从不服从组织决定?不管你干不干,三川村交给你了……”
三股力量,分别三次以上的往县城跑,三三见九——刘备为请诸葛亮出山曾三顾茅庐,为请段新宽出任支书,三川人是九拜华堂!
于是,段新宽动心了。2000年,他终于答应出任三川村的党支部书记了!他终于下决心要让三川村的父老乡亲全都吃上烧饼了!
于是,段新宽又多了一个身份,他成了企业家加村官。
授人鱼授人渔
出任了三川村的支书,成了三川村的当家人,三川村近四千村民的衣食住行放到了肩上。段新宽感到了担子的沉重。出任支书的当天晚上,他扳着指头计算着当务之急——:首先是村委的办公条件。前村委靠群众集资盖的办公楼,快一年了,还是个半拉子工程,一层也没盖起来。村委寄人篱下不说,又欠下十来万外债,终日债主敲门。以后要招商引资,哪个有钱人愿意拿钱填你这穷坑?要赶紧盖起来;村干部好长时间没发工资了,还欠下十来万干部工资。连起码的生活都无法维持,怎能安心工作?要赶紧发下去。这样算来算去,没个三五十万下不来台。这些钱从哪里来?自己掏腰包算了……
这关紧那关紧的,段新宽感到最关紧的还是群众眼下的生活。他亲眼见的,亲耳听的就有好几家快揭不开锅了,要赶紧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因此,出任支书的第二天他就带着班子成员访贫问苦去了。
段新宽是那种心慈手软之人,看着谁有困难心就难受,心难受就要伸手掏钱。平时碰上要饭的,只要向他伸手,没有不掏钱的。三川村有个傻呆青年,看见他就喊爷,喊了爷就伸手要钱。段新宽是要一次给一次,从没空过。现在当了支书成了这个大家庭的当家人,到各组访贫问苦岂能改了这种习性;这家的老人有病没钱吃药掏上200;那家的孩子没钱上学拿上300,只走了三四个组带的近万元就被掏的一干二净。他不想再“转”下去,碰见困难户掏不出钱心里难受,因此就找了个借口,说身体不舒服结束了这次活动。
回到家里,段新宽躺在床上,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翻腾起来。
党组织选自己当支书,是要自己领着群众改变贫穷面貌啊,自己挣的那点钱,就是全部拿出那也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多大问题。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要给大家创造谋生条件,学会自身造血,总之一句话:要带领大家共同致富!
当务之急是要大家马上就有活可干……
下午,段新宽召集两委开会,研究了村里的情况,讨论了解决的办法。根据过去统计的数字,村里大概有1300名闲散劳力。先在自己的厂矿安排了300多个,剩下的就亲自带队到焦作,到山西找他的熟人,朋友安排去了。这就是开头看到的一幕……
能出远门的段新宽领着他们找到了事干,还有一些不能出远门的劳力,半劳力,也不能闲着。他又出资5万元建了个能容纳150个摊位的农贸市场,安排本村87户。还有几户,例如刘红,本来自家就有店铺,因为缺资金,生意十分萧条,他又三万两万的地给他们出资扩充了店面。三川村毕竟是农业村,要把农业发展起来。首先是发挥山区优势,调整农业结构,推广先进技术,发展多种经营。他先后6次带领村干部到西峡、南阳等地考察袋料香菇项目,发动群众进行粮药间作、林药间作。推广脱毒马铃薯和地膜覆盖技术,帮助村民张丰进行林下土鸡养殖……三川村,这台“半死不活的机器”,经段新宽精心“整合”后,又充满了活力,又轰隆隆地转了起来……
段新宽的能耐
段新宽的事迹早有各种媒体报道,笔者也早有所闻,因而也早就产生了写他的念头。可是因为段新宽忙,这念头一直没能实施。
不说那些“小人物”主动引荐,没能成事,就是笔者亲自出马,找到“大人物”引见也被搁置了三年之久。
三年前笔者找到朋友马新政。他是《今日栾川》的主编,他当即拨通了段新宽的电话。段到洛阳去了,他要他回栾后到报社见他。可是后来一直没有下文。可能是事多忘了吧。去年又找到退休的县人大主任刘中山(笔者写他的报告文学“赤子魂”发在《河南教育》上)他说自己已“威风”不再,但又说女婿和段很铁,也是立即给女婿打电话:女婿也答应立即联系。还是过了很久没音讯。去年笔者又专程跑到洛阳,找到朋友李松民。他是市的信访局长,和段新宽关系不错。李局长还是满口答应,并说他不日就要回栾,要亲自找段说说,可是呢,竟还是石沉大海!到了今年,又听说一个朋友的爱人在国务院上班,并且通过她国务院给段新宽的红色旅游景区拨过补助款。电话上给他一说,马上就有了消息,说款是拨到三川镇的。他已给三川的党委书记戴留超打了招呼,要笔者直接和戴书记联系。笔者也和戴书记联系上了,说段书记不在家,回来一定促成此事。恰在这时“中国报告文学”杂志社聘笔者为特约作家,并问笔者近期的写作打算。笔者便说了以上的种种情况,最后通过编辑部的运作才有了采访的机会。
可是事情还是一波三折。
2014年的9月下旬,在段新宽的办公室见面后,他竟是连声的遗憾,连声说着实在忙。并扳着指头数说着一天又一天的日程安排,最后以下决心的语调说,“过了国庆节吧,过了国庆节咱好好谈谈”……
笔者是个急性人,几乎是扳着指头熬过国庆长假以后。得到的除了遗憾还是遗憾,他又扳起指头:“今天上午本来要开班子会,刚才县政府电话通知,说要组织什么巡回演讲团,要他马上去一下。公司的会就只能到下午了。明天是全市的安全大检查,听说是副市长带队,到时候自然要陪;后天省里又有一个什么会议……”介绍了这些情况,连声说了几个“对不起”之后,最后还是双手紧紧握住笔者的手说:“以后再抽时间吧……”
后来又找了几次,仍是被那个忙字挡了道!笔者的心情渐渐起了变化:刚开始埋怨他的工作方法有问题:为什么事必躬亲?为什么不依靠副手?后来便怀疑起他的诚意来。这很明显,采访他的新闻媒体挤破了门槛都是省市、中央的,自己是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业余作者!而且,再看看自己的衣着,打工头似的,(为此,笔者曾“享受”了多少鄙夷的目光啊!)但反过来再想,好像也不尽如此。总共找了六七次吧,他竟三次执意要送东西。其中一次是让司机送出门的,那司机手里惦着个沉甸甸的塑料盒子:“段总对你真客气啊。”他见笔者不作声接着说:“你猜这是什么?钼雕啊!他弄了两个,一个放在办公桌上,另一个几个朋友想要他不给,今天送给你了……不说艺术价值,光钼的重量就好几斤,值好几千呢!”
笔者感到司机说的也不无道理,从几次接触的情况看,他的确是忙的“不亦乐乎”,看那样子,他似乎连上厕所也是一路小跑!每天都是走在路上一群人撵着;回到屋里一群人围着,外面还有一群人等着!有几次笔者找他,眼看九点多了,屋里还是挤满了人,待把人打发走,轮到笔者说话时,他竟然还没有吃早饭!
细细分析起来他这个人怎能不忙呢?!撇开公司村委的事不说,(那是拥有数亿资产的公司啊!)撇开应付各种媒体的采访不说,光他那性格,光他那待人处事的方法也足够他忙乎的。——他是个绝对的热心肠。不管大事小事——大到事关一方的和谐稳定,小到老百姓的针头线脑,只要有人找,他都是绝对的有求必应;而只要他应承下来,哪怕是努折老腰,也是要非给你办成不可!这种人找的人能少吗?这种人能不忙吗?接着便是这种性格的“恶”性循环,越是热心肠越是能办事的人找的人也越多,而找的人越多也越显得他能办事,因而找的人更多,如此循环下去,他能不忙吗?
于是,段新宽就得了个外号“难不倒”不管是大事小事,私人集体,或者村委的,镇政府的,乃至县委县政府的,只要有难事,非找段新宽不可!如此这般,他不忙谁忙?
且看段新宽除了自己的私事他是怎样为别人忙的——
三川镇政府要在三川村搞个休闲区,整整张罗了3年还是个半拉子工程。因为所征的地皮都在大路边,属于“寸金寸土”之地,一些人就摆起了“架子”,趁机要挟镇政府办一些力不能及的事情:有4户本来不够低保条件,却想要个低保指标,有2户已经有了2胎,却想要三胎。能随便答应吗?低保指标也不能随便给的。他们不够条件批了,其他人也要咋办?镇政府无奈只好去找段新宽。
三川村还有几家富户,见段新宽大红大紫起来,心里很不是滋味,总想看段新宽的笑话。因而就鼓起了三寸不烂之舌。有的说段新宽不是“难不倒”吗?这下子看他倒不倒!有的说,那可难说呀!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人家有钱,往上级口袋一塞,要多少指标没有?有的人甚至摩拳擦掌:叫他们批吧!真批下来我就组织人到县委问他们:国家的政策还要不要了!有人马上出谋划策:咱先问他们要低保指标,他们不给就有咱说的了:为啥不给?他们比我们多长了一只眼睛?
段新宽回到了三川。先把这些人请到三川饭店。有人煽动着不去;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咱们不能上当;有人却另有高见:不吃白不吃。舌头在咱嘴里长着,咱不同意他屁门没有!
征地户如期而至。待大家吃饱喝足后,段新宽提出了征地问题。他首先讲了一番个人服从集体,小局服从大局的道理,接着要大家提自己的要求,于是各种要求便一个个提了出来。只是那2个要三胎指标的得过段新宽的好处碍于面子没敢吭声,最后轮到段新宽说话了,他清了清嗓子,说起来“大家都说了,有四户想要低保指标这不难,下个月就可以享受……”于是,那些想看笑话的人就攥紧了拳头;只要民政局批下来,咱就也去要个低保指标!不给?他们试试!
