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汉”文化根源探究

2015-07-16 08:16妥静
湖北函授大学学报 2015年3期

妥静

[摘要]“负心汉”这一类型化的群体在长达几千年的人类史中充当着缺一不可的角色,在历代的文学作品中,有很多生活在这些负心汉阴影下的受苦受难的痴女怨妇。本文重点探讨了负心汉的两种类型以及产生“负心”现象的根源所在。

[关键词]负心汉;原罪说;劳动说

[中图分类号]1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5918(2015)03-0184-02

doi:10.3969/j.issn.1671-5918.2015.03-090

[本刊网址]http://www.hbxb.net

“痴心女子负心汉”这一母题在中国几千年的文化传承中经久不衰,几乎各个时代都有痴女怨妇的女性形象在文学作品中呈现,与之相伴的,那些“使女痴,使妇怨”的忘恩负义的“负心汉”群像亦为世人所熟知,他们的薄幸臭名千古未朽,“负心”之罪更是遭到历代人的唾骂和厌弃。

一、文学作品中的“负心汉”形象

作为一个屡见不鲜的社会问题的存在,“负心汉”习惯上被人们认作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一个群体的代名词。然而事实上同而不同中有辨,“负心”也有其性质的划分。本文试从人性的“官能欲”和“功利欲”方面来阐释两种类型的负心汉形象。其中一类属于纯粹的“官能欲”负心汉(即本能冲动或好色的驱使下用情不专,移情别恋);另一类则是“功利欲”负心汉(由于外界境遇的变化尤其是功利作用影响下改变初衷)抛弃发妻。下面就这两类“负心汉”形象分别加以论述。

(一)始爱终弃型

这一类型的“负心汉”形象最早可追溯在《诗经》里的《卫风·氓》。这是一首弃妇自诉婚姻悲剧的长诗。诗中女主人公以痛心疾首的口吻叙述了她所经历的情感波折,先是被男子追求时,满心的欢喜和激动,乃至于“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正如清人方玉润所评:“不见则忧,既见则喜,夫情之所不容己者,女殆痴于情者耳。”一语道出了这位纯情少女对情郎钟情之深。可是婚后几年,男子二三其德,又喜欢上了其他女子,认为自己的妻子“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不再如先前容颜秀丽,妻子助他使得家业兴隆,他就过河拆桥,甚至“言既遂矣,至于暴矣”,还对妻子施加暴力,最后被谴还至娘家。这位弃妇认识到:“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说男子沉溺于爱情尤可解脱,女子一旦堕入爱河,则无法挣离。在男子为中心的社会中,女子无论多么痴情,在男人抛弃她们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有所留恋的。这样的社会现象和创作题材在后世的文学影响尤为普遍。

《秋胡戏妻》是由元代作家石君宝所作,讲的是秋胡和妻子才新婚三日,便被勾军的抓去当兵。十年后,秋胡作了官,荣归故里,于自家桑园中看到一位娇美女子,便以金饼诱之,前去调戏,此女子未从,后至家中奉金给老母,使人唤妻子,乃是桑园所见之妇,妻要讨休书,后在婆婆劝解之下,二人重归于好。据西汉刘向《列女传》中的《节义·鲁秋洁妇》所载,秋胡妻得知调戏自己的人竟是朝思暮想的丈夫后说:“妾不忍见子改娶矣,妾亦不嫁”,遂去向东走,投河而死。这个故事原型所反映的亦是“痴心女子负心汉”的主命题,秋胡妻对自己丈夫一往情深,以至于死的原因是不想看到丈夫再娶其他的女子,为情而死,至死不渝,亦可谓“痴”。

从以上作品所反映内容来看,男性形象都是始爱终弃之徒,他们在见到自己心仪的女子时,就将以前的结发之妻抛之脑后,弃如脱靴,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不再顾及夫妻间的同甘共苦,也不体恤妻子内心感受,只是任其冲动本能的泛滥,无理性无节制的满足其好色的欲望。明明是自己“二三其德”变了心,却变着花招折磨自己的妻子,肆意找茬,认为妻子色老体衰,要再找年轻貌美的女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们对于姿容美好的女子的追求欲望永远是无止境的。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是源于男性祖先亘古不变的原始欲望。在以男子为中心的夫权社会中,他们既是审判长同时也是法官,在他们的思维模式中,女子一旦色衰就不再是被珍惜的对象,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妻子,进而寻求新的目标。而那些“夙兴夜寐”的痴情女子却不知道她们为了操持家业所付出的代价——容颜的衰老正是被男子抛弃的原因所在。

(二)富贵易妻型

而另一类“负心汉”则多是随时代和历史的发展与变迁而萌发的“新生代”。在社会混乱,政治腐朽的社会环境背景之下,权贵结盟成为一个突出的社会问题,而那些寒窗苦读追求功名利禄的书生好不容易榜上有名,有了出头之日后,便会巴结权贵,以婚姻为纽带来巩固其既得利益,甚至将攀龙附凤的手段作为向上跻升的阶梯,而理所当然的,“富贵易妻”的负心汉们也就应运而生了。为了权利和富贵,他们不惜抛弃自己的结发之妻,对这些人来说,比起富贵荣华,糟糠之妻又算什么呢?

