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忏悔和象征的森林——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王晓隽［泰山学院， 山东 泰安 271000；南京大学文学院， 南京 210093］

2014年，电影《小时代》在铺天盖地的宣传下，票房极好，赚得盆满钵满，但电影里的拜金主义思想对年轻一代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道德和人性在电影中简直就像弃妇，实在不能让人恭维它是一部值得看的电影；紧随其后的电影《后会无期》也是拖拉冗长，没有灵魂所在。与它们孱弱的内容和艺术相比，1994年的《阿甘正传》和《肖申克的救赎》却拥有别样的特质和艺术性，《阿甘正传》用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俘虏了观众的灵魂，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遍全球，进而成为1995年奥斯卡奖的最大赢家；与《阿甘正传》遭热捧的势头相比，《肖申克的救赎》就显得十分寂寥，当年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颗粒无收，但随着时光的流逝，《肖申克的救赎》表现出来的关于爱、忏悔等主题和象征性电影语言的大量使用使它愈来愈受到观众们的喜爱和追逐，表现出电影强大的生命力，它的影响力向全球扩展，几乎成为励志电影的典范之作，如今它在全球的影响力可以说超越了富有喜剧色彩的《阿甘正传》，它不再是巨人阴影下的巨人，它已成功地被中国选入美国20世纪一百部杰出的电影清单中。

一、爱使主人公安迪走向了自由之途

尼采说：“我们依旧拥有着道德，虽然它不再是那些庄重而严肃的东西，正是因为这些道德，我们与祖辈保持距离，并且尊重他们……我们在感官和精神上成熟。甜蜜的残忍暴露在表面——必要的话，拥有的道德，也仅仅是和我们内心感受最深、和我们最隐秘的内心相融合的道德而已。”①监狱本是拯救罪人、让人道德升华的地方，由于它属于国家暴力机器、强制机关，道德话语在监狱里处处显示出它的弱势地位，它要绝对服从法律话语的支配，但是《肖申克的救赎》冲破法律话语的牢笼，处处洋溢着浓浓的道德教化的味道，法律话语在电影中显得力不从心，甚至有些无能为力，法律在电影中失去了它应有的威慑力，摇身一变成为权势者手中的玩偶。电影中的道德教化靠什么来支撑呢？毫无疑问，靠的是爱和忏悔，爱和忏悔使电影进一步走向升华和深刻，同时也使主人公走向了真正的救赎和自由之途。

《肖申克的救赎》对爱的阐释主要通过对恶的批判和对爱的赞美来完成。电影揭示了监狱里的同性恋问题，尽管这个问题由来已久，但还是触目惊心。“三姐妹”在洗澡时看上了主人公安迪，深沉的安迪用决绝的反抗回击着他们，他经常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而且有一次差点被他们打死，幸亏他先前靠自己银行家的才干获得了监狱长诺顿的保护，最后诺顿为了让安迪长期为他洗钱出手惩处了欺负安迪的恶棍们。与囚徒们的罪恶相比，监狱里的管理者——狱警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根本不把犯人当人看，海利和诺顿就是其中的典型。海利被称为肖申克监狱里最残暴的狱警，他当着众多犯人的面，打死了一个仅入狱一天因不能适应环境而哭泣的犯人；当安迪修屋顶走到他面前时，他一把抓住安迪的衣领，想把他推下去，直到听到安迪说的话有利可图方才罢手；他听从监狱长的指使射杀了能证明安迪无罪的唯一证人——汤米。可以说海利集合了一切罪恶狱警的暴行，他犯下的罪过绝不比服刑的犯人们少。与海利赤裸裸的恶行相比，监狱长诺顿是以一个伪善者的面目示人的。他对每一个进入肖申克的犯人都送一本《圣经》，并说“监狱一为管训，二为《圣经》，我信仰及寄托神，把贱命交给我，”他还引用《圣经》里的话“我是世界的光，跟从我的，就不在黑暗里走”，他的保险柜外面挂着妻子绣的《圣经》警示语“主的审判会迅速降临”，诺顿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没有把上帝的任何福音带到监狱里滋润那些犯下罪过的人们，而是把残忍和罪恶当作百发百中的工具施与监狱里的罪人。他利用手中的职权承包工程，然后驱使着监狱里的犯人们——没有任何报酬的为他干活，赚取巨额财富，这些财富再通过安迪的合理洗钱，漂白成他的合法收入；他为了达到长期霸占安迪为他洗钱的目的，不仅关了安迪两个月的禁闭，还以谈话的名义把汤米带到监狱外面，试探汤米的底线，当他发现汤米要为安迪作证的决心后，便让海利射杀了即将出狱的汤米。他的残忍和罪孽更让人感到愤怒，法律在他眼里算什么？他利用法律、玩弄法律、践踏法律，最终把自己送上了一条黄泉不归路。电影通过对罪恶的揭示和批判，表达了对爱和善的向往和追求。