一个月后,四个低保指标还真批下来了,每月80元一分也不少。几个人还真跑到栾川找到段新宽“俺家也有困难,俺也要吃低保”,他们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段新宽竟是满口答应:“好吧!下个月你也享受低保”!
一个月后,那些人还真领到了低保款。所不同的是别人的都在县民政局领,他们的却是在村委领。时间长了他们便知道了真相,原来他们的低保是段新宽给他们掏的腰包!
那些人只领了一个月就自动放弃了。他们感到没脸领:和段新宽肩上肩下的,每月去人家手里领那几十元,真丢人!
三川村有一对表兄弟。表哥在洛阳有个小企业,表弟在那里打工时负了伤,伤没好,表哥就让表弟出了院。说回家养伤省钱。表弟出院后表哥再也不管了,表弟把表哥起诉到法院。经调解:表哥给表弟拿三万。但执行时表哥却给2万。说另1万住院时已经花了。而表弟非三万不可。眼看达成的协议要吹了,法官好着急。马上就要年终,法院对调解的比率有规定,这个案子拿不下,今年的奖金要吹了。几百元奖金事小,完不成指标政治影响事大。无奈之下法官找到了段新宽。段新宽找到表弟说:他给你2万你接住吧,另一万我给你补出来。哪知表弟却说:“你给二万也不要,我非要他一万不可!他太球气”!
段新宽又找到表哥:“你会在乎那一万元?人都有一时不便,可能是你暂时有困难……这样吧,你把二万拿出来,另一万我添上,把事情下了算了”。段新宽说着就从口袋掏出一万元。哪知表哥却说:”我会在乎那一万元!我只是觉得他太球气,得寸进尺的。才多少钱?三天两头逼。这钱不能让你拿”!说罢他当即开了三万元支票让段新宽带走了。
2009年,三川镇欲建幼儿园。工程不到一半,上级拨的资金用光了。镇领导找到段新宽。段新宽兼着商会会长,号召会员募捐。他首先捐了十五万,他弟弟段新朝也捐了十万,不到半个月,一百五十六万的资金到手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县供销社因经营不善破产了。近百名职工因没饭吃一次次到县,市政府上访。市领导给县长下了最后通牒,半月内不解决问题拿你县长是问!县长什么办法都想了;令财政局长四处挪借;令公安局帮助讨账,最后竟亲自出马办了二百余名欠账人员学习班,仍然捂不住这个窟窿。实在没办法,只得拍卖供销社,洛阳一家公司想买但嫌300万太贵,磨了半个月嘴皮,终于说崩了。县长最后找到段新宽,段新宽拿了三百一十万,买下了这个烂摊子!
于是,段新宽给人留下了这样的口碑:在三川村,不,在三川镇,乃至栾川县,只要找到段新宽,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那些桥,那些路……
从三川村到和平村要过淯河。河虽小,但给群众带来的困难不小。关键是没有像样的桥——也就几根圆木横在上面,摇摇晃晃的很危险,对老年人和小孩子威胁更大。一次发大水,一个放学回家的小学生掉下去淹死了。这叫突发事件,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2000年以前,这里的老百姓的主要运输工具是人力车。桥上不能走,只能涉水过。虽然河宽只有五六米,蹚起来那就是二十多米了。而且还要上下坡,坑坑凹凹的,一辆重车没有两三个帮手过不去。万一不小心陷到坑里,那就得四五个人吭唷吭唷地老半天才能爬上去。如果是夏天,那还好说,多出点力而己。如果是冬天,你想想吧,寒风刺骨的,冰凌能把脚割的长流血。
段新宽小时候常到和平村的姑家去。他生性心善,碰见拉重车的人过河就下水帮忙。那时候他还是个穷学生,只能有一个良好的企盼:哪个有钱人在这里修座钢筋水泥桥就好了!
1998年,段新宽打工有了第一桶金,他就摩拳擦掌的要架起这座桥。
他的打算首先得到老爸的支持。
段老爸信佛,想让儿子也信佛,常用人生的三大美德修路架桥建学堂教育他。听说儿子要架桥,马上鼓励说,“架吧,只要把桥架起来,好处多着呢!”于是,段新宽花了20万,嘁哩咔嚓地把桥架成了。
桥建成了,群众方便了,怎能不对段新宽感恩载德,赞不绝口!段新宽成了大好人,大恩人,有困难哪个不是一哄而上地帮助他。这一下段老爸就更有说的了:“啥样?信佛就是有好处吧?”
段新宽是个大孝子。只要老爸高兴,他啥话也能说,啥事也能办,他随声附和说:“唔,这佛还真灵验,只有你信他,抬脚动手都能帮助你!”
段老爸一听更加高兴了,到处夸儿子——过去只夸儿子有本事,现在又加上了儿子听话,儿子孝顺。段新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完全这么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嘛。做了好事别人感激你,有了困难帮助你,这与佛有什么关系呢?可是时间长了以后,他做的好事越来越多,也许是碰巧了,他的事业,还真顺风顺水的——那是出奇的顺,想象不到的顺!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栾川境内探测出储量可观的矿藏,社会上刮起了一股开矿风,似乎满山遍野都是开矿的人。段新宽也闻风回到了家乡,也不由分说地干起来。可是三年过去了,打工攒下的几十万用光了,他竟一疙瘩矿石也没打出来。他简直有些迷茫了。就是在架了那座桥以后,5月的一个早晨,他早早地吃了饭蹲在矿口,一边等着洞里传出的好消息,一边痴痴的向对面的山坡呆望着。忽然间,他有发现了:对面的坡上有个凹下去的槽,好象是人工开挖的,他饿虎扑食般地跑过去,真的是人工开凿的,只是有了年代被灌木杂草掩盖了。那里还有一个洞,那是先人开凿的洞!他用绳子拴住腰,摸摸索索地爬进云,带出了几块“石头”一化验,竟是含量惊人的锰铁矿!
就是这个发现,让段新宽充满了希望。他像打足气的皮球一样,连走路都是一蹦一蹦的。
就是这个发现,让段新宽走上了通往亿万富翁的路!
从此,段新宽的事业顺得一发而不可收——
——一个矿口,别人打了一年没出货,到了他手里,不到一个月,明晃晃的矿石出来了!
——收买供销社,那是县府甩包袱给他的。那是300万没人要,县府软硬兼施的以310万塞给他,他又花了1200万建成新亚宾馆,2010年经专业部门评估,价值4千万!
这时候,就更有老爸说的了。吃饭的时候连声问(因为只有吃饭时父子才有机会在一起)“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段新宽也有些奇怪了:莫非真有佛?真的是佛在加持吗?
段新宽不想深究这些。但现实让他懂了一个理:多做好事没有错!发扬三大美德没有错!
从此,段新宽疯了似的做好事,他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有钱就拿出来建学堂!
十年来,段新宽资助困难学生,帮助困难老师盖房,硬化校园,修缮教师宿舍,扩建教学大楼,总共为教育花了多少钱?连他自己也没法认真计算,大概不下300万!
十年来,段新宽架桥6座。分别是白土镇的金山桥,冷水镇的车站桥,三川镇的下湾桥、北湾桥、马窑桥和三道河桥。
十年来,段新宽修路17公里,通往铁岭、望牛岭、卢轴沟、松树沟的水泥路全是他修的!
塑料袋的故事
三川村有个叫杨铁的老头,一年四季,时时刻刻,不管走到哪里,手里总是掂着个塑料兜儿,大家老远看见他就说,瞧,“塑料袋”来了。时间长了他也声叫声应,还洋洋得意地说:“塑料袋就塑料袋,我不拿不行啊!”于是大家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塑料袋”。
是外号当然都有来历。
这天下午,开发抱犊寨的负责人杜开展向段新宽汇报工程上的事。北门的庙就要竣工了,该从事艺术方面的事情了。段新宽说已经和中央美院谈好,三两天就会来人。
这时进来一个青年,劈头盖脸地问道:”段总,杭州咱有熟人吗?”
段新宽稍微沉顿了一下:“公司张总的儿子在那里上学。”
“张总我不认识呀!”
段新宽拿起了电话……
打了电话,那青年高兴地走了。笔者问:“这青年是干啥的?”
“他是采购员。”
不一会儿那青年又拐回来了:“段总,听说张总的儿子到外地实习去了,还有人没有?”
“你去找钼矿汪矿长的弟弟吧,他也在杭州工作。”
那青年又走了,笔者惊叹道:“你怎么掌握这么多信息”。
“不是吹,一二级机构的领导,他们的亲属,甚至他们的社会关系,我大体掌握的差不离儿。”
我好奇地提了个采访中熟悉的一个名字:“你给我说说钼矿刘副矿长岳父的名字。”
“这你难不住我。他叫郭三星。去年去世了。他岳母74岁,上星期一过的生日。”
笔者更奇了,又提了一个人的名字:“你再说说选铁厂周会计的家庭情况。”
“他呀,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是本厂工人,女儿在西安上学。他还有一个姐夫,那个人不简单,在徐州一个区当副书记呢!”
“可真有你的,这些情况你咋这么熟?”
“按公司的制度,我要掌握一级机构和二级机构负责人的家庭情况和社会关系;同样的,二级机构的负责人要熟悉他的职工们的相应情况……你不掌握这些情况。不行呵。干部的职责就是帮助职工克服困难,你不了解这些情况,职工有什么难处不知道,你怎么去帮助?”
笔者还是不解:“刚才那个采购员问你杭州有什么熟人,这又有什么用?”
