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寇德卡到科勒

2015-07-15 04:22闻声
摄影世界 2015年4期
关键词:科勒德卡约旦河西岸

闻声

目前,一共有10本“在这里”(This Place)项目内的摄影书出版,约瑟夫·寇德卡(Josef Koudelka)的《墙》(Wall)和马丁·科勒(Martin Kollar)的《实地考察》(Field Trip)均在2013年10月出版。

在项目中,这两位摄影家也另有标签,他们都出生于前捷克斯洛伐克(寇德卡的家乡现属于捷克共和国,科勒的家乡现属于斯洛伐克共和国);寇德卡1938年出生,是12位摄影家中两名1930年代人之一;科勒1971年出生,是12位摄影家中年龄最轻者。

迷与墙

虽然寇德卡已年过七旬,但我们不能把他的加入看成“在这里”这个项目中纪实摄影传统的最典型代表。在世人对寇德卡的评论中,最早被广泛接受的观点都与“迷”有关。而他对自己作品和工作方式的阐述也与“确定性”关系不大。他曾说:“现在我所说的有关摄影的探讨是属于现在以及过去的,明天也许就不一定是确实的了。我不希望为其他人列下一些规则,也不期望自己被任何一个阶段所限制,我的生活以及工作都在改变。”

在《墙》这组作品中,寇德卡还是这样。“这片土地是分裂的,对立的双方对这个现实有不同的反应。然而这里的土地和风景却不能自己做出反应。”寇德卡这样阐释自己的创作主题。他的拍摄对象——横亘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那些隔离两地的墙——便不能做出反应,却有魔力给在墙两边生活的民众带来诸多谜题。

对寇德卡来说,因为冷战时期东、西欧的隔离,“墙”的意象对他并不陌生。当2008年6月第一次来到约旦河西岸地区,虽然他还没有决定接受布伦纳的邀请,但由以色列方面建立的诸多围墙和因此带来的人文隔离便吸引了他的视线,并成为他在这里唯一感兴趣拍摄的主题。“一道墙,意味着两座‘监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很不容易,我没见到什么令我开心的事。”寇德卡说。

大概因此,在寇德卡的这组作品中,没有突出人的身影,完全在借用“墙”这一符号用谜题般的隐喻来反映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当代人为景观对自然和社会文化的影响。而这也正符合近30年来,寇德卡摄影创作中的一个主题。1980年代,寇德卡应邀成为群体拍摄项目La Datar的一员,之后他拍摄了英吉利海峡隧道、贝鲁特(Beirut,黎巴嫩首都)的文化遗迹、中欧煤矿等题材,围绕人为景观与当代文化与环境的关系出版过10本摄影书。

就这样,从2008到2012年,寇德卡7次踏上约旦河西岸,拍摄《墙》。拍摄中,他不会像布列松那样事先研究拍摄场景和对象,而是由眼睛和镜头指引,与“等待他到来”的围墙相遇,一步步发现这里的谜题。

真实与虚幻

“有些地方让我觉得像身处电影片场,我试图把这种感觉带到图片里来。你不会真正了解真实与虚幻何时开始何时结束。”马丁·科勒(Martin Kollar)这样说。2015年1月,他凭借《实地考察》这组作品摘得了徕卡公司提供奖金的奥斯卡·巴纳克摄影奖(Oskar Barnack Award)。

科勒的照片大多拍摄于2010年。那一年,他多次往返于欧洲和以色列。期初,他到了耶路撒冷,“但是那里太复杂了”,于是他在整个拍摄过程中的落脚点是以色列第二大城市特拉维夫(Tel Aviv)。

或许因为科勒同时也是电影摄影师的缘故,在去以色列前,他列了一个拍摄清单,构思要拍摄的一切,包括:采石场、新闻媒体、宗教电视台、犹太屠宰场、科学机构、军事设施、以色列航天工程、大学,等等。想要拍摄这些地方都挺困难,比如有次他想去拍特拉维夫大学人类学系里的研究情况,按常理来想,大学对摄影师应该是开放的,但事实上,因为涉及宗教和犹太人对逝者的观念,“程序相当复杂”。

并且,在接触的所有被摄对象身上,科勒几乎都体会到一种恐惧。他们很在乎自己在照片中会是什么样子,以及这些“照片证据”会用来做什么。他们希望照片被使用的语境是可控的。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科勒预想中的被摄对象只是简单地说:“不!”不过越是如此,科勒就越希望搞明白当地人面对镜头时的紧张感从何而来?

