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晓音

如果不发生那件案子，这完全是一段没头没脑的对话，秋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湖滨公园是个开放式的公园，经常有老人在这里跳广场舞什么的，夜幕降临之后，这里就成了年轻男女幽会的场所。入夏以来，湖滨公园一带发案率比较高，受害者多为正在幽会的青年男女。秋生奉命带队在这里蹲点，连续两天，并没有什么收获。第三天晚上，秋生和部下们已经是疲惫不堪。蹲在幽暗的灌木丛后，忍着暑热和蚊虫的叮咬，秋生痛苦地意识到，这么守下去恐怕不是办法，也许那伙歹徒意识到警方已经注意他们了，要消停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候，几米之隔的凉亭下走来一对男女。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长相，但凭身形，秋生估计应该都是年轻人。接着，他就听到了这对男女的对话。

男的说：“你还有什么犹豫的？我愿意正式向你求婚，到你家直接去见你的父母也行。”

女的还在犹豫：“可是……我刚刚跟他订婚了。”

“订了婚如果不中意，也可以解除婚约嘛。”

“但是，我爸妈……”

“你要想清楚，这是关系到你一生的事。难道就为了让你爸妈满意，一辈子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

“如果突然跟我爸妈提出来，他们会吓坏的……你别逼我，给我点儿时间……”

至此，秋生已经断定这对男女不但与案件无涉，而且还是非常容易成为歹徒目标的善良市民。他觉得今晚的蹲点已经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不过，把这对男女留在这里，他也不太放心。于是他从灌木丛后面走出来，向两个人亮明身份，提醒他们这里最近不太安全，还是早点儿离开的好。他的出现，自然把那对男女吓了一跳，借着强光手电，秋生也看清了他们的面孔。男的长相没什么特点，女的尽管因为受惊吓脸色苍白，但毫无疑问，那是个大美女。难怪那男的磨磨唧唧不肯罢休。

他们接受了秋生的劝告，匆匆离开公园。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秋生隐隐约约还听到他们的对话。男的不依不饶：“你还要我等多久？”女的声音越来越低：“一个星期……”

没到一个星期就出事了。城市建设银行花园路支行遭遇抢劫，劫匪抢走了几百万现金，还开枪打死了一个银行职员——那个银行职员偷偷按了桌子下面的报警按钮，很不幸，被劫匪发现了。不过，也正是因此，警方得以及时赶到，劫匪拒捕，被警方击毙。

看到那个银行职员的尸体，秋生微微吃了一惊，那不是前几天在公园里遇到的那个男青年吗？银行领导介绍，这个职员叫许家路，担任多年的出纳，一向以勤勤恳恳、一丝不苟著称。这次为保护银行不受损失，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银行方面准备给他的家人最高规格的抚恤。说到这儿，秋生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是不是要结婚了？”

银行领导一愣：“没听说啊……据我所知，他一直单身呢。”

秋生暗暗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前几天他听到的对话：“一个星期……”

本来，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年春节期间，秋生参加一个老朋友儿子的婚礼。那天结婚的人特别多，秋生去的那家饭店就有两拨。让秋生没想到的是，另一对新人他竟然都认识。新娘子就是半年前在公园里遇见的那个女的，而新郎则是那家遭抢劫的银行的职员。秋生记得新郎叫常昆，案发的时候，他就坐在被打死的职员许家路的旁边。联系到那天晚上听到的对话，秋生明白了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那姑娘已经跟常昆订了婚，但许家路不知用什么方法，获得了姑娘的芳心。姑娘开始犹豫，不知道应该怎样选择。那天晚上，许家路约姑娘出来，想趁热打铁，彻底让常昆出局。不过，也许姑娘并没有最后下定决心，秋生还记得她的话：“一个星期……”不料一个星期之后，劫匪替姑娘作出了选择。

想到这里，秋生穿过人群，走到常昆面前。常昆和新娘子同时认出了秋生，新娘子一脸疑惑，常昆却表情僵硬。秋生亲热地拍着常昆的肩膀：“没想到在这儿见面了，恭喜恭喜。”接着，他压低了声音，脸上笑容依旧，“别紧张，法律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

好了，读者朋友，秋生为什么这么说，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