“有啊。这也是我们公司的规定。职工出差坐了便车或者住在朋友家里,省下来的开支职工和公司三七分成。职工得七公司得三,这对双方都有利嘛!”
笔者更加好奇起来:“还有这个规定?没听说过——”
接着段新宽说了这个规定的产生经过。
一天下午,段新宽送走了几个造访的客人,信步进了会计室。会计如厕了,他随手翻开一本账簿,一张报销单把他弄懵了……一个采购员到西安出差,时间八天竟然没报一天住宿费!他又看了这个同志往日的报销单据。车船费一栏,有的有车票,有数额,有的没车票,也没数额。会计回来后告诉他,那是坐了便车,住到了亲戚家里,省了交通费和住宿费。因此没有报。段新宽心里热乎乎的:不能让这样的好同志白为公司操心。要想办法鼓励他们。于是就有了三七分成的规定!
这就是段新宽的人文化管理!这就是段新宽办公司的理念!你只有为职工掏心肝,职工的心肝才会为你掏!
提起段新宽为职工掏的那些心肝,谁能不叹服呢!
国家每年都给职工发的福利——夏天发白糖、茶叶,冬天发煤炭。作为私人企业,段新宽一点也不含糊。不同的是除了这些,他夏天还要给职工发背心,衬衣;冬天还要发棉衣和棉被!对于一级机构的成员和二级机构的领导,冬棉夏单全都发。
豫西农村有走亲戚的习惯。关紧亲戚之间过个时间要相互“看看”、这可不是只用两只眼睛看,要带着礼物看。这些礼物随着经济状况的变化而变化。饥饿年代是带白馍,油条,现在富裕了,这些东西不稀罕了,也就变成了饮料、奶粉之类的营养品。段新宽下基层也像瞧亲戚似的带礼物——各种饮料那是小事,主要是带油、肉、米和蔬菜之类的生活用品。这些东西当然不能用篮提,而是用车拉;当然也不能记账——记账还能算瞧亲戚吗?
这是对广大职工,对于个别职工的特殊困难当然还要特殊照顾。
作为企业家和村官,段新宽这样看待他的职工和村民:同龄人是他的弟兄,年长者是他的父母,年幼者是他的儿女。他平时爱整洁,穿衣着帽都很讲究,即使小时候穿的补丁衣服,也是干净净展呱呱的。现在有钱了,当然是衣冠楚楚了,而对他的职工,他的村民,他也同样不想让他们不像样子。他有句名言:职工的衣着经理的脸。每年腊月二十以后,只要有空,他都要到街上转一转,看见谁的衣服旧了破了就问“过年就穿这?”如果回答已经作了新的,或者正在做着也就算了,如果羞答答的不肯说,三百二百的马上就掏出来了。段新宽嘴上不说心里说,你不嫌丑我还嫌丑呢!出任支书15年,他给多少人买了多少新衣服!没人统计过。笔者访问了9位老人,有五、六个拍着自己的衣服说:“你看看,我这衣裳就是新宽买的。”这样时间长了,弄的不少村民害怕见他。不是怕他批评而是怕他硬往手里塞钱!因此在街上见了段新宽,能躲的就尽量躲起来!
那个外号叫“塑料兜”的杨铁就是典型的一个。
杨铁63岁,5组居民。鰥居多年。老婆去世后除了给他留下一屁股饥荒外,还留下一个智障儿子。他自己又是老病号:心脏病、高血压、关节炎,啥病都有。重活是不能干了,平时靠骑着三轮车卖些杂货维持父子俩的生活。这事儿让段新宽知道了,不仅替他打发了药店的欠账,还嘱咐药店,以后杨铁在这里吃药记账,年终由他打发。已经两三年了,每年要为他打发三四千的药费。杨铁没个住处,平时借宿在堂弟家的旧房里。段新宽又出资十万为他盖了新房,并铺了地板砖,买了沙发——杨铁本来就是个怕欠人情,不爱求人的硬汉子,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人家的钱也是血汗钱呀,咱咋好意思老向人家伸手呢?没盖房子前,段新宽就给杨铁买过衣服,盖房子以后,杨铁就再也不敢让段新宽买衣服了。杨铁还有个怪毛病:怕穿新衣服。觉着新衣服亮闪闪,展呱呱的,穿起来心里很不得劲。平时买了新衣服总是让儿子穿一水自己再穿。而段新宽又偏偏见不得穿旧衣服的村民,见了就要掏钱买新的,这就让杨铁产生了个奇妙的心理,怕见段新宽。万一碰见就尽量躲。躲不起来就结结巴巴说几句。这就逼着他想了这个办法:弄了个塑料袋把新衣服装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碰见段新宽就连忙扬起手里的袋子说:“新衣服在这里装着呢!”于是“塑料袋”这个外号就这样传开了。
段新宽这样卖命般的关心职工,关心村民,他的职工和村民怎能不为他卖命呢!
盖北庙时半夜下起了大雨。工人李柱子忽然想起几袋水泥露天放着。其他人都下山了,他只身一人摸着爬着费了一个多小时把水泥背进了山洞。弄得他得了重感冒住了院。段新宽到医院看他。他说“段总,这水泥是你的。你对俺那个样,俺能让你的水泥受损失吗?!”
一个游客把手提包丢到了宾馆。游客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又恰巧是在晚上,导游王晓莉连夜跑了15里把提包送到了游客的手里。游客感谢她。她说“你别感激我。你得感谢段经理。他对俺那个样,俺不能不这样做啊!”
段新宽的弟弟段新潮领了几个朋友到景区参观。没有票,也没有任何证件,电话也一时打不通。门卫李闹又不认识段新潮。硬是把他挡到了门外。段新潮说:“我是你们老板的弟弟呀。”李闹说:“我不认识你。我不敢放你啊!”整整折腾了半小时,电话终于打通了,门卫向段新潮道歉:“不是我太死板,我真的不敢放你。万一进了坏人,满山都是树,一把大火把山烧了,我有啥脸去见俺段老板啊!”
段新宽这样经营他的企业,他的企业怎能不如日中天呢!
为段新宽申冤
在对段新宽的一片叫好声中,也时不时荡起一股股凉风,也有人私下叽叽喳喳,说段新宽净图虚名,说他的荣誉是掏钱买的。一个叫胡闹仁的村民还在网上发帖,题目令人触目惊心“段新宽为了荣誉不惜血本!“
笔者一下子惊呆了:三川村的老支书,三川镇的党委、政府,还有三川村的12名党员,13名群众,难道都出卖了良心?
笔者怀着复杂的心情到三川去了。
但是,在三川住了几天之后,特别是采访了5组村民刘秀连之后,一切顾虑便烟消云散。
采访刘秀莲,是在她的旧居。段新宽给她盖的新房尚未竣工。坐定后,刘秀连开口就问:“听说段书记叫网住了?”
笔者不解:“怎么个网住了?”
“胡闹仁嘛,听说胡闹仁把段书记网住了……”
笔者这才明白过来:“有这回事。胡闹仁说段书记的荣誉是掏钱买的。你怎么看?”
“他血口喷人!这个胡闹仁呵……平时好打抱不平。这场事他可不光彩。段书记咋得罪他了?我们商量了好些人,要到县委给段书记申冤呢”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嘴里咕咕哝哝念叨着一句话:“段书记好,真好;共产党好,真好”她说着说着,竟莫名其妙地哽咽起来——
对刘秀连大家说法不一。有人说她是神经蛋儿,表现是一提起段支书就哭。经常莫名其妙地咕哝“共产党好、真好;段新宽好、真好。”有人则说那不是神经,那是情不自禁的感情流露。段书记对她好,想起来就感动地落泪,这算什么“神经”?段书记对她好,嘴上不住地说段书记好,这算什么神经?
如果硬说刘秀连的这种“反常”的特性是一种病的话,那也是段新宽给她种下的。
因为段新宽常年在外,对村里人比较生疏,他认识刘秀莲是当了支书以后。
还在段新宽没当支书之前,逢年过节都要给困难户送米送面之类的东西。刘秀莲也在受照顾之列,对段新宽自然是感恩戴德。一天段新宽路过农贸市场,车临时停在那里有点什么事。恰巧刘秀莲在那里卖菜。她拿了五把葱让段新宽带走。段新宽哪里肯带。几经推让,当刘秀莲感到段新宽执意不要时,在大街上竟然“哇”地大哭起来:“你救了我一家,咋就不能吃我几颗葱呢?”段新宽只得收了葱,但要付钱。刘秀莲就哭得更凶了:“你这是看不起我啊……”段新宽只得把钱装了起来,但在临开车走时把500元钱透过车窗扔到了刘秀莲的面前。从此,刘秀莲进入了段新宽的视线,他渐渐地了解到,刘秀莲今年66岁,老伴死得早,为治病塌下了一屁股饥荒。她本来是3个孩子,长子前几年打工出事故身亡,儿媳也因此改嫁,给她撇下了三四岁的孙子;老二成家另居后,因为三川地理条件差,加上有了孩子,光景也是紧巴巴的。老三30多了,因为家里穷,还没对象,打工赚点钱既要谈朋友又要筹办婚事,家里的光景实际靠刘秀莲种点菜采点药维持。一家三代三口人住在两间破房子里。生活的艰辛是可想而知的。
段新宽在一次访贫问苦中知道了这些情况以后,第二天吃过早饭,他到家里找到刘秀莲说:“你今天搬家吧,这房子太危险。”
“往哪儿搬呢?没办法啊!”
“现成的活动房,已经安排好了。”
“那我这房子咋办?”
“扒了再盖!”
“哎呀,段书记,我哪儿有钱呀!”
“你放心,有我呢。”
就这样,段新宽拿了十万元,给刘秀连盖起了新房!
