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兰
1938年6月,徐州会战结束,侵华日军打通了津浦铁路,将华北华中联成了一气。随即调集重兵,在水面舰艇配合下,沿长江两岸溯江西进。南岸陷马当,攻九江;北岸占潜山,经太湖,图黄梅,攻击矛头指向武汉。
为了保卫武汉,中国军队组成以陈诚为首的武汉卫戌总司令部,调集40多个师部署于武汉四周,准备与敌决战。
此时,由郭汝瑰任参谋长的第54军(军长霍揆彰)也被列入武汉防卫军的序列,驻在武昌以东约50公里的葛店一带,在德国军事顾问的指导下构筑被视为样板的“模范阵地”。这个阵地北依长江边的白浒山,南临豹子澥(湖),纵深有约一公里的浅丘。从局部看,这个阵地似乎不错。但从全局看,它只是武汉外围整个环形防御阵地的一部分。而环形阵地只要有一点或数点被敌突破,整个防御体系就会崩溃,几十万守军就有被敌压至水际而遭歼灭的危险。深知兵法而又勤于思考的郭汝瑰,对此常感怀疑和忧虑。
乌云压城,强敌来攻,这一仗究竟应该如何打法?怎样布阵?这些问题成了郭汝瑰在那些日子里昼思夜想的主题。他把湖北省及邻近地区的五万分之一大比例尺地图挂在墙上,细细地揣摩了两三天。把敌我情况、作战任务、战区地形、敌人惯用战法以及作战方针等诸种因素放在一起,综合考虑,反复推演,一个初步的作战构想在他的头脑里逐步清晰起来。
不久,陈诚召开有各军师长和主要幕僚人员参加的作战会议。他在作了一番鼓励性的战前动员之后,就让参谋长郭忏、参谋处长刘云瀚宣布卫戌总司令部早已制定好的作战方案。郭汝瑰与军长霍揆彰、14师师长陈烈并排坐在一起,郭汝瑰听了这个方案,便悄声对陈、霍二人说:“这是又要遭歼灭的样子!”陈、霍二人听了忙说:“你有什么高见,快起来讲一讲!”郭说:“我还没有形成书面的东西,怎好信口开河!”陈烈急忙写了一张“54军参谋长郭汝瑰对作战方案有意见具申”的字条传给陈诚。陈诚看了字条后说:“好哇,郭参谋长,你起来说一说!”
于是,郭汝瑰站了起来,谦逊地说:“有点不成熟意见,还未形成文字,说出来供大家参考。”郭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对着军事地图清晰而明确地谈起他的看法:“我认为这个作战方案,实际上是步南京战役的后尘。背水设阵历来是兵家大忌,一旦战事失利,我军就有被赶至水际而被歼灭的危险。我看武汉三镇的地形,打到武汉核心阵地就已经很不好守了,我们应当把防卫线尽量向前推,利用山地在武汉外围作战,歼灭敌人于外围。”接着,郭便把自己对敌人进攻路线的判断摆了出来:“敌人主力很可能由海军配合沿江而上,两岸陆军迂回包围我沿江要地以节节推进。现在敌人已攻下马当,南岸之敌必从瑞昌地区出发,进攻金鸡岭,然后再向码头镇、富池口进攻,得手后以小部兵力攻打黄石,经鄂城进攻葛店,再进迫武昌。这是因为葛店一带地形狭窄,不适宜大兵团作战。而敌主力则必从富池口地区西进,攻占阳新、三溪口、金牛,直趋贺胜桥、汀泗桥,截断粤汉路,以断江南我军之后路。北岸之敌,必从黄梅、龙坪一线发展进攻,经田家镇、蕲春、浠水、黄陂,进迫汉口以北,切断平汉路与汉宜公路,以断我江北守军之后路,完成对武汉之大包围。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们还要坚守核心阵地,则正好使敌人阴谋得逞,我军必遭全歼,其惨景将比南京战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席话说得与会者纷纷点头。座中有人插话道:“那么,以你之见,该如何布阵迎敌呢?”于是郭汝瑰又把他多日来考虑的结果和盘托出,他说:“以我之见,应把外围防线尽量向前推进,在江南利用幕府山脉,在江北利用大别山脉,大纵深、多层次地设防,节节抵抗,以消耗和歼灭敌军于外围。当前应先在南岸完成金鸡岭一带的山地工事,然后顺次完成码头镇、富池口、排市、三溪口、金牛等地区的工事;北岸则应先完成广济东北的山地工事,然后顺次完成田家镇、团风、阳逻等地区的工事。我军可以利用这些山地和工事连续地给敌以沉重打击,使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最后,江南我军若不能在金牛地区击破敌军,便可跳出敌之包围圈,以免遭全歼;江北我军若不能在黄陂地区击破敌军,也可自行撤退。这样,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即使突进武汉,也不过获一空城,而我军则无重大伤亡。我军跳出包围圈,转移至外线以后,仍可以凭借崇山峻岭继续与敌周旋,敌人机械化部队在此地形上是无能为力的。”听了郭汝瑰的发言,陈诚点头称是,并说:“那好,重新研究制定作战方案。”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信封,顺手在上面写了参加研究制定作战方案的人员名单,其中包括郭忏、刘云瀚、郭汝瑰等,并当众宣布。
后来,在新制定的作战方案中,郭汝瑰的意见得到了充分的采纳,并进一步完善和周密。
战争是力量的较量,也是智慧的较量。武汉会战,我方以弱军对强敌,使敌人费时4个多月,伤亡20余万,最后虽占据武汉,但此后再无力量继续其战略进攻。这战绩的取得,倾注了多少幕僚参佐人员的心血,郭汝瑰即是其中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