批判恶可以从反面证明爱，但从正面歌颂爱更使电影具有震撼人心的激情。安迪深深地爱着妻子，但他不善于表达，妻子说他是一本读不懂的书，因为长期缺乏沟通和理解，妻子爱上了乡村的高尔夫球教练，有一天两人大吵过后，妻子提出离婚并离家出走到了情人那里。安迪喝了很多酒，一气之下拿出了枪。当晚妻子和情人就被别人杀害了，由于找不到自己的枪，也没有人为他作证，无辜的他却被控一级谋杀罪名成立，被判两次终生监禁，不得假释，最终他被关进了肖申克监狱服刑。但安迪不恨自己的妻子，他在坐了十九年冤狱后，仍然说“我是不擅长表达，我是多么爱她呀，是我杀了她，枪不是我开的，但我害她离家，我的脾气害死了她”，无论妻子出轨有多么大的过错，但是在安迪心中，她都不应该付出生命的代价，尽管这个代价不是他给予的，他希望她幸福，而不是自私的拥有，这才是真正的爱情，爱一个人，就应当给爱一定的自由和宽容，这或许是《肖申克的救赎》给当下年轻人留下的一些启示吧。正是爱，浓浓的爱，让安迪拥有坚定的希望和力量。在监狱里，他没有消极悲观，而是积极地与命运抗争，他向瑞德买了一把铁镐，用十九年的时间挖通了瑞德说的六百年也挖不通的地道。在等待命运转机的漫长过程中，他把全部的爱都给予了自己的狱友们。他从来都没把狱友们当作犯人，而是称呼他们为同事，他利用海利继承一笔遗产的机会，向他展示了自己理财的精明强干，他从海利那里为每个修屋顶的狱友赢得了几瓶啤酒，瑞德在喝啤酒时感到自己就像坐在自家的屋顶上自由地喝着酒，那是一个好多年没有过的自由人的感觉。安迪的义举赢得狱友们的信任和爱戴，他利用给诺顿洗钱的机会，让诺顿把自己安排到监狱图书馆劳动，从此他谋划着改善监狱图书馆，他不停地给州议会写信要经费，他的锲而不舍终于赢得了州议会的赠书和经费，他把肖申克的图书馆建成了全美监狱图书馆的典范，为诺顿带来了巨大的声望。狱友们从此告别了单调乏味的旧图书馆。不仅如此，安迪还利用他的职务便利，播放意大利歌剧，陶冶这些犯下罪过的人们，所以他因违禁被关了禁闭，也不后悔。除此之外，他还为狱友们补习文化课，考取高中文凭，方便他们出狱后能够谋得比较好的生活。尤其是对小毛贼汤米，安迪把他当作儿子一样看待，他从abc起为汤米补习功课，还教育他怎样做一个正直的人。汤米很有进步，最后他在考高中文凭的过程中心神不宁，做了一部分题后撕毁了考卷并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安迪重新捡了起来，把它粘贴好，寄给了教育考试委员会，汤米因此获得了高中文凭。安迪一直坚信瑞德能够获得假释，他故意给瑞德留下一封信，让瑞德帮他完成一项心愿，友情支撑着瑞德度过了如同刀割的漫长时间和如同冰河时代的刑期，等到了假释的那一天。假释后，瑞德尽管像老布一样茫然无措，孤独寂寞，但安迪的友情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他在写下“瑞德到此一游”后，没有像老布那样用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是来到了安迪所说的农场，发现了安迪真正的用心所在，他带着一个自由人的心来到了安迪的所在地——芝华·塔尼欧，一个属于墨西哥濒临太平洋的小岛，那是一个没有回忆的地方，于是他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生命因为有了爱，才变得如此生机盎然；电影因为有了爱，才变得如此深刻和感人；主人公因为有了爱，才变得如此丰满和伟岸。《肖申克的救赎》用人间的爱谱写了一曲动人心魄的命运交响曲。