刘秀莲有了新居。但她还有个心病。就是她那不满十岁的孙子。自己这把年纪了,不定哪天走了,孙子怎么办?她怯怯诺诺的没法说。段新宽见她欲说又止的样子,说道“有啥话你就说吧”,刘秀连这才说道“段书记,遇上你这好书记,我这辈子啥也不怕了啊……可是我这个孙子,万一我哪天走了……”,段新宽看出了刘秀莲的心思,直截了当地说:“你放心,你那孙子我管到18岁,每月600元!”
段新宽说着就掏出600元:“就从这个月开始吧。”
刘秀莲一下子愣住了:“这是咋说的呀?段书记好,真好……”
从此,刘秀莲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一个人时就反复地独说独念:“段书记好,真好!段书记好、真好!”
这事让段新宽知道了专门找到她纠正说:“你不能老说我好。”
刘秀莲说:“那我说谁好呢?”
“你说共产党好!没有共产党的好领导,有我段新宽的今天吗?”
刘秀莲对大恩人段新宽当然是言听计从,当然要说共产党好。但她决不同意把段新宽好去掉,于是就两个好并着说,这就成了“段新宽好,真好!共产党好,真好!”——
刘秀莲对段新宽的感激还不止这句口头禅,还在段新宽给她盖房子时就用大字报的形式写了好多封感谢信,一夜间贴满了大街小巷,最后还跑了几十里,贴到了县委门前。
段新宽出来制止了。那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制止。他对刘秀莲说:“这东西你不能贴””为啥不能贴?”“现在正有人说我花钱买荣誉。你贴了就更有人说了。你看么!房子还没有盖成,感谢信可写成了,这不是拿钱买荣誉吗!?”“刘秀莲觉得这话有理。但不让她贴感谢信心里憋屈,就回娘家向当老师的弟媳请教。弟媳说:“你想办法骗他。他公司在栾川,回三川的日子有限。你弄个活动板面,他走了你搬出来,回来了再搬回去。看他有什么办法。”
刘秀莲情不自禁,感谢弟媳给他出了个好主意“你那墨水可真没白喝!”,她连忙回家做了个板面,把感谢信贴在上面。照弟媳说的办法搬进搬出的。刘秀莲没文化,代笔人水平不低。感谢信的最后一句特别显眼:“段书记,刘秀莲永远忘不了你!”
段新宽做了好事不让写感谢信,这在三川村是出了名的。可是,有恩不报对大多数人是一种折磨。因此大家就千方百计的想办法表示谢意。有的办法真想得让人啼笑皆非。
2003年以前,三川村的街道还没硬化。真是晴天一身灰,雨天两脚泥,苦不堪言。为了提高村民的生活质量,段新宽出资80万元,硬化了71条巷道,硬化了通向三川村的大沟小叉,又把一条长达400余米蚯蚓似的老街拓宽取直……这是多大的功德啊,群众集资为他立了座两米来高的纪念碑。命名为“民心碑”——顺应民心之碑!那条街也命名为“民心街”,顺应民心之街!民心碑本来要落段新宽的名字的。段新宽执意不让。这就又出了个亘古未有的奇事——未落名字的丰碑!。大家经讨论认为不落名也可。了解情况的,当然知道是为段新宽而立;不了解情况的呢——人人都有好奇之心,当然要问:“这是谁的壮举?为什么不落名字?”还愁不知此碑为谁而立吗?这恰是欲盖弥彰啊!”
陆轴沟的李跳门的感谢更是别出心裁。他反复琢磨:做了好事,连个感谢信都不让写,怎么办?买套衣服?请段新宽吃顿饭?人家有钱,不稀罕这个。恰在这时,家里的樱桃熟了,红丢丢透灵灵的!那就把段新宽请到家吃他栽培的新品种樱桃!但是,段新宽忙的脚不粘地,能请来吗?后来他终于想出了办法,他和村委牛主任关系不错,让他想办法把段书记骗到陆轴沟来!机会还真的来了,一天他忽然接到牛主任的电话,说段书记要到陆轴沟有事,于是就专程跑到村委,要亲自陪着段新宽到陆轴沟来。他左等右等的,段书记终于处理了种种事务启程走了。可是走了不到二百米,手机突然响了,县政府要他立即到县城开会!李跳门急的直跺脚。他突然急中生智,飞风地跑到家里,二话没说,拿起斧头就向樱桃园走去。只见他三下五除二地把一颗胳膊粗的樱桃树砍倒,扛起来就向段新宽家里跑去。当他赶到段新宽家里的时候,段新宽掂着文件包正准备出发。刚开始段新宽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明白后气得哭笑不得。他把文件袋夹进腋窝,随手摘了把樱桃,然后捏起一个又红又大的樱桃对李跳门说:“李组长,你看着,你送来的樱桃我吃了。我连核儿都吃了——”说罢他把樱桃送到了嘴里……
段新宽吃了那个樱桃,眼泪禁不住涌了出来,感到心里甜丝丝酸溜溜的——自己做了那么一点小事,村民们却给他送来了一颗颗滚烫的心,心里能不甜吗?再想想肩上的重担,想到自己还远远没有尽到责任,心里能不愧,能不酸吗?
……
了解到这些情况以后,笔者愤然起来,决定会一会胡闹仁。
在村委会办公室里,胡闹仁来了。30多岁,留着八字胡,说活很流畅。握手后,笔者开门见山问道:“那个爆料段书记的帖子是你写的?”
他毫不隐满:“是我写的!”
“你说段书记的荣誉是花钱买的,有证据吗?”
“当然有呀!”
“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当然可以呀!”
于是胡闹仁扳着指头一般般一件件地说了起来:“你听着。盖村委办公楼,他花了150万,盖村委卫生院,他花了百十万。2010年发大水,差点儿把三川街冲泡,政府的款还没有拨下来,人家段新宽可把水泥钢筋拉来了,堵塞了缺口,加固了河堤,这一项又花去了七八十万,还有修桥补路,慰问军烈属,照顾困难户,资助贫困学生,还办什么老年会,同乡会,同学会,婚丧嫁娶会,还有每年一次的运动会,这会那会的,还有逢年过节办故事,哪一项不花钱?你说说,他不花这些钱有那么多荣誉没有?说他的荣誉是花钱买的,亏不亏?”
原来是这个!笔者放了心,解释说“人家花了那么多钱,办的都是公益事业,政府给了人家荣誉,该不该呢?”
“我只说他的荣誉是花钱买的,我没说不应该嘛!如果要我说,不仅应该,还是完全应该!一百个应该!一万个应该!”“胡闹仁越说越激动:”反过来说,有的人也有很多钱,有人的钱甚至比段新宽还要多,他们咋不拿出来买荣誉呢?他们舍不得嘛!他们有钱还养小蜜呢!”也许是激动过分,气呛了喉咙,只见他咳嗽了一下接着说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良心话,人家段新宽不仅不是图名图利的小市侩,人家还是无名英雄!标标准准的无名英雄!”
接着,胡闹仁扳着指头如数家珍地继续说道:“段新宽花的冤枉钱多着呐。残疾人杨铁,还有还几个人都是药罐子,吃那药,都是段新宽掏的钱呵!这些都是明头,不说了……那年改善村容村貌,国家只承担40%,剩下的60%都也是段新宽掏的,他们知道不知道?人家出钱盖教学大楼,硬化、美化校园花那钱,他们知道不知道?段新宽没任支书之前,三川村人均收入是1300元,现在是6500元,他们知道不知道?一些人真是像邓小平说的,掂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他们享着段新宽的福,捣着段新宽的脊梁骨,吃着段新宽‘包的饺子还骂段新宽包的饺子太香了,让他们撑破了肚皮,他们的良心到哪里去了?真是叫狗吃了!”
见胡闹仁越说越激动,笔者笑了:“那你为啥还发帖子呀?”
“我那是周瑜打黄盖,叫曹操看呢!没那帖子你会找我?没那帖子前几天几个记者会找我?”
好个滑稽幽默的胡闹仁!原来他是变着法为段新宽申冤呢!
笔者明知故问:“段新宽那么好,为什么还有人说三道四呢?”
胡闹仁脱口而出:“嫉妒人嘛!吃不上鱼肉骂鱼腥嘛!恨人富笑人贫嘛!”
