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苔丝的悲剧性

⊙王肖云［江苏师范大学，江苏 徐州221000］

论苔丝的悲剧性

⊙王肖云［江苏师范大学，江苏 徐州221000］

《德伯家的苔丝》是英国作家托马斯·哈代笔下具有代表性的一部悲剧作品。女主人公苔丝短暂的一生始终经受着个人情感与社会伦理的激烈对抗。小说通过对美丽单纯的苔丝内心丰富世界的刻画,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法律、宗教、婚姻等制度的虚伪和罪责做了冷峻而无情的揭示。本文从苔丝的命运悲剧、当时英国社会的社会矛盾以及苔丝的个人悲剧，探究苔丝的悲剧性及其悲剧美的特征。

苔丝 悲剧 非救赎 悲剧美

19世纪末英国杰出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哈代创作了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品《德伯家的苔丝》，他的小说真实地再现了19世纪末在工业资本主义入侵下英国社会发生的巨大变化，深刻地揭露了上层人的道德虚伪和社会的黑暗，表现了对生活在社会底层人民的深切同情，塑造了苔丝这一令人悲悯又令人心灵震撼的悲剧性女主人公形象。苔丝是一位美丽纯洁善良的威赛克斯妇女，富有强烈的自我牺牲精神，对爱情忠贞不渝、热烈而坚强，生活上质朴无华。同时她作为一名女性，避免不了女性的柔弱和无助。正是这样一位让人怜惜疼爱的女性，最终却走向了难以避免的悲剧的结局。

一、作为悲剧人物的苔丝

马克思谈及古希腊的艺术成就时提出：“困难不在于理解希腊艺术和史诗同一定社会发展形式结合在一起。困难的是，它们何以仍然能够给我们以艺术享受，而且就某方面说还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苔丝的悲剧形象塑造，就是这样的“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悲剧理论中的“过失说”很好地解释了苔丝悲剧的人生。“‘过失说’的核心是要求悲剧人物和我们普通人一样，有自己的弱点、不足和错误，但这些有缺点、不足的普通人却受到了不应有的惩罚。”这些悲剧人物往往是弱者、受害者，但由于性格上的弱点而导致的偶然过失行为，这是悲剧发生的主要原因之一，这样的悲剧大都能引起人深深的悲悯之情。苔丝性格的弱点是缺乏社会经验，过于单纯，她遭遇不幸时的反抗也是苍白无力的，她的悲剧结局就有了必然性。

苔丝生活的背景是英国的资本主义农业社会的转型时期，苔丝同样受到了现代工业文明的影响，她具有务实执着的精神品质。在苔丝失贞以后，按照当时的社会观念，苔丝或嫁给亚雷或成为亚雷的姘头。但是爱情的纯洁性使苔丝非常清醒并且果断地拒绝了亚雷，苔丝后来的悲剧命运便由此开端，这是谁之过？带有资产阶级的原始血液的克莱尔此时无法接受苔丝失贞的事实，抛弃了苔丝远走他乡。苔丝给克莱尔的信中一再恳求克莱尔的原谅，甚至表明心迹愿意接受丈夫的任何惩罚。苔丝在爱情面前是软弱的。后来由于亚雷的威胁，使苔丝对克莱尔的爱产生了质疑，苔丝开始接受亚雷的帮助。苔丝未曾想到，克莱尔回归了，这使她立刻幡然醒悟，清醒地认识到罪魁祸首和所有一切不幸的根源就是亚雷，于是她勇敢地反抗起来，拿起剪子刺向了亚雷。结果苔丝与克莱尔只度过了人生中五天的幸福时光，就被警察逮捕了。苔丝的这种反抗显然是不理智的，她只是要杀了仇人，却也毁灭了自己。欣慰的是，苔丝在最后时刻终于有所反抗了。

苔丝在自己身处恶劣境况时，不仅被外在的社会道德所困扰和伤害，她内心也受到传统道德观念的束缚。失身以后的苔丝的内心永远惴惴不安，敏感而自卑。对于克莱尔的追求，从礼法的角度来说，苔丝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于是总是搪塞躲避，想方设法地把克莱尔让给其他女性。当厄运已经无法挽回、克莱尔离她而去时，此时苔丝依然把所有的一切责难都归咎于自己。在苔丝的内心深处，她已经永远把自己归于不洁的罪人，对所有的后果都逆来顺受。是克莱尔让苔丝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但又由于贞操问题，残忍地抛弃了她，把她推向了痛苦深渊，这对苔丝来说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

苔丝是一个弱女子，最后用无用的反抗，让自己深陷完全的厄运，然而，她的反抗又是令人敬畏的。正是这样的举动，让她在看似柔弱的身躯下，显示出其精神世界的无比坚强，人格魅力的光辉。

二、悲剧存在的荒谬性

存在主义的哲学，探究自我的实存性，通过对生命本体性的确认，追寻生命存在的本质，揭示出在现代社会的背景下，人的生命本体性存在的荒谬，即人的心理世界始终无法规避的孤独与空虚。以存在主义哲学观照苔丝的生命存在，可知苔丝的身上处处体现着存在的荒谬性。她赖以存在依托的家庭早已被变质变味的亲情吞噬了，她的精神爱恋被资产阶级的虚伪道德摧毁了，她的最后的希望也被传统道德抹杀了。

