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筱舒[温州职业技术学院,浙江 温州 325035]
维多利亚时期女性活动空间的拓展
——从《南方与北方》谈起
⊙江筱舒[温州职业技术学院,浙江 温州 325035]
维多利亚时期的家庭意识形态倡导家庭与公共领域的分离,反对女性参与社会事务。盖斯凯尔在小说《南方与北方》中通过对女主人公玛格丽特的塑造,将女性从家庭带入社会,努力拓展了女性的活动空间。
维多利亚时期 家庭意识形态 盖斯凯尔 女性活动空间 《南方与北方》
伊丽莎白·盖斯凯尔(Elizabeth Gaskell)是维多利亚时期著名的女作家。但在漫长的英国文学史中,她一直被拒斥于文学经典之外。随着新的文学批评理论的兴起,盖斯凯尔研究获得复兴。《南方与北方》(North and South)的现代批评史就是最好的例证。在强调其重要性的同时,许多学者不无遗憾地指出了盖斯凯尔在小说中表露的矛盾思想。本文试图将小说置于当时的历史语境中,通过分析小说的人物形象,探讨盖斯凯尔为拓展女性活动空间所做的努力。
一
在维多利亚时期,家庭意识形态提倡家需同公共领域彻底分离。而女人则需被圈禁于家中,她们谦卑纯洁、被动顺从。经营婚姻、生儿育女是她们唯一的工作。大部分中上层女性不仅接受了这一思想,且自觉不自觉地将其内化为日常行为准则,努力成为自己崇拜的“家庭天使”。
随着工业革命的深入进行,家庭意识形态所倡导的女性与社会、女性与工作的对立受到严重挑战。劳动妇女在生产领域的群像存在危及到男性的公共权威。那时,女性的“魔鬼”形象大量出现在倡导家庭意识形态的文本中,她们丑恶粗鲁、肮脏不检点,结局注定是遭受迫害。这些文本在某种程度上有效地打消了许多中上层女性参与社会工作的念头,在虚构的世界中默认自己无权的地位和规定的性别角色。
女作家,作为维多利亚时期职业女性的一个群体,尤其敏感地感受到家庭意识形态为她们设立的樊篱,盖斯凯尔也不例外。在书信中,她曾指出多重身份带给她的压力。“我真希望给自己插上翅膀,飞离(现在的生活)……但我是个女人……我有家庭的牵绊和必须履行的职责……为什么我必须待在家里呢?”①盖斯凯尔渴望冲破陈规旧习,实现作家的社会价值。她的多部文学作品的问世证明了这一努力。在小说《南方与北方》中,盖斯凯尔通过对玛格丽特的塑造,让“天使”走出家庭的禁锢,担当重要的社会角色,从而为女性争取更广阔的活动空间。
二
故事始于英国伦敦的一个客厅中。表妹伊迪丝穿着白色棉布衣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在表妹熟睡之际,玛格丽特应姑母要求试戴伊迪丝的嫁妆。扮演表妹替身,玛格丽特却与其大不相同,她对突然到访的律师亨利抱怨伊迪丝为结婚“永无止境地忙碌琐事”②。在典型的维多利亚男人亨利看来,伊迪丝做的是“女人的事情……与男人的事业大不相同”③,但玛格丽特对这样的忙碌感到“说不出的厌倦”。她反对将女人视为家里的天使,抑或婚姻市场中展出的商品。
表妹婚后,玛格丽特回到她最爱的“家”——如诗如画的南方小镇赫尔斯通。当母亲抱怨这里是“英国最偏僻的一处地方”,天天只能见着“农民和雇工”时,玛格丽特反驳说她可“不喜欢生意人”④。不愿与“生意人”交往意味着玛格丽特与男性的公共领域保持了距离。
此时的玛格丽特,如清纯的天使“快乐”地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天堂”。直到亨利来到小镇向她示爱,玛格丽特极为吃惊,她“真希望自己在家里,跟父母呆在一起”⑤。和公共领域相比,家中没有混乱秩序,亦没有性欲望。
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的对立在小说中反复出现。当玛格丽特来到北方,与桑顿初期接触时,家庭淑女与社会工厂主之间的误解层出不穷。但因父亲的关系,他们不可避免地有一些交往。
在桑顿家的晚宴上,当太太小姐们都忙于记录菜肴名称或讨论彼此服饰时,玛格丽特却饶有兴致地聆听男人们的讨论。她喜欢“弥尔顿男人对自己掌握的权利感到得意”的样子,喜欢听他们谈论“比较宏大、比较重要的事,而非太太小姐们所谈及的琐事”。⑥对男人话题的偏好使玛格丽特与在场的其他女性截然不同,她好奇甚至渴望参与传统意义上不属于女性的活动。
随着对弥尔顿兴趣的不断增加,玛格丽特积极投身于小镇生活中,并渐渐跨越家庭的界限,步入公众领域。在玛格丽特前往桑顿家借水床时,遇到罢工人群围攻桑顿府邸。桑顿的母亲“吓得脸色发白”,妹妹则“一路尖叫”跑上楼梯,扑在沙发上“歇斯底里地哭泣”,女仆也惊恐万状。但玛格丽特却主动鼓励桑顿“像男子汉”那样“走出去”面对。而后,她又担心桑顿的安危,“冲出房间”,“往楼下跑”,“把门一下拉开”,“面对愤怒的人海站在那儿”,“站到了他和他的敌人之间”,⑦并张开双臂用身体保护桑顿。就这样,玛格丽特逾越了属于女性范畴的家庭领域,闯到了工人斗争的最前沿。一块石子飞来,为保护桑顿,玛格丽特当众搂住他的脖子挡住飞来之石,自己却受伤了。