段新宽的一天
每月五号,是段新宽铁定的假日。不管再忙,哪怕是房子着火也非过不可。
这天有三件非干不可的事情。一是要拜见父母,尽孝心;二是参加党委的例会,(三川村的组织工作做的好,党员发展快。全县第一个由支部晋格为党委)向党表忠心;三是为初中上政治课,为下一代献爱心。
段新宽是方圆附近出名的孝子。初中辍学打工就是冲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能吃上烧饼去的。成了亿万富翁,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孝敬父母双亲就更成了他心坎上的大事,这就有了每月五号铁定的省亲之日。到了那天,带上父母爱吃的食品,依偎在一起,说说彼此想听想说的贴心话。不仅是父母,就连自己也是难得的享受。出发的前一天,段新宽的一个朋友从国外捎来两瓶营养品,自然是非带不可。然后又买了些父母爱吃的东西,自个儿一大早就启程了。
老远就看见自家的房子了,这是他打了两年工有了点积蓄盖的——标准的豫西普通农舍;土木结构,上下两层。下层住人,上层仓库,放些杂物之类。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是相当体面的了。可在30年后,就显得落后而丑陋。段新宽有了钱,几次要扒掉重建,却遭老父亲的强烈反对。
段新宽的老爸叫段学印,82岁了。上了年纪,前年又患了轻度脑血栓。尽管段新宽为其紧治慢治,恢复得不错,毕竟上了年纪,身体状况渐不如前了,因为吃过旧社会的苦,就信党新社会的甜。一心扑在共产党的事业上。他年轻时干了几十年生产队长,大队干部,为集体事业献出了毕生心血。提起他对集体财产的一尘不染简直令人敬畏。一次老伴在卖肉铺拾了一捏“杂碎”喂鸡。她本来是要付钱的,营业员说不值得。可回到家里,段老爸不依了“都像你这样,集体还咋发展?”他非让老伴送回去不可。老伴气的随手扔进了鸡圈,他只得自己跑回去付了一元钱了事。可惜那年代不允许老百姓发家致富,他领着大家苦干了几十年,仍然停留在“穷则思变”的水平上。历史把他推向了后台,大家选段新宽当支书。段新宽由不干到干也与段老爸不无关系。他对儿子说:“干吧,我干了几十年,越干越穷。现在政策好了,你给大家干个样子吧!”段新宽干上了支书,既要忙公司的事又要忙村里的事,老爸就成了他的耳朵和眼睛。谁家有困难,困难到什么程度,该如何照顾,全是老爸的一句话。因此,段新宽对老爸又敬又畏。所谓的畏,于段新宽几次要拆家里的老房子有关——段新宽要拆掉老掉牙的旧居,不管怎么劝,老爸死死咬住那句话:“你不让全村的群众住上楼房,就别想让我离开这个老窝!”尽管段新宽努折老腰给困难户盖了不少房子,但远没有达到老爸的要求。因此,每次回家拜见老爸,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愧疚,心里就忍不住“咚咚”地跳,因此就有忍不住的畏!
老爸上了年纪,这些年干不动重活了,但是对自家的菜园子仍是尽心尽力。对此,段新宽的心里很矛盾。老爸出一辈子了力,一方面不想让老爸劳累,另方面又觉得干点活既能活动身体又增加了饭量,对身体也有好处,也就只好由着他。唯一让段新宽心里不自在的是在花钱上。老爸简朴了一生,穿衣着帽还是那个中下游水平,儿女们给他买的新衣服成堆成摞的,他硬是不穿。他说穿起来身上不自在。往手里塞钱他也不接。他总是那句老话:你们在外面事多,我有钱。这就给段新宽带来了难堪。朋友们一见面就取笑他:“新宽,你还是个大老板,看你父亲穿那,只差没打补丁。”虽然只是句玩笑,段新宽仍然觉得很不是滋味,于是就在如何让父亲花钱上动起了脑筋。后来他终于想到了办法——父亲种的菜吃不完就到街上去卖,每次卖上三十二十的,心里总是乐呵呵的。这一天,段新宽对他说“下园子种菜可以,吃不完卖点也行。可是你以后不能自己卖菜了。”父亲吃了一惊,“为啥?”“人家都笑话我哩。说段新宽是老抠!让七八十的老父亲卖菜赚钱!”父亲不服:“菜吃不完总不能扔了”“我找人替你卖!”老爸又犟了几句,见段新宽死活坚持,只得依了。于是,雇的人卖了钱交给段新宽,段新宽再转交给父亲,这样就有了做手脚的机会。本来只买了三十五十的,转交时却成了八十一百。段新宽还添油加醋地和老爸取乐:“菜又涨价了,卖的不少哇!”把老爸乐的哈哈大笑:“咋会不涨价呢?现在啥都涨价了!”有人问段老爸:“新宽每月给你多少钱哪?”老爸就豪气冲天的回答:“你去问问新宽,看我挣那钱能花完不能!”尽管段新宽除了加倍付给老爸的菜钱外,每天还要付给卖菜的上百元的劳务费,心里仍然很高兴。他不在乎这个,只要让老爸高兴就行。
有人问段新宽,缘何不把老爸送进老年公寓。既让老爸享了福,自己还可以松和松和。240万元钱对段新宽不算什么。段新宽说不是舍不得钱,是不想那样松和。自己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有老爸在身边,看一眼心里宽慰,心里有劲,心里有一股子豪气。
段新宽到了家,二老穿的展呱呱的。他们平时不穿新衣服,只有儿子回来时才穿。当然是想让儿子看着高兴。
一番寒暄以后,段新宽拿出礼品,并交代了饮用方法,最后按照既定的套式打水给二老洗脚。
段老爸说:“哪有大清早起来洗脚的?”
“中午我要到村委开会,晚上也不能回家。”
“昨晚洗过了!”
“那是你洗,现在是我洗,不一样的。”
“有啥不一样?”
“你洗是为了讲卫生,我洗是为了尽孝心”。段新宽说着就打来了水,“洗吧,多洗脚有好处。”
段新宽给二老洗了脚。从二老那满脸的笑容看出了他俩是多么的幸福。
笔者问段老爸:“你说新宽干的咋样呀?”段老爸嗫嚅了一下“还算可以吧。”
老伴替儿子鸣不平:“比你干的强!”段老爸哪肯示弱:“再强也是姓段!”笔者也乐起来:“这辈子他是只能姓段了!”
母亲要去做早饭,被段新宽拦住了,说中午要开会,来不及了。他到街上买了油饼,油条,糁汤。段新宽对笔者说,二老很节俭。这对他们就是享受了。
早饭后到村里参加例行的党委生活会。
每次参加这样的会,段新宽都要提前一小时到场。他要和大家拉家常。战争年代用“同饮一碗清泉水,共盖一件军大衣”来概括战友之间的友谊。现在富裕了,该是“有福同享”了。段新宽想着自己有了钱不能让“战友”说自己小气。每次参加这样的会都要给大家带些见面礼:每人一瓶饮料,会抽烟的还有一盒烟。可能是怕抽了烟嘴里有异味,还给每人发了一包口香糖。参加这样的会议有点像除夕夜家长给子孙,给老人送新衣发红包那样亲密热烈。
段新宽进了会议室,已经有几个人先到了,他把礼品放在主席台上。宣布了“政策”,大家彼此打了招呼,互相问候嬉笑着领了“份子”,就东家长西家短地拉起来……
正谈的热闹,进来个老头儿。他问段新宽,给他盖的房子主体都竣工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不给他安门窗。段新宽告诉他,前些时他出差了,没顾着。马上就安排。
老头儿走后,大家七嘴八舌地埋怨那个老头子:“真是不知足!主体都起来了,自己就不能安个门窗吗?”“吃着鱼肉想虾米,真是得寸进尺!”段新宽连忙制止说:“不能这样说!有头发谁想装秃子!我在这里干着,有困难不找我找谁?”
话音刚落,又进来个老太婆。他掂着个塑料兜。段新宽连忙打招呼“有事呀老婶子?”老太婆一副神秘的样子:“有事。无事我会来找你?”接着她扬起塑料兜:“给你送个东西!”段新宽伸手去接:“什么宝贝呀!”“你得保证,必须收下!”“我看了再保证!”老太婆一边递一边说“你给俺办了恁些事,你啥都不收,没办法感谢呀,就只有这了!”段新宽接过去一看,是双做工精细的鞋垫子。上面还绣着字。一只是“书记亲民”,一只是“民亲书记!”段新宽哈哈笑着说:“收!这么好的东西我能不收吗?”
党委会的内容是学习共产党十八大文件。十点钟,段新宽说要为下午的课做准备,会议就由副书记主持,提前告辞了。
说是准备下午的课,实际是借口——他要应付笔者的采访。
反锁了办公室的门,两个人谈了半上午。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开门吃饭时有五六个村民喊着去吃饭。段新宽分身乏术,只得说:“这么多人去谁家?谁家也不去。我和老陈去吃三川调豆腐。”几个村民没法儿,只得悻悻走开了。
一个企业家,一个村的党委书记,百忙中抽出时间给学生们上一堂政治课,可见教育在段新宽的心目中占了何等重要的位置。
提起段新宽对教育的重视,没人不连声“唏嘘”的。
由于家里穷,段新宽初中毕业就辍了学。这使他想起来就遗憾连声。到外面闯荡了几十年,拓宽了视野,增加了见识,知道了文化的重要:看看那些干大事的,哪个不是“蛀书虫”?成了三川村的当家人以后,他下定决心,再穷不能穷教育。为了孩子们的前途,为了三川村的未来,一定要把教育抓上去!
段新宽上任的第二天就到学校去了。于是他就看见了,教学楼的墙体裂缝了,说不定哪天就要塌下来。教师的宿舍,窗户上糊的是报纸,有的破了洞,风一吹哗啦啦响。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安心教书吗?学生能安心学习吗?于是,翻新了宿舍,美化了环境,硬化了路面,增添了景观,盖起了教学大楼!这样一来二去的,100多万就又花进去了。
为了提高教学质量,教师是关键。段新宽说,自己文化不高,没办法提高教师们的水平,只有在生活上关心他们,让他们安心工作。教师的福利,除了政府发的外,冬天他又加发了棉衣和棉被。对于教师的具体困难,只要他知道,总是成千上百的往手里塞钱。听说有的老师没有火锅和电磁炉,他给每个老师买了火锅和电磁炉;听说退休老师刘海建房因资金不足停了工,他马上送去了2万元!都知道春节家长要给子孙发红包,哪有机关领导跟职工发红包的?段新宽发了!他每年春节给教师发的红包是500元!段新宽为教育花了多少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只为教师们的一句话:在三川村教书是幸福的,幸运的!
段新宽重视教育,不仅表现在对教师的关怀上,对学生同样倾注了大量心血。他资助了多少贫困学生?自己不肯说,说那不吃紧,不值得提。仅笔者能说出名字的就有七八个!对全校所有学生们的学习用品,诸如作业本,笔墨纸砚等等的也是成箱成车往学校拉!每月给学生们上的这堂政治课,几百个学生,每人一瓶酸奶事小,还要备课,还要了解学生的思想动态,还要查询有关资料,能不耗费心血吗?