苔丝的家庭可以说是一种社会缩影，从中可观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的种种现实问题。苔丝的父亲是一个十分慵懒、愚蠢的商业小贩，他从牧师那里知道自己的贵族身份以后，更是沉溺于酗酒无法自拔。父亲的失职使苔丝义务性地在夜晚承担起送蜂箱的责任，导致家中惟一的经济支柱老马不幸被撞死了。母亲是一位身份卑微的英国农村妇女，见识肤浅而又自作聪明。母亲疏于对苔丝关于防范男人一类的教育，使得苔丝被人诱奸。更荒唐的是她为了摆脱贫困的生活环境，逼迫苔丝去贵族那儿认亲，并盼望着苔丝能够嫁给有钱人。亲情变质的恶劣家庭环境，是造成苔丝悲剧的直接原因。

克莱尔的资产阶级虚伪的道德观念对苔丝的打击是沉重的。克莱尔对苔丝的爱具有初恋的纯洁、炽热和真诚，但当苔丝向克莱尔坦白一切时，一向蔑视资产阶级的克莱尔也陷入了矛盾当中，传统的道德观念迅速占据上风。克莱尔资产阶级思想的局限性在此刻暴露无遗，尽管他与绝大多数的资产阶级不同，他接受过先进的思想教育，但是在关键时刻他仍然变成了世俗的奴隶，与他一直以来反抗的旧道德和阶级观念同流合污。没有屈服于金钱诱惑和肉体折磨的苔丝被资产阶级虚伪的道德摧毁了。

按照西方的观点，如果一个女人失身于男人，那么这个女人就必须与这个男人结合。正是处于这样的社会观念下，苔丝的内心遭受着煎熬与痛苦。苔丝清楚明白自己已失身于亚雷，按照惯例自己应该嫁给亚雷，但是苔丝无法违背自己对纯洁爱情珍视的心愿。当时的人们认为这种失贞的责任归于苔丝，甚至颠倒黑白，认为是苔丝勾引了亚雷。这是多么荒谬的存在现象，苔丝从受害者转变成了淫荡的害人者，而作恶多端的亚雷却免受道德的谴责。

三、非救赎的悲剧

悲剧美具体地体现在作为悲剧灵魂的人的悲剧精神，由于某种命运的注定，使有价值的毁灭成为不可改变的现实，这种非救赎的悲剧艺术，增强了艺术中崇高的悲剧美，这种悲剧性震撼人的心灵，激发起人们的同情感和共鸣感。基督教中救赎这个充满爱与谅解的温暖的词，但是在悲剧人物苔丝的身上，却看不到救赎之光，有的只是悲剧命运的不可避免，这使基督教成了被讽刺的对象。苔丝的悲剧命运具有非救赎性，显示了一种正义、健康和善的精神力量的“有价值的毁灭”，这正是从反向表现了苔丝悲剧美形象的震撼力。

命运的不可违逆与一件件发生在苔丝身上的巧合事件，都表明了苔丝在苦难面前渴望生活，在悲痛中追求解脱，她却始终深陷深渊、无可救赎。纯洁善良者难逃悲剧命运，哈代对这一不公平人生的悲愤、质疑和无助，都化为了他的宿命论思想，从而使他塑造的苔丝形象的悲剧意味更强。苔丝以弱小的力量进行苍凉的反抗，虽竭尽全力同命运做斗争但却以失败告终，她的未被救赎的命运在结局中更凸显出一种悲怆美。苔丝的悲剧性体现出作者对资产阶级社会的控诉，对传统道德的不满，更多的是对苔丝悲剧的无助和无奈，作者以此表达对维多利亚时期保守愚昧的宗法制度、虚伪的资产阶级观念和不公正的法律体系的不满和愤恨。

哈代在思想上具有悲观主义和宿命论色彩，他的这种观点在苔丝经历的一系列不幸事件上有所体现。宿命论一直伴随着苔丝的一生。“哈代无形中被一种感觉所控制，认为人类在某些力量面前是弱小的，是被玩弄的对象。”于是他夸大地利用偶然巧合的情节。似乎在苔丝的任何一个生命时期，总有某些意外因素把苔丝推向深渊，所以苔丝是宿命的牺牲品。受哈代自身的宿命论意识的影响，苔丝的命运总是非常具有戏剧性，一种超越一切的力量掌握着人物命运，将人物的命运一步步推向悲剧的结局。弱小的苔丝的命运由无数个巧合所决定，这些巧合由作者精心设计而成，最后注定了苔丝的悲剧命运。

哈代生活的英国社会，恬静安逸的田园生活已经逐渐消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农村已经扎根下来。农民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面临残酷的境地，历史的变化要求农民跟上时代的步伐，出卖自己的劳动力适应新的生产方式。哈代所向往的田园式的宗法制理想在这个时候彻底破灭了，于是他以敏锐的嗅觉和丰富的观察能力记录这个事实，为我们展示了那个时代宗法制农村破灭的必然性。而苔丝作为农民的代表，她身上纯洁、善良、质朴的品质，却成了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遭遇命运悲剧的必然因素，一方面，苔丝的悲剧具有动人心魄的悲剧美；另一方面，在苔丝的悲剧中，鲜明地体现了社会历史发展的一种必然性，苔丝的悲剧便具有了非救赎的悲剧美特征。

[1]於贤德.论梁祝爱情故事的悲剧属性、美学价值与人学内涵[J].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2）.

[2]汪秀梅.从短篇小说《德意志军团忧郁的轻骑兵》看哈代的创作思想和写作风格[J].辽宁教育行政学院学报，2005（5）.

[3]彭焱.“苔丝”悲剧的多层次透视[J].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05（3）.

作者：王肖云，江苏师范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国文学。

编辑：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