男子在富贵之后遗弃元配夫人,与权贵之女结盟的事例在文学作品中也不胜枚举。民间流传的“赵贞女蔡二郎”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杨显之所著的元杂剧《潇湘雨》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书生崔通与女子翠鸾新婚三日后便上京赴考,当他金榜题名后,考虑到自己的社会地位和权贵利益后,便谎称自己无妻,又娶了试官的女儿,后翠鸾千里寻夫,却被崔通诬为逃奴,脸上还被刺了“逃奴”的字样,命解差将翠鸾压往沙门岛,一路上“只要死的,不要活的”。可后来当他得知翠鸾父亲是廉访使大人之时,又想:“早知道是廉访使大人的小姐,认她做夫人可不好也。”像这种见风使舵,贪图富贵的势利小人,在他们的人生字典里根本没有“爱情”的存在,功名的利益高于一切,女人只不过是他们攀升晋级的工具而已。一切都以自己的利益为中心,而且在对待前妻的方式上比前一种类型的负心汉更加的阴险狠毒,往往丧心病狂,有将结发之妻“置于死地而后快”的病态心理,由此可见,他们的“功利欲”之强,他们对功名利禄的追求比生命都重要,因此,会害怕前妻的存在对他们的既存权益受到威胁,所以会蛇蝎心肠,谋财害命。

二、“负心汉”种文化根源解读endprint

不管怎样,“负心汉”的人物随着时代的发展层出不穷,而“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也在历史中重复的上演着,为什么自古至今有那么一些男人总是始爱终弃,女子却总是从一而终;又有那么一些男人总是富贵易妻,女人从未嫌贫爱富?难道这些都只是命运的定然?难道女人都是天生的痴情种,男人是地道的“负心汉”么?这个现象不得不引起人们的思考,下文试从“原罪说”和“劳动说”两方面观点未阐述这千年不衰的现象。

(一)从原始宗教起源来看,美国作家威廉.A哈维兰所著的《文化人类学》一书中用宗教解释了一些有关的约定俗成的东西,比如社会伦理准则等方面。在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中,都认为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看来从远古的创教之日起,女人就不自觉地被定义为第二位,女人一出生就对男人有天然的依附性。在《圣经》和《古兰经》的神话故事中都把女性描摹成人类犯罪的纵火者——认为女人受了恶魔或蛇的引诱,受到欲望的驱使,食下恶果,从而使人类蒙受了应受惩罚的罪名,女性自然成为了人类犯罪的罪魁祸首。这样的缘由使得女性在漫长的历史中都承担着被动的角色,处于男性的统治之下。从这一点来讲,男性有一定的优越感和自豪感,并始终扮演着支配的角色,占领着统治地位,也因此而拥有更多的权利,正如书中所说:“都有一个独裁的男性最高神和创造天地万物的神话,这一神话描写成女人应对人类的堕落负责,它为男性统治女性的社会制度提供了正当理由。”以为女性的过失导致了人类的遭遇,所以从心里接受的角度上讲,女性理所当然地应服从于男子的统摄之下,以至于在今后形成的一系列法则中,无有发言权,只能逆来顺受,遵循恪守既定秩序,不能反抗,以沉默代替一切,男子即使变心纳妾,为所欲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女子是有罪的,只能唯所顺从,在社会地位中处于劣势。而男子的所作所为不会遭到谴责,他们所带给女子的痛苦是应受的,是不予理会的。所以在广大受苦受难的妇女心中所认为的“负心汉”在男人看来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二)从人类劳动学的观点来看

“在参加生产劳动的过程中,妇女更多依靠的是男人的供养。因此,女人的重要性在于生孩子。在游牧社会,男人是主要的财产拥有者和牲畜的照料者。这种情况使得妇女特别容易受伤害,如果她们被证明不能怀孕的话,就成为男子可寻找另一个妻子的理由。”劳动说从人的基本需求属性“民以食为天”的角度出发(因为怀孕的女人不可能从事大量的体力劳动,因此男人成为劳动的主力军,这一点奠定了他们在社会生产关系中起支配作用的主导地位)。所以,面对不能怀孕的女人,他们完全有权利再娶别个,而这种最初的“一夫多妻制”在后来社会的演变中逐渐衰落,继之而起的便是“夫易妻”的社会现象的出现。这一点或许可用荣格的集体无意识来解释,此理论认为,人类今天现存的某些意识形态是一个种族长期以来的原始意识的积淀,一定程度上讲是一些约定俗成的东西。所以,后来的“负心汉”的再度复兴,对于男人们来说,这很可能是一种意识的延续,对其而言,他们的祖先追求多个配偶的习惯未曾泯灭,所以他们不会仅仅满足于一个配偶的心理意识,从而才会产生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心理动机。

综上所述,男子的负心薄幸之行为长久以来是有其根源所在的,由于种种现实条件促成了男人的这种特殊的“意识机制”,虽然“负心汉”人人诛之,但是我们若考察到一些人类自身的弱点和缺陷,知道并了解有关“负心”的行为动机,也不应该盲目地将其判刑。设想若主宰社会的历史角色一直都是女人的话,那么“负心汉”的冠名应该是给女人了。在一个乾坤倒转的世界里,如《西游记》里的女儿国,在一个女子称王称霸的国度,可以行使“负心”权利的就是女人了,当然承担千古骂名的角色也自然是女人。因此,从根本上来说,谁是绝对的统治者,谁就有绝对的任使权,谁就可以无所顾忌地满足其欲望的需求!

参考文献:

[1][美]威廉.A.哈维兰.文化人类学[M].上海:上海科学院出版社,2006.

[2][瑞士]荣格.荣格性格哲学[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3.

[3][美]佩吉·麦克拉肯.女权主义理论读本[M].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