二、忏悔让电影驶向救赎之道

与其说爱是电影《肖申克的救赎》的一大亮色，不如说忏悔使《肖申克的救赎》走向了深刻和伟大。“得救之道，就在其中”“荡涤罪恶、彼岸新生”，这两句话是安迪和诺顿最初见面时的问答，同时也为电影奠定了忏悔的基调。电影不仅对人性进行了忏悔，也对国家制度对人性的摧残进行了深入的忏悔。瑞德，这个在开玩笑时一再说自己是无罪的人，无时无刻不在为过去所犯下的重罪表示深深的悔过。电影通过三次假释的画面真实地再现了瑞德的心路历程。

安迪开始进入肖申克监狱的时候，正是瑞德入狱二十年，他获得了第一次假释的机会，也是他们拥有交集的开始。下面的一段对话是瑞德第一次假释时和警官的对话：“你认为自己改造好了吗？”“是的，长官，绝对改造好了，我吸取了教训，我对社会不再是危险人物，上帝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从对话中可以看出瑞德非常渴望能够获得假释，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长达二十年的煎熬和折磨已经让瑞德对过去的罪恶进行了深深的忏悔，这份忏悔载着对未来的渴望，他多么希望自己不再是别人眼中的危险人物，他多么希望上帝能够宽恕他、能够让警官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可是他的忏悔没能换来上帝的福音，“不合格”的评语让他继续留在肖申克，从而使他有了和安迪从相识到相知的真挚的友谊历程。

又过了十年，第二次假释来临了，瑞德还是非常渴望能够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当警官问他：“你改过自新了吗？”他坦然地答道：“我真的已经变好了，上帝为证我不会危害社会，我完全洗心革面了。”瑞德的回答道出了他的内心世界，他一直在忏悔，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犯下重罪的年轻人，他真心的在狱中悔过，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与原来的自己不再是同一个人，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变好了，已经不再危害社会，已经完成了凤凰涅，已经浴火重生，年老的心再一次激发出了他渴望自由的梦想，尽管这个梦想再一次被无情的“不合格”驳回。

安迪“在恶臭中匍匐五百码，就这样爬向自由”，成功地逃离肖申克监狱一年后，瑞德迎来了第三次假释，这一次，他已经白发苍苍，完全适应了肖申克的生活，变成了电影中的第二个“老布”，他对假释彻底失去了信心和激情。当警官问他：“你改过自新了吗？”他坦然地答道：“改过自新了吗？它对我只是虚词，是政客发明的词儿，年轻人，使你们穿西装打领带有活干。我没有一天不后悔，但并非受惩罚才后悔，那个犯下重罪的小笨蛋，我想跟他沟通，我试图讲道理让他明了，但我办不到，那个少年早就不见了，只剩下我垂老之躯，我他妈的不在乎。”瑞德此时的话语说出了他四十年的心声，也就是没有一天不后悔，他把年轻时犯罪的自己称为“犯下重罪的小笨蛋”，他想跟他沟通，想让他明了，可是时光一去不复返，有罪的人已经受到了法律和上帝的惩罚，无论内心怎样悔过，无辜的生命已经被少年时罪恶的双手剥夺而去，死去的人不会复生，罪恶的洗涤需要灵魂的忏悔，需要灵魂在炼狱里备受煎熬，需要善良的人性浮出历史地表。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句质朴的话语道出了人无论怎样不择手段，最终品尝恶果的都是始作俑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佛家之语也在教育世人长存慈悲之心、忏悔之意，生命才会获得善终。瑞德用真诚的忏悔为自己的新生迎来了光明和希望，他的灵魂在死后能够升入天堂，电影也为他安排了一个美丽的结局——最终跟安迪一起生活在没有记忆的、美丽的太平洋的小岛上。

与瑞德的忏悔相比，安迪的忏悔也非同寻常。妻子死后，他一个大银行家，却成了代罪羔羊，但他不恨妻子，反而忏悔自己不善于表达，与妻子缺乏沟通，是自己的性格害的妻子离家出走，导致妻子被别人杀害。十九年的冤狱已经让他补偿了对妻子的冷漠。对自己过错的忏悔不仅没有让安迪的形象褪色，反而令其更加丰满和光彩照人，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主人公。