三川初中的学生们都十分盼望每月一次的政治课。当然不单为了那瓶酸奶,更是想听段新宽讲故事——他讲课尽是自己的创业历程,基本不讲自己如何“过五关”,大都是怎样“困麦城”,让学生们从自己的经历中从活生生的事实中感受真善美的力量,洞察假恶丑的本质,从而感受到人生的价值,人生的意义!
那天下午笔者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1989年,那时的段新宽还是个穷困潦倒的小伙子,听说安徽亳州的山萸肉价格飙升到每公斤240元。而栾川的收购价格是60元,利润不小!他东挪西借的凑了十几万,收购了几百斤山萸肉运到了亳州。想着除了成本每公斤至少能赚150元,500斤就是75000元啊!那时候的75000能顶现在十几万,万元户就够了不起了,七八十万啊……想到这里他心里美的连睡觉做梦都笑出了声!可是到亳州一问:价格一下子跌到了60元!问收购员,不是说240元吗?回答说:“那是昨天,今天降了……”无奈何,他只得把货拉了回去,想以后卖个好价钱。可是第二年春天,山萸肉生虫了,再不卖就要彻底扔掉了,只得以每公斤20元处理了。一下子赔了十来万。于是段新宽一下子成了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段新宽最后总结说:“同学们,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布满了荆棘和险滩,有时候即使我们计划的再慎密,准备的再周全,失败也是在所难免的。我们不能碰到了困难,遭遇了挫折就心灰意冷。我们不能因噎废食——一口饭噎住了,能永远不吃饭吗?我当初一下子赔了十来万,如果灰心丧气再也不干了,能有今天吗?因此,我们不能只看到科学家获得诺贝尔奖的辉煌,更要看到为了这一天他们经历了多少难以想象的艰辛,付出了多少难以想象的代价……人的一生就是和困难搏斗的一生,就是碰到困难战胜困难的一生……”
下午的课结束了。学校留段新宽吃饭,被谢绝了。他说晚上有关紧事,实际上还是继续接受笔者的采访。可是到了晚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刚刚坐下来,电话铃又响了,说外省的一个什么参观团来了。要他去接个头。他只得抱歉告别了……
段新宽的一天就是这样度过的;一年360天,他都是这样度过的。
抱犊寨·望牛岺
截止目前,段新宽最大的手笔是开发抱犊寨景区。
抱犊寨位于栾川县城西北34公里处,海拔1803米。那是个典型的凹字形高峰。四周峭壁如削,层峦叠嶂,苍苍郁郁。计有“石老婆”、“石老汉”、“轿顶山”、“螃蟹盖”、“莲花洞”、“过风洞”等景观。凹内设“抱犊宫”和“三清观”,殿宇巍峨,雕梁画栋,神像高大,壁画精巧。清人王景福有诗曰:
神牛杳何处,路深人摇铃。
石洞龙蜒滑,柴窝虎迹腥。
老杉鸣夜雨,残露落晨星。
借问迂仙事,遗碑旧有名。
抱犊寨的成名缘于一个优美深沉的民间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张姓恶霸雇佣了不少长工和伺女。一个年幼的伺女爱上了一个放牛的男孩,而无恶不作的恶霸对伺女早起淫心,于是就令男孩牵着骨瘦如柴频于死亡的牛犊到深山放牧,声称何时牛犊长大何时归府。男孩抱牛犊进了深山,借宿在一个耸入云霄的山峰之下。一天晚上他睡梦中感到神情恍惚,犹如腾云驾雾一般。第二天醒来,他和牛犊鬼使神差地到了峰顶,于是便在峰顶生存下来。白天伴牛犊吃草,晚上陪牛犊睡觉,牛犊便一天天健壮起来。待他准备下山和爱他的女孩团聚时,早上起床忽然不见了牛犊。他四处寻找,四处呼喊,竟是无影无踪。最后他爬上了另一座高峰,日复一日地望,日复一日地喊。后来终于有一天,一声炸雷响过,他竟腾云驾雾地升天去了!原来那牛犊吃草时误食灵芝成仙走了,后来见男孩终日喊他,实在辛苦,就也接他到天堂享福去了……于是两个山峰便有了自己的名字,一个叫“抱犊寨”,一个叫“望牛岺”。
明清以后,烽烟四起,民不聊生。抱犊寨凭其险要成了栾川、卢氏、嵩县、西峡几县豪绅巨富的藏身之地,此后又成了土匪兵痞的盘踞巢穴。官兵来了,他们据险扼守;官兵走了,他们烧杀抢掠,成了当地群众望而生畏,想而胆寒的罪恶之地。
山上落草的头目,当然是强肉弱食。最为凶残的当属谢润玉。
谢润玉,冷水大南沟人。弟兄4人中排行老三。长兄谢黑奎,曾任冷水联保主任;次兄谢泽民,曾任卢氏县保安团副团长,胡宗南新三师副师长;四弟谢泽宣,当过冷水保长;而他本人,曾任冷水保长、联保主任、土匪大队长、营长、三川镇长,胡宗南新三师副官主任。用当地老百姓的话说,他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的家伙。他少时嗜赌,输光时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20岁那年的一天,他又输得一塌糊涂。有人说,谁敢脱光衣服在大街上转上一圈,奖给他500大洋!就是这个谢润玉,还真的一丝不挂地在大街上徜徉一周!是日冷水逢集。吓得妇女们四处逃窜。此后,几经折腾,他终于跻身于三川地区的土匪首领。从同伙手中夺取三川镇长之后,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更是有恃无恐无恶不作。谁不如意就要杀谁。能找到借口的明杀,找不到借口的暗杀。曾因几句争吵计杀了冷水镇长周明甫;还因憎恶劝其抑恶扬善暗杀了他的八舅;窃据抱犊寨霸主之后3年间滥杀无辜群众,屠戮革命志士达近百人之多!解放战争末期,负偶顽抗。在解放军于一九四六,四七,四八年三打抱犊寨的战役中,又夺走了我党200余优秀儿女的性命!
为了继承先烈遗志,发扬革命传统,2003年,中共栾川县委作出了把抱犊寨开发为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的决定。此决定由四个单位实施,共有四个建设项目:一座纪念碑,一个陈列馆,一个广场,以三打抱犊寨为内容,著一本纪实著作。
段新宽的金山公司也在四单位之列。可是半年过去了,工程却“三个和尚没水吃”。县委书记找到段新宽,段新宽对这一工程早就蓄满了动力。这动力来源于他的老爸——段老爸被旧社会压弯了脊梁骨,苦大仇深;段老爸目睹了解放军三打抱犊寨的壮烈场面,因而对开发抱犊寨的战略意义认识的更加透彻。这动力也来源于自己。这不仅是因为他是共产党员,对党的决定从来是说一不二,更因为他每月给初中上一堂政治课,讲的尽是书本上的道理,总觉空乏无力。把抱犊寨开发出来,不正是爱国爱党爱社会主义的活教材吗!于是,县委书记和他一拍即合,当即表示,用3个亿的资金把抱犊寨开发出来!
从此,段新宽甩开膀子干了起来!
从此,段新宽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也吃尽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头!
仔细分析起来,人生所吃之苦,大体可分为两种。一种是非吃不可,不吃就不能成事,被动去吃。另种是完全可以不吃,自己逼自己去吃,主动去吃。为了开发抱犊寨,段新宽两种苦都硬着脖子吃下去了。
为了摸清抱犊寨的地理环境,他要飞崖走涧,他要用绳子把腰栓住,荡秋千似的爬那万丈悬崖。这苦非吃不可。不吃这苦就不能弄清哪里有溶洞奇景,哪里可建亭榭楼阁。一次探险中鞋子掉下了万丈悬崖,他只得打赤脚回家,割得脚上的血口子一道挨着一道,这苦不吃行吗?山上没有鞋店,不想在山上过夜就得赤脚走路!还有一次在山上迷失了方向,直到天黑,找不到回家的道路,只得在洞里伴着狼的嚎声过夜。无法回家了嘛,不在山洞过夜在哪里过夜?这些苦非吃不可!还有一些苦,例如有一次陪专家到山上勘探。他患有高血压,脚肿得穿不上鞋子。别人劝他不要去了,他却非去不可。说专家的时间宝贵,不能错失良机!脚肿穿不上鞋,是鞋子太小,把鞋面剪个口子不就大了吗?于是,他破天荒地把鞋面剪开!硬是把红肿的双脚塞了进去,这种苦他完全可以不吃。他完全可以让别人替他去,他完全可以待脚消肿再去。但他硬是要去,硬是要自找苦吃!
段新宽的心血没有白费,经过近10年的努力,抱犊寨硬是被建设成了4A级旅游景区!
由于独特的地理环境和卓越的政治内涵,景区取得了不少荣誉称号,被上级冠之以种种的基地——“河南省国防教育基地”、“河南省电视台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洛阳市廉政文化教育示范基地”,还被命名为“河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红色之旅中原行十佳红色旅游景区”,这些荣誉称号,段新宽作报告不带笔记是说不清的。
有幸到抱犊寨看看吧。那里既有目不暇接的奇峰异景,又有还原三打抱犊寨惨烈场面的遗物遗迹;既有屹立于万丈悬崖上的奇亭异榭,又有鳞次栉比的参天古松。睁眼是千峰竞秀,万壁滴翠;闭目是风呼渊啸,震耳欲聋,那里既是游客一饱眼福的乐园,又是探险者放荡猎奇之心的佳选;既是豪商巨贾避暑散心的胜地,又是普通劳动者舒筋松骨的佳境。似乎那里的一草一木都经过修剪,那里的一石一坎都经过雕琢。简直是步移景换,一步一个奇迹,一步一声惊叹!