玛格丽特的举动有效化解了工人高涨的愤怒情绪。但她的行为被严重误读,使自己蒙受“污名”。桑顿的母亲、妹妹和女仆一致认为玛格丽特爱上了桑顿,才会做出如此不得体的事。桑顿也随即向她示爱。玛格丽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声称“随便哪个不愧于妇女这个名号的女人”⑧都会那样做,如果有下一次,她“还会那样做的,别人乐意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吧”⑨。此处,家庭意识形态以舆论的形式出现,来诋毁玛格丽特的声誉。随后很长一段时间,熟悉淑女规范的玛格丽特虽为自己有违淑德的行为感到羞愧痛苦,但读者更多的是为她主动闯入公共空间的胆识喝彩。因为在性别界限极其严苛的维多利亚时代,这无疑是女子对性别界限的大胆逾越。
故事结尾处,父母双亡的玛格丽特继承了教父的遗产,她依然选择弥尔顿作为家园。在得知桑顿破产的消息和他曾为工人境况所做的努力,玛格丽特用自己的财产拯救了他的工厂,并最终嫁给桑顿,成为工业家的妻子。只有在这样的位置上,她能够更好地思考“女性面临的最大难题:在多大程度上服从权威,又在多大程度上给自己留有自由工作的余地”⑩。如何在家庭与社会、守规与逾规之间找到平衡,如何在多重束缚中实现自我的价值,这是玛格丽特,也是作者努力思索的问题。在《南方与北方》中,盖斯凯尔通过对玛格丽特这一女性形象的塑造,让“天使”走出家庭的禁锢,大胆步入公共领域,承担重要的社会角色,为女性意识的发展开辟了更宽广的空间。
三
在《玛丽·巴顿》的序言中,盖斯凯尔透露了自己创作第一本小说的缘由。1845年,她的儿子不幸夭折,为排解苦痛,盖斯凯尔开始写作。原本她打算选取怀旧的乡村题材,但现实生活的体验让她不时想象“那些每日与我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擦肩而过的人们会有多么生动的故事”⑪。
盖斯凯尔不仅指出了小说题材的来源,也暗示了外部世界对于自己作家身份的重要性。行走在曼彻斯特的大街上,盖斯凯尔认识到只有拓宽自己的活动空间,才能实现自我的真正价值。
《玛丽·巴顿》出版后,得到评论界的赞誉,但也因其对社会问题的探讨逾越了女性领域而遭受批判。作为一名女作家,盖斯凯尔深刻体会到了公众身份带给她的不安和焦虑。第二部小说《露丝》的出版,则表明她愿意再次涉险潜入男性的写作领域。而这部小说又因其为堕落女正名的主题受到更为强烈的指控,有极端者甚至焚书表示愤怒。如同小说中的玛格丽特,盖斯凯尔痛苦地意识到自己的写作题材因不符合女性气质规范而招来非议,她本人的道德声誉也连带受污。但作者没有放弃写作,而是在文学领域不断证明自己的存在。
在《南方与北方》中,盖斯凯尔记录了玛格丽特的蜕变,也记录了自己作为一名女作家的成长。在创作中,她努力挣脱时代的局限,为自己争取更广阔的艺术空间。在为自己授权(authorization)的同时,盖斯凯尔也在为同时期的其他女性披荆斩棘,开辟更广阔的活动空间。
①Gaskell,Elizabeth.The letters of Mrs.Gaskell.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66,p109.
②③④⑤⑥⑦⑧⑨⑩Gaskell,Elizabeth.North and South. London:Penguin Books Ltd,1994,p8,p7,p18,p29,p193,p211,p232,p233,p497.
⑪Gaskell,Elizabeth.Mary Barton.London:Penguin Books Ltd,1992,p1.
[1]Colby,Robin B.“Some Appointed Work to Do”:Women and Vocation in the Fiction of Elizabeth Gaskell[M].London:Greenwood Press,1995.
[2]D’Albertis,Deirdre.Dissembling Fictions:Elizabeth Gaskell and the Victorian Social Text[M].New York:St.Martin’s Press,1997.
[3]Gaskell,Elizabeth.The letters of Mrs.Gaskell[M].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4]Gaskell,Elizabeth.NorthandSouth[M].London:Penguin Books Ltd,1994.
[5]Gaskell,Elizabeth.Mary Barton[M].London:Penguin Books Ltd,1992.
作者:江筱舒,文学硕士,温州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与英语教学。
编辑:杜碧媛E-mail:dubiyuan@163.com
本文系温州职业技术学院2013年科研项目(WZ Y2013027)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