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箫 (中国海洋大学 266100)
从贺拉斯的“寓教于乐”思想看中国动画片的说教性问题
刘 箫 (中国海洋大学 266100)
《诗艺》本是古罗马文学理论家贺拉斯写给皮索父子的一封书信,但正是这封看似日常的书信,却在欧洲古代文艺学中占据了一个承前启后的重要地位,被称作古典主义的滥觞。其原因在于,《诗艺》意蕴深邃、富于哲理,在西方美学史上第一次建构起一个比较完整的诗学理论体系。在论及艺术价值时,贺拉斯首次提出了“寓教于乐”的思想,将艺术的教化作用与审美娱乐作用结合了起来。
贺拉斯指出,“诗人的愿望应该是给人益处和乐趣,他写的东西应该给人以快感,同时对生活有帮助。……寓教于乐,既劝谕读者,又使他喜爱,才能符合众望。这样的作品……才能使作者名扬海外,流芳千古。”这段话非常鲜明的肯定了艺术具有教育与审美娱乐两方面的作用:“益处”“对生活有帮助”“劝谕读者”,这都是指艺术的教育作用;“乐趣”“快感”“喜爱”则是指艺术的审美娱乐作用。贺拉斯的深刻之处不仅在于他看到艺术的这两种作用,而且看到两种作用的结合,这从根本上说是抓住了艺术的审美特征及其教化作用。
贺拉斯的“寓教于乐”思想不仅仅是对诗歌的要求,更是对所有艺术体裁的要求。如果说文学是社会意识形态与审美意识形态的统一,那么推而广之,所有的艺术形态都可以看作此两种意识形态的有机结合。由此我们可以得出“教”与“乐”的辩证关系体现了文艺的社会意识形态与审美意识形态属性之统一的结论。
作为“更高地悬浮于空中的意识形态的领域”,文艺的情形是决定于经济基础的,而且这一决定作用要通过政治等中介环节发生支配性作用。艺术作品“教”的功用便因此体现出来。在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文艺的社会教育和宣传作用一直为人们所重视:代表进步力量的新兴阶级总要借助文艺宣传笼络人心,壮大其声势;夺得了统治权的阶级则要用文艺来宣传其思想主张,巩固其政权。另一方面,文艺作品具有的美的形式和强大的艺术吸引力,往往可以在潜移默化中使欣赏者受到心灵的震动。因此,作为启迪智慧的有效形式,艺术应该具有教化之功能。
除社会意识形态属性外,艺术还具有审美意识形态属性。在作品由审美形象构成的艺术世界中,理性、情感性和认识性相互交织,艺术家传达出的不仅仅是他们的主观情感评价,更是他们的客观理性认识。因此,艺术作品之“乐”就在于通过作用于人们的思想情感,使欣赏者在潜移默化中得到心灵和情感的净化与升华,产生情感的共鸣,进而获得思想的教育和情感的愉悦。贺拉斯就曾说过,“一首诗仅仅具有美是不够的,还必须有魅力,必须能按作者愿望左右读者的心灵。” 也就是说,文学作品不仅要具有审美价值,而且要具有艺术感染力,“使人心旷神怡”并“给人们带来欢乐”。
基于上述分析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艺术的本质是双重的:一方面,它摆脱经验现实和效果网络即社会;另一方面,它又属于现实,属于这个社会网络。于是直接显示出特殊的美学现象:它始终自然地是审美的,同时又是社会现象的。” 也就是说,只有将社会意识形态属性与审美意识形态属性相结合,集思想内容和艺术技巧于一体 ,“寓教于乐”的艺术作品才称得上是好的作品,也只有好的作品才能给人以教育,使人在欣赏中获得愉悦。
虽然贺拉斯“寓教于乐”思想的直接目的是借助文艺的思想教育作用来维护罗马帝国的统治,但是由于它正确揭示了文艺的“教”与“乐”有机统一的规律,因而历久弥新,时至今日仍然对文艺的发展起着巨大的指导作用。
当前文艺创作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就可以用“寓教于乐”来解释。比如目前国产动画片普遍存在说教性过强、艺术性不足的问题,其原因便在于没有把握好“教”与“乐”的关系,使“寓教于乐”变为了“欲教无乐”。中国的许多动画片都有一个固定的说教套路:发现问题——对知识点不解——指点迷津——举例以便加深印象——恍然大悟。用固定套路讲故事的问题在于,一方面,因为担心观众的理解水平不够,动画制作者们预设的知识点往往比较简单,刻意将故事内容低幼化,那么,本可以作为观影群体的青年人甚至中老年人便被排除在了观众之外;另一方面,当代少年儿童对于自己喜好的动画的热情和理解力其实是超乎我们想象的,在新兴电子文化的浸淫下,孩子们的审美趣味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再用一成不变的套路讲述故事,必然会因为缺乏新意而遭到小观众们的抛弃。诚然,动画片应当具有思想性和教育性,但从本质上来说,动画片仍然是一种以讲故事为主的艺术作品,因而不能只“教”不“乐”,变动画片为讲授知识点的教育工具。
虽然无论在中国、欧美还是日韩,道德的教化都是动画片教育性的一个重要方面,但如果一提到思想教育就上升到道德宣教的层面,将作品的思想性与道德宣教等同,那就未免太过浅薄了。一部优秀动画作品的思想性应该是融合在作品所展现的世界观、生活观之中的,是观影者在心旷神怡的同时感受到,它所传达的信息应该是多方面的,是可以让不同年龄段的受众群体获得不同启发的。在这方面,许多日本动画片的成功经验可以给我国的动画制作者不少启发。
举例来说,日本动画片《柯南》就可以称得上是一部“寓教于乐”的优秀动画作品。这部已经播放了十七年的长篇巨制包含着很多富有意味的思想话题,如善良、忠诚、友谊、关爱等等。但贯穿始终的一个话题是围绕着 “罪”展开探讨的。作为一部侦探故事的连续剧,剧中呈现了各色各样的犯罪行为,描绘了诸多与“罪”相关或相对立的情感,比如愤怒、仇恨、贪婪、沉迷、冲动、忏悔、伤心、恐惧、绝望、容忍、宽容、怜悯、爱等等。一方面,破案时逻辑推理的缜密、案情告破的大快人心能带给观看者审美的愉悦;另一方面,人性的善恶、由“罪”生发出的无尽的痛苦和悔恨又给人以警示和教育。这样的作品才称得上富于思想性和审美性的优秀力作。
要改变中国动画说教性强、艺术性弱的问题,动画制作人一方面应该扩充作品的知识含量,丰富作品的表现手法,另一方面,既要以平等的视角看待少年儿童,研究他们的观影心理,又要拓宽动画的受众群体,激发成年人的观影热情,这样才能平衡“教”与“乐”的关系,改变人们对中国动画“欲教无乐”的刻板印象,也只有这个样,中国动画才能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1]薛永武.《西方美学论稿》.山东:山东文艺出版社,2000.
[2]亚里士多德、贺拉斯:《诗学*诗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3]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4]阿多尔诺.《美学理论》.鲁特尔奇与柯甘·保罗出版公司,1984.
[5]翁东翰.《从日本动画看寓教于乐的现实意义》.艺苑,2010(6).
[6]薛永武.《试论贺拉斯<诗艺>的理论体系》.烟台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6).
[7]曾繁仁.《西方美学论纲》.山东:山东人民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