正是这样,与寇德卡的作品相比,科勒的照片显得比较直接,他拍摄给羊做体检的女兽医、在荒野中徒步的居民、头戴奇怪器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被展开双翅按在操作台上的老鹰、废弃的飞机,等等。这些场景虽不像新闻照片那么简明易懂,却足够有戏剧性。即使观者不从诸如犹太文化的深层次角度理解,当我们看明白照片拍摄的到底是什么内容,也会有一种“哦,原来如此”的感受。

但是,科勒却没有给这些照片辅以任何图片说明。“我认为这些照片不应该被解释,读者可以自己寻找它们意味着什么。”这些场景中,确实有很多事物让人感到好奇,甚至觉得不真实,但“照片都不是摆拍的”。科勒说:“从中,我想可以找到理解以色列的一个途径。”

与现实政治保持距离

如何与现实政治保持距离是参与“在这里”群体摄影项目摄影家们都在考虑的问题。不过从寇德卡和科勒的照片中,我们能看到老一辈和新一辈摄影家的处理方式有明显不同。对于寇德卡来说,将关注点聚焦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领土中间的围墙,很大原因是出于他不想对政治了解太多;对于科勒来说,保持距离的方式是在充分研究那些影响现实的被摄物后,采用个人化视角诠释出他自己的感受。

“约瑟夫,你被卖了,你很清楚这次拍摄很可能会是以色列的宣传。”当寇德卡在第四次踏上这片土地,决定加入这个项目时,一名他很尊重的出版人在信中这样对他说。而在寇德卡接受邀请之前,马格南同伴们也一再提醒他,约旦河西岸太复杂。

当初,寇德卡自己也很犹豫。首先的问题是拍摄经费从哪里来?赞助者的目的是什么?其次是他要拍摄的内容是否受到限制。因此,寇德卡一再和布伦纳强调,自己对以色列了解不多,也不想了解更多,他要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拍摄,图片说明要自己写,版权只能归自己,最后出版的书籍也“属于”他。而且,寇德卡决定既拍摄以色列领土,也拍摄巴勒斯坦领土。

但这样做并不容易。两边的警察和士兵都很警惕,他甚至经历过耶路撒冷犹太人定居点的军警毁了他的相机和胶卷。寇德卡还总是通过以色列同伴和巴勒斯坦同伴解释他并不是一名记者,而是艺术家,拍摄与新闻报道无关。结果,他得到了围墙两侧不同背景人的帮助,当他把即将完成的作品拿给他们看时,大家都认为这些照片只是关于这片土地和人,与政治无关。

和寇德卡在此之前没有去过以色列和约旦河西岸地区不同,在1988年,科勒便到过特拉维夫参加一个大学生电影节。在那之后,他又到过以色列4次拍摄电影。科勒没有谈过年轻时,他是否对巴以冲突有兴趣,但这次再到以色列,他决定不去想这些。

虽然科勒在巴勒斯坦一侧也拍了些照片,但他没有把它们纳入最后的成品中。他不想因照片之间的对比而牵扯对双方政治语境的解读。他只想纯粹地反映自己所看到和感觉到的个人恐惧与紧张情绪,这些情感既属于他,也属于被摄对象,但都是个人的事情,不一定和巴以冲突有关。

对话马丁·科勒

请介绍一下加入“在这里”这个项目的原因,是什么打动了你,加入这个项目?

有一天,我接到布伦纳来电。在这之前,我只看过他的照片,未曾相识。他向我提到一些听起来很棒的事,开始我以为这一定是个玩笑。他提议邀请我和其他摄影家一同前往以色列。他非常肯定地告诉我:“这个项目至少半年,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唯一的限制是:拍摄必须在以色列和约旦河西岸,可能会包含巴勒斯坦和加沙地区。”他承诺了绝对的自由。这是一个难以拒绝的邀约,尤其是当它发生在这样一个有趣而又情况复杂的地方。

在这个项目中,你最想通过照片表达出什么?当你完成后,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我不想直接卷入明显而又被过度诠释的冲突中。我希望拍摄主题能着眼于未来的情景和想法,而不是与过去相关。不幸的是,我没能看到描述未来“水晶球”,所以我只能依靠跟这个主题相关的人们,根据他们的表现来进行猜测。

你如何选择拍摄对象?

站在以色列这一方工作对我来说是非常合理的。我拍摄的题目是《实地考察》,意味着必须远离熟悉的环境去感受。这段旅程的目的是观察,而不是试验,我只想站在观察者而非评判者的角度,保持一定距离,拍摄到在自然状态下的情景。

给我们描述一下拍摄经过吧?

我在以色列拍摄了一年多,期间中断过几次。一般情况下,持续工作4至6周后我会感到很疲惫,因为我工作时一周无休;我的工作节奏是这样的:助理早上会在房门口叫我,然后我开车出门,晚上回家整理并初选照片。可以说,我每天与照片一同入睡,与拍摄一同醒来。但我从未感觉陷入困境,每当这样持续工作最多六周后,我会意识到必须休息,也许一周或十天,回到我在欧洲的生活。我想这种短暂的离开非常重要。

你希望照片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当观众看到你拍的以色列时,你期待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很好奇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国家会如何变化?以及现实世界是如何与我在拍照中的想象契合?对我来说,这个项目非常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它或许向人们展示了一个截面,反映这个复杂地区未来30年的发展走向。

在你看来,《在这里》或类似项目成功的关键是什么?

我只能说,时间是最好的评判者。

这个项目完成后,你感觉怎么样?

我们所有人怀着十分热切的心情盼着得到反馈,非常开心看到这个项目被展览和出版。当然,所有摄影家聚在一起是更让人开心的事,我与其中很多人都成为了好朋友。

现在和之后有什么拍摄计划?

我最近的拍摄项目与记忆的暂时性有关。除此之外,我会开始两部电影的拍摄工作,一部关于审查,另一部关于宇航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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