基督教的忏悔传统在电影中还体现在国家体制对人性摧残的塑造上。老布是监狱里极少受过大学教育的人，肖申克用五十年对他的改造，让他成为肖申克机器上的螺丝钉，离开了肖申克，他有病、没有朋友、孤独、寂寞，可谓一无是处。他觉得自己成了被社会遗弃的人，对社会的绝望导致了他自杀身亡。瑞德何尝不是第二个老布，当他丧失劳动力的时候，肖申克一脚把他踹开，他走出监狱后的感受跟老布一模一样，以至于上厕所都要报告，因为他报告了四十年，如今不报告，一滴都挤不出来，他根本混不下去，他非常想违反假释条例，重回肖申克，因为对安迪的承诺，让他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他记住了安迪的话：希望是件好事。肖申克的体制是冰冷的、黑暗的，人性在那里是不存在的，所以，肖申克改造出来的人都是绝望的。《肖申克的救赎》中的深刻忏悔与电影《英雄》中的“我杀了你是为了你好”的赤裸裸的暴政思想相比是多么义薄云天，是心怀深深的忏悔让安迪成为一个电影中的卡里斯马典型，即“位于人物结构中心的、与神圣历史动力源相接触的、富于原创性和感召力的人物”②。安迪实至名归，他具有超强的意志、高尚的品格、无与伦比的超人智慧。

电影通过对人性和国家体制的忏悔，体现了基督教的原罪精神和浓厚的忏悔传统。正如李泽厚所说：“真正的传统是已经积淀在人们的行为模式、思想方法、情感态度中的文化心理结构。”③

三、象征令电影走向神秘和富有诗意

《肖申克的救赎》这部电影深刻主题思想的表达效果主要来自象征手法的运用，“象征不是一种独立的修辞格，因为象征可以起始自任何一种比喻：明喻，隐喻，提喻，转喻，潜喻，象征与被象征事物之间的联系，可以取其相似性，也可以取其邻接性。但是象征在修辞形态上与其他比喻种类实际上无法区别，在语言修辞中无法说象征是一种独立的修辞格。”④“象征符号能够使读者超越语言的表层，触及它的深层意蕴，这是象征的最大特点。”⑤总而言之，象征指借用某种具体的物象暗示特定的人物或事理，以表达真挚的情感和深邃的寓意，象征还能拓展人们的想象力，使人获得无穷的意味。

在电影语言的使用上，象征对《肖申克的救赎》来说是独一无二的。电影时间的安排是由象征完成的。安迪在自己囚室里不停地变换美女明星的图片，它不仅象征了安迪对美的热爱和对自由生活的向往，更重要的是电影借助明星图片的变换暗示了时间的变化和流逝，把时间隐喻在一种有形的力量之下，因为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电影明星，沉闷、孤独、绝望的监狱时间在美丽的明星图片的不断变换中一去不复返，安迪由刚入狱时的年轻有为的银行家变成了一个两鬓斑白、戴上花镜的中年人，时间是多么残酷，人的青春是多么浪费不起。瑞德的三次假释安排跟美女图片的变化如出一辙，都在电影中象征了时间的消逝。

除了时间掩藏在美女图片的变化之中，人世间的恶还潜藏在善的伪装之下。监狱长诺顿把妻子在教堂做弥撒时绣的“上帝的审判迅速降临”的图案放在自己办公室的保险柜外面，作为警醒自己的座右铭，图案本是善的象征，可是保险柜里放着的却是剥削犯人、接受贿赂、巧取豪夺来的支票，这是一个绝佳的讽刺，保险柜罪恶的外表往往披着善的华丽外衣，这也是诺顿本人的象征，他的外表看上去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所做的一切都遵循上帝的旨意，殊不知他在背地里却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表里不一是他罪恶的本质。

电影的象征还表现在音乐的运用上，用不同的音乐象征电影人物不同的心境和环境。在小庞克汤米没入狱前，电影音乐有些舒缓和沉重，当汤米入狱时，猫王的摇滚乐清新地响了起来，这对电影来说是一个转折，摇滚乐的出现意味着人们对社会的不满，但又无力解决，只好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解构生活，汤米的生活就是一种底层生活的缩影。猫王的音乐象征了一种生活方式和命运，它的出场为安迪的命运注入了改变的新鲜血液，后来证明只是昙花一现，它意味着解构生活的生存方式是不足取的。后来，汤米被海利射杀后，电影音乐又变得沉重忧郁，它伴随着瑞德来到农场，瑞德看到了黑色的火山石，拿到了安迪给他的信和路费，当他准备离开农场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时，音乐突然变得悠扬、欢快、悦耳动听，他象征了瑞德的心由原来的孤独、绝望变成了轻松愉快和充满希望。电影音乐转变的第三次浪潮是瑞德突破假释条例、乘车越过边境、寻找安迪的那一段，那一段音乐同样欢快、甚至有些调皮，它象征了瑞德忐忑不安和激动兴奋的心情，那是一个自由人的心境，那是一个充满梦想的人的灵魂。