笔者笔秃,千言万语难尽抱犊寨之美的万一。还是看看留言薄上游客的生花之笔吧。
写抱犊寨的成因:
本乃凡童只因抑恶扬善被老君刮目
原是俗牛皆缘厌懒爱勤受玉帝青睐。
清风徐徐三樽玉浆飘飘欲仙离凡界
艳阳融融一曲新歌悠悠成神到天庭。
状危崖仙阁:
胸前挂日月看千层碧波涌天际
脚下履晨星听万里惊涛贯耳中。
看室内窗明几净温馨醉人
望门外千峰竞秀松枝拂窗。
一个游客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千言万语难尽满腹的感慨,最后索性浓缩为九个字述之:“观止!观止!此生的观止!”
抱犊寨是雄伟壮观的。它是段新宽此生的纪念碑。
段老爸的生日
2013年农历11月10日,是段新宽老爸段学印80岁诞辰
还在两个月前,段新宽就开始谋划——不是谋划如何庆贺,而是谋划怎样拒客。原因很明显:一是党中央三令五申禁止党员干部大办宴席;二是他感到劳民伤财,太不划算。劳民很明显七八十桌办下来花钱事小,那得好几天奔忙,真能把人整得疲惫不堪;伤财也不是骇人听闻——还不是因为钱的问题。只要父亲高兴,花点钱没啥。问题是有人出礼就得还礼,有的礼根本就无法还。为这事段新宽不知劳了多少神费了多少力,在他日理万机终日忙的焦头烂额的情况下,再加这么一个沉重的负担,怎么受得了呢?就是因此种种,还在两个月以前,段新宽在取得老爸同意之后,弟兄三个就四处放风:老爸今年的生日不办了!真的是不办了!这样宣传了一个来月以后,忽然感到不妥:老爸整天在家里住着谁看不见呢?为保险起见,在生日还有一个来月的时候,赶紧把老爸接到了栾川,十来天后又感到三川人到栾川办事的不少,又送到了洛阳。当有人问他:咋不见你爸了?他就连忙亮起嗓子回答:去福建了。去福建避寒去了!
对老爸的生日,段新宽当然也有安排:他准备在生日的前两天晚上和父母一块回到三川,到时候约上几个关紧亲戚和实在碍不开面子的朋友,办上三五桌酒席,小规模地庆贺一下。至于关紧亲戚和碍不开面子朋友的范围,弟兄三个也反复做了研究。开始是父母的舅家、姑家和姨家,加上弟兄三个及妻子的舅家、姨家、姑家。后来怕人多嘴杂,走露了风声,三个妯娌的亲戚就免了。同时三个人还特别约定,要绝对保密,给这些亲朋好友捎话的时候,最后要特别叮嘱一下:这只有你知道,可不敢给别人说。做了这么一番安排以后,段新宽稍微感到轻松了些,特别是后来又看了气象台的周期预报,父亲生日前后有一股冷空气来袭,栾川有中到大雪时,他简直是暗自窃喜了!
老父亲生日的前两天晚上,段新宽和二老回到了三川。这两天段新宽让二老深藏不露,就连上厕所也由段新宽把盆子送到屋里(农村的老房子厕所都在室外),回三川的第二天果然飘起了雪花,段新宽就更加放心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段老爸生日那天虽然风紧雪急,前来祝寿的客人仍然像从地里冒出来似得,滔滔不绝地涌到了家里!还在八九点钟的时候还是零星来客,刚刚过了十点,路上竟然是络绎不绝!段新宽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殊不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弟兄三个有关紧亲戚和碍不开面子的朋友,那些人也有关紧亲戚和碍不开面子的朋友,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还得了吗?何况,段新宽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的父母可以深藏不露,你这个大忙人,还有你的两个弟弟回三川干什么来了?那么多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人家的脑袋都是吃醋的吗?
来的都是客!既然到了这种地步,段新宽只得面对现实了。
在2000多平方米的打谷场上,搭起了临时帐篷。那些赶来祝寿的客人有的就近到亲戚家闲聊;有的冒着做酒席的熊熊烈火取暖;有的则聚在帐篷里趁着方桌或者铺开棋盘厮杀,或者围着扑克打牌,或者亮开嗓子猜拳,更多的则是伸着长长的脖子“卖锄钩”的观众。呼朋唤友的喊叫声,吆二八唱的猜拳声,伶牙俐齿的劝酒声,以及输酒不喝狡猾抵赖的狡辩声,还有兴奋到极处时一哄而起的喝彩声,汇成了一曲热烈和谐、高亢的农家大合唱!
令人奇怪的是来客中有不少从未谋面的陌生面孔。这些人为何要来为老爸祝寿呢?段新宽莫名其妙的思索着。
不仅是好奇心的驱使,更是他的需要,不弄清这些人的名字和家庭住址,怎么给人家还礼呢?出礼不还就是目中无人,这对段新宽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因此他委托了两个人把那些生面孔叫到客厅里,他要挨儿个拜访,挨个儿问个明白!
段新宽的客厅,还是几十年前盖的老房子的正间。豫西的农房结构都是这样:三间房子,两头住人,中间放张桌子就是客厅,总共不到20平方米,这个客厅都被他的重要客人挤满了。段新宽只得遗憾的把这些同样重要的客人发落到邻居的客厅,待大家坐定后,他逐个儿问了起来。
他首先指着一个60岁的老人说“老叔,咱俩好像不认识呀,你怎么也来了?”
那老叔连忙站了起来。段新宽又连忙把他按了下去。那老叔说“咱没亲没故的,又没共过事,你会认识我!我是狮子庙的,是赵利欣的“大”呀!”(豫西称父亲为“大”)
“赵利欣?”段新宽还是不知所云。
“你忘了吧?去年嘛,史校长领了两个学生找你,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上大学没学费,你一个人给了3000,那个男的叫赵利欣,我就是他大呀!”
段新宽想起来了,去年高考时史智伟校长领着秋扒、狮子庙、白土乡高考的学生住在新亚宾馆。一天晚上史校长找到他,说有两个学生,一个叫赵利欣,一个叫史淑娜,学习都很好,但家里太穷,恐怕考上也没钱上。段新宽说,到时候真考上了来找我!两个学生后来还真考上了,赵利欣考上中国矿业大学,史淑娜考上了信阳师范学院。段新宽每人给了3000元。这一点段新宽记得很清楚,给钱时两个人都跪下给他磕头,他又连忙扶起来……今年暑假后赵利欣又来了。这次不是要钱,是拿着礼表示感谢的。段新宽又要给学费,他说暑假打工已经挣到了。临走段新宽硬塞给他1000元,说是给个茶水费,还一再交代以后有困难再找他……
段新宽紧紧握着这位老叔的手说:“利欣是个好孩子。有志气、有骨气,还知道感恩。要好好供他。以后有困难就来找我吧!”
段新宽又问一个70岁的老太婆:“老婶子,咱是啥亲戚?你咋也来了?”
老婶子思维敏捷,说话快言快语:“没亲戚就不能给老爷子祝寿?我是张建设的妈呀!”
“你是张建设的老妈?”段新宽连忙上去握住手:“你老人家身体好吗?”
原来,张建设在县城开了个服装店,段新宽经常到哪里给困难户买衣服,时间长了也就成了熟人。出于敬佩,听说段老爸过生日,自己要到洛阳进货,就委托老妈祝寿来了。
一个50岁左右的妇女抱着孙子在墙角坐着,见段新宽微笑着走过来,直截了当地自我介绍说:“我是火神庙的,刘帅是俺家的大掌柜……”
“哦……刘帅的夫人呀……”
火神庙村是抱犊寨的东门户,刘帅有眼光,东拼西凑的弄了几万元钱,想建个家庭宾馆,工程不到一半,钱就用光了,急得搓手跺脚没办法。听说段新宽乐于助人,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找到段新宽——实际他是不知道。段新宽承诺:凡是在抱犊寨附近建宾馆,需贷款,他可以当担保。没待刘帅开口,段新宽就说“要多少?10万元够不够?”有了段新宽的10万元,刘帅建起了拥有30个床位的家庭宾馆,2013年营业额达到10万元。2014年扩建了20个床位,估计营业额在20万以上了……
还有不少生面孔,都是绝对的陌生人,都是佩服段新宽的为人,听说段老爸过生日,慕名祝寿的。从未谋过面,怎么会认识呢?
还有一些人段新宽当然不认识——有的人想让段新宽帮忙找不到,就到老家找到段老爸。段老爸也是怜贫惜弱的大好人,只要认准谁家有困难,三百五百的,手一伸就掏出来了。段新宽从未谋过面,怎么认识呢?
谁也没想到,因为段老爸乐善好施,终于闹出了一个大笑话。
一个50多岁的老农找到门上。因儿子结婚,想借点钱。这老农经常到家里来,有活就帮助干点活,没活就和段老爸拉闲话,两个人相处的很融洽。可在那时,段老爸手里恰巧没有钱,东看西瞧的,最后抱起了桌子上的宝塔山钼雕:“把这个拿去卖了吧,听说能值好几千。”那老农很不好意思:“这合适吗?”“没啥不合适的。”“这是新宽送来的,咱家不般配……”
这是段新宽学习党的十八大文件的结果。他决心营造一个健康的供销关系,彼此互相帮助,拒绝请客送礼。为了避免给别人造成错觉,他把桌子上的贵重的装饰品包括那个钼雕送到了家里。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老农把钼雕拿走后卖给了一个采购员。采购员急需购买段新宽的钼精粉,就把钼雕送给了段新宽。那钼雕曾因段新宽和客人打赌(打赌钼是否能被硫酸腐蚀),被涂过硫酸,结果落下了印痕。段新宽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心里好奇怪,这东西咋着又回来了?对采购员说,我不是说了吗?我们要建立一个健康的销售关系,我是供,你是需,何必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采购员早有思想准备:“没花钱。这是别人送给我们经理的,俺经理让我带给你……”
段新款笑了:“这话是真的吗?”
