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天敏
我心里一嘀咕,这下子完了。父亲看了看我,问:“怎么?这跟你有关系吗?”然后,他审视了我一下,说:“你跟他外甥女同上一个班,看上人家啦?孩子,我们是怎样的人家,你自己本身要掂量掂量。”
我犹豫着,愣怔着上了阁楼。二哥兀自悠闲地吹口琴,见到我,就停下来,对我坏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我靠在墙边,任凭寒风吹着,心底猛然隐隐作痛,我不想去赴约了,有林干事从中作梗,我不死心又能怎么样?再说,毕竟陈伟生也去,有人陪她,我不算失约。既然我和叶春燕不大可能继续衍生什么故事,当不当正式工已经无所谓了,让二哥补员也好,家里清净了,母亲悬着的心也就落了下来。只是,我忘不了那前往双涵她家的路上,我和叶春燕在稻草垛上的一吻。还有那刻骨铭心的顺口溜;“珍珠糖,真耐含,一含到双涵。”在此之前,它就像童谣一样,温暖着我的心。可是,转瞬之间,这两地的路途,竟然像是半途而废的爱情距离了。
隔天上班时,叶春燕问我;“为何没去?看你相约时还兴冲冲的。”我想说在家里掰花生也不是,想说身体欠安也不是,想说临时没兴趣更不是。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有陈伟生陪着你,更合适,他人不错。”我不想告诉她,我听到了她的舅舅林干事对她讲的一番话,我更不好明说他舅舅和我父亲关于进花生的不快之事。
她用陌生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说:“这是怎么了?你以为你很高尚?很贵气?”然后幽怨地甩给我一句:“我白白给人一个吻了。”我转过头,不再和她说话,我的心在流血。她突然说:“你不是会下象棋吗?我们来下一盘怎么样?”
我又惊又喜地说了:“好,我从来还没有跟女孩子下过棋,这可真是新鲜极了。”于是,我们就在石臼房里摆棋厮杀。我让她先走,她也不谦让,起步就架起了中炮,接着又在中路盘起了连环马,配合着巡河车,往我的腹地猛攻……而我只能调兵遣将,穷于应付。想不到眉清目秀的叶春燕,攻戮杀伐却如此凶猛,真乃巾帼不让须眉呀。最终,我被杀得丢盔弃甲,俯首称臣。
我说:“你下象棋这么厉害,我今后可要多多跟你切磋切磋。”她则笑笑说:“再说吧,再说吧。陈伟生也说想跟我下的,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有机会了。”
两天后,我们各奔东西。不久,我二哥补员回来,举家庆贺。父亲喝了点小酒,对二哥说:“你在厂里头要好好干,给老爸长长脸。”二哥并不领情,照样轻蔑地“哼”了一声。
父亲依然“留用”,试饼,审看原材料,但是,后来人竟然消瘦了,一检查是糖尿病。他毕竟吃了太多的糖,吃坏的。
1975年的茶料,是寸枣和裹着一身糖衣的花生仁。厂里大批生产,急需人手,我是作为家属的临时工去的,做了几个月,差点和叶春燕结成连理。只是那会爆的花生芽,粉碎了我的初恋,粉碎了我的第一次爱情。只是回想当时,案板间的象棋,石白房的象棋,留下了褐色或者绮丽的故事,也给爱情镶嵌了一道彩虹般美丽的花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