安迪造型的设计使电影的象征语言走向了极致，安迪在逃走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他换上了自己精心为诺顿擦好的皮鞋，他已经把自己视为一个自由人，因为他本身就没有杀害妻子和她的情人，何罪之有？后来他离开了囚室，砸下水道时，正好是电闪雷鸣，每一道闪电过来，安迪就落下他的石头，直到顺利地把下水道砸开一个大口子，能让他安全通行为止，这一段象征了安迪的智慧。后来，他爬过了五百码恶臭的下水道，这段下水道就是一段炼狱历程，凸显了电影“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牺牲精神。从下水道出来后，安迪来到了一个小河里，电影镜头中的他一件一件地脱掉了监狱中的囚衣，让雨水尽情地冲洗自己，这是一个劫后重生的象征，雨水洗涤了安迪的过去，让他彻底告别了十九年的冤狱生活。在大雨中，安迪张开双臂，摆了一个造型，这个造型就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场景，它象征了安迪在肖申克的日子犹如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样无辜、无助和悲凉，就像天父没有忘记耶稣的苦难、让他复活一样，上帝同样也让安迪在受尽屈辱和折磨后，让充溢着智慧的他在经历地狱般的生活后，重新回到了人世间，尽管这段苦难的日子对安迪来说是一场无奈的灾难。电影中多次出现小锤子，它是安迪挖地洞的工具，早已经破烂不堪，是它带领安迪走向了希望和最终的自由。在诺顿和安迪第一次对话时，它就出现在了《圣经》里，它虽然毫不起眼，但如果没有它，安迪的自由之路就是一张空头支票，它象征了安迪坚忍不拔的毅力和勇往直前的决心。围绕着安迪，还有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兰道·史蒂文，他有驾照、有身份证，有合法的居住地，但他是一个幻影、一个幽灵，他根本就不存在，除了在文件上，他是安迪利用美国法律的漏洞为诺顿洗钱硬造出来的一个人，所有违法的事情都由他来担当，他就是人类罪恶的集合体和替死鬼。兰道·史蒂文的存在，象征了美国司法制度的虚伪和无耻，所谓的自由主义经济、资本清白和上流社会都带着肮脏的原罪，就像安迪所说的他在监狱外是一个守法的公民，来到监狱里，他却成了知法犯法的洗钱高手，假如诺顿不那么残忍，让安迪洗刷冤屈，他就能成为百万富翁，而且没有任何风险。只要安迪不说，就算高明的司法机关来查诺顿，也只能查到兰道·史蒂文为止，安迪逃出监狱后，利用兰道·史蒂文的合法身份，从银行里取走了三十九万美元，作为他做了十九年冤狱的补偿，后来，他还是利用这个身份，成功地越过边境，来到了他梦想中的芝华·塔尼欧，过上了开一家乡间小旅馆、买两艘破船慢慢修理的安宁生活。虚假的兰道·史蒂文带给了安迪真实的人生，人类社会何尝不是这样，谎言说上一千遍就是真理，诚实和正义的流失带来了信仰的缺失和道德的堕落，愈来愈丰富的物质生活已经把人奴役成一个扁平的存在，新世纪的奴隶不再是一种人身依附上的说辞，它转变为人精神的荒漠和物质的异化，这是一股可怕的精神基因突变。

爱和忏悔让《肖申克的救赎》走向了伟岸和经典，也为世人日益萎缩的精神世界带来了福音和希望，人类突变的精神基因在它的感染下，或许有那么一丝丝的改变。象征语言的大量使用使电影具有了朦胧的神秘感和流畅的诗意，增强了电影的可视性和艺术魅力，但愿这部电影能让观者拥有灵魂。

① 尼采：《尼采文选》，内蒙古出版集团远方出版社2011年，第107页。

② 王一川：《中国现代卡里斯马典型》，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2页。

③ 李泽厚：《中国现代思想史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年版，第40页。

④ 赵毅衡：《符号、象征、象征符号，以及品牌的象征化》，《贵州社会科学》2010年第9期。

⑤ 李建仓：《〈看不见的人〉中的象征意蕴探寻》，《河南社会科学》2004年7月第4期，第12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