看神情,采购员知道段新宽识破了,说话喏喏的,“真的呀!”
“你别骗我了,这东西是你买来的……”
邻居的客厅不小,大概有几十平方米,满满挤了一屋人,段新宽逐个问下去,基本上都是,在经济上帮过忙,因为事情多,又是一面之交,哪能记得住?
就这样,在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的天气里,在这个人烟稀少的深山区,在段新宽弟兄几个力阻的情况下,段老爸仍然过了一个十分热闹喜庆的生日,可以说,这在三川这个深山区,绝对是空前的!
段新宽的三部曲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家政制度。和人类的社会制度相仿,家政制度也大体可分为君主制和议会制。
即是相同的家政制度,因为人的性格教养、学历、素质等等的千差万别,也就形成了家庭状况的万别千差。有了不同意见经过种种形式的交流、较量,最后终于统一了意见还倒好说,如果一方拼命坚持,另一方死活不服,于是就有了争吵、怄气、打架,直至发展到分居、离婚。
段新宽的家政是什么制度?他的家庭状况如何?换言之,他怎样对待执不同意见的妻子?这就是段新宽对待妻子的三部曲:劝、骗、辩。
段新宽的劝有个明显的特点:也许是他的策略,他永远处于居高临下,永远以教训人的口气使妻子永远处于被动地位。
段新宽刚当支书救济困难户的时候,妻子想不通“你那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咋着说送人就送人了?”段新宽板脸紧腮地说:“你看你!刚开始我本来就不想当这个支书,还是你劝我当的。支书是什么?支书就是当家人呵!就是家长呵!家庭成员有困难,家长不管谁管?我当着这个家,群众吃不上喝不上的,于我脸上有光吗?”段新宽见妻子的脸色温和下来,后来又渐渐有了笑容,最后开了句玩笑:“老实说,与我这个支书脸上无光,与你这支书的大夫人脸上也同样无光!”
妻子笑了,用拳头杵了下段新宽“你就那吧”(土语,意思是不要再说那“无意思”的话了)。
有了认识上的矛盾,段新宽当然首先是劝。但劝也不是万能,当然也有劝不服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那就只能骗了。
段新宽的骗堪称天衣无缝。
段新宽要投资3亿开发抱犊寨,妻子心疼钱,几次发牢骚。段新宽却你说你的我干我的。妻子急了。一次段新宽吃过早饭要出门上山的时候拦住了他:“你把血汗钱都投进去了,万一收不回来,你让你的孩子喝西北风吗?”
段新宽知道数字太大,劝也没用,只得说起了谎话:“你知道个屁!我就恁憨?这是我争取来的国家投资!”
妻子一下子松了劲:“知道你也不会白仍钱!”
尽管段新宽严令下属替他保密,不知妻子从哪里得到消息,开发抱犊寨所用资金全是从“金山”拨出去的。一次吃午饭段新宽刚刚拿住筷子,妻子一下子夺了过去:“你老实说,开发的钱到底是谁的?”
“给你说了嘛,国家拨的。”
“你啥时候学会撒谎了?”
段新宽知道有人走漏了消息,连忙急中生智“国家的款三个月后才能拨来。我急着动工,自己先垫着,等县上拨下来还是咱的。”
在妻子的心里,段新宽就没撒过谎,这次又上当了。
欺骗只能满足一时的需求,早晚总要露陷。像开发抱犊寨这样大的工程,能骗到几时?当妻子知道了真相,准备兴师问罪的时候,段新宽因这个工程成了名人,上级表扬,群众夸奖,各种媒体宣传,妻子高兴还来不及,也就不再纠缠不休了。
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一旦露了马脚,那就只能据理力争,只能无休无止地辩了。
段新宽夫妻间的辩有两个明显的特点:第一,那是名副其实的人民内部矛盾,永远关住门说,永远在枕头上说。第二,辩论的结果,段新宽永远是胜利者。这倒不是因为段新宽永远正确,而是因为妻子贤慧。一旦妻子发现段新宽起了高腔,就含笑鸣锣收兵了。邻居们因此反映说,从来没见这两口子红过脸。因此,每次评选三好或者几好家庭,从来没少过段新宽的名字。(顺便说一下,段新宽的家庭是名副其实的三好或者几好家庭。第一,段新宽是标准的孝子;第二,从来没见过段新宽夫妻闹过矛盾;第三,段新宽弟兄三个团结的像一个人一样。都成家立业了,至今还没有分家。不管到哪里出礼,不管是谁出礼,永远并列写着3个弟兄的名字。不是同时出席,而是习以为常地这一个把另两个的礼带上。就是这些原因,每次评选几好家庭,选一个,非段新宽莫属,选两个,除了段新宽才是别人。)
由于三川地理形势的特点,出产的核桃、芝麻、黄豆、玉米营养丰富,色彩艳丽,口感奇佳,在河南闻名遐迩。经专业机构鉴定,三川的小麻油,含有丰富的脂肪酸、氨基酸以及钙、铁等人体所需的微量元素,不仅有祛斑点,防脱发的功能,更重要的是还有润肠胃、清肝火、助消化、润肌肤等滋阴补阳、明目养肝的药用价值。被当地群众称为“长寿油”,而三川产的核桃油,经专业机构鉴定,它的营养价值是花生油的6倍,大豆油的8.5倍,鸡蛋的12倍,牛奶的25倍。在北欧美日等发达国家已成热销产品。美国还将其指定为宇航员专用油。因此,外地游客每到三川,都以购买这些特产为荣。三川镇柳子村居民郭新伟慧眼识珠,他建立的集种、养加工于一身的专业合作社,引起了段新宽的极大兴趣,在郭新伟被经济瓶颈卡的透不过气的时候,分别于前年和去年无息地支持了20万和30万资金,使郭新伟度过了难关。这使段新宽的妻子和段新宽磨了很长时间嘴皮。她说,“开发抱犊寨,你那大道理一套又一套,又是革命传统哩,又是就业机会哩,给郭新伟那么多钱,发扬的是什么传统?给咱村增加了多少就业机会?”段新宽还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你真是个闷疙瘩。他加工所需要的原料,光他柳子村的够用?只要他一开业,咱村的玉米呀、芝麻呀、核桃呀,还愁没销路吗?你说这给咱村增加了多少就业机会?”妻子笑着“没趣”,段新宽“别说了,没有郭新伟,咱村的这些东西都沤粪了!”段新宽仍是寸步不让:“不会沤粪。三分不值二分地卖了”妻子笑着用指头捣着段新宽说:“得了吧你!”
每次争辩,段新宽总是占上风,这使妻子于心不甘,总想找个话题把段新宽压住:“救济咱村的困难户你说是你的职责,你把桥、路修到外乡,还资助外乡的困难学生,这也是你的职责?你是县长呵还是书记?”
说起这个话题,段新宽更是理直气壮:“这你不懂?你可得知道,我这个共产党员,是中国共产党员,不是单纯的三川共产党员,我不能只为三川村服务——你想想,解放抱犊寨,光咱三川人打了?你去看看栾川县志,解放抱犊寨牺牲的烈士,山西的,河北的,哪里都有。我们常说的国家二字,是国字在前家字在后嘛,是先有国后有家嘛,我的夫人同志……你得明白这个道理:只有国富强了,我们的家才有幸福……现在,咱家发了财,成了亿万富翁,没有共产党的好领导,咱能发财不能?旧社会,咱爷咱爸被压弯了脊梁骨,他们发不了财;那些年整天搞批斗,连你起五巴更地纳双袜底去卖都要割尾巴,咱也发不了财。现在咱家发财了,有了几亿的财产,这么好的政策,这么好的党,咱不支持你叫谁去支持?你问我有完没有?我给你说,没有完。永远没有完!我们张嘴合嘴的把党比作母亲,把自己比作党的儿女,嫡亲儿女孝敬他的父母,你说有完没有?”
这就是段新宽的境界!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一切都是党给的,只要党需要,他什么都可以献出来!不是这样吗?他担任支书十几年,领过一分工资没有?出了那么多的差,报销过一分旅费没有?他说,不领在村里放着,也是大家花,领了装到口袋里,也是大家花,多麻烦!他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花的那些钱,不都是为党“白”花的吗?他买供销社、买望牛岺,开发抱犊寨做那些“亏本”生意(在当时看,的确是亏本的),不都是他心甘情愿地为党“白”花吗?
其实,在段新宽的心目中,他为党花的那些钱,一点没白花。
命运垂青他——且不说佛的保佑,加持。(这正是他的老爸终日挂在嘴上的)他做的那些好事,件件都有好报应。
花310万买下的供销社(县政府原欲另卖给洛阳一家公司,因对方300万嫌贵,没说成)后来又花了1200建起了“新亚饭店”,2010年经专家评估价值4000万!
他为老百姓花了钱,老百姓感激他——不仅把纪念碑立在大街上,还千秋万代的立在了心坎上!
他为党花的那些钱,他的党,他的母亲感激他——母亲怎样感激自己的儿子?只有喋喋不休的夸——广播亮开嗓子夸;电视手舞足蹈夸;报纸连篇累牍夸;各级政府也以赐给种种荣誉称号夸——“全国劳动模范”、“河南省劳动模范”、“河南省农村青年致富创业带头人”、“河南省新长征突击手”、“省级农民致富能手”、“全省五个好村党支部书记”、“全省优秀共产党员”……
——母亲夸奖自己的儿子,是不遗余力不惜溢美之词的!
责任编辑/孙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