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现实主义艺术作品引发的思考——以美国电影《她》为例

⊙葛文婕［天津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384］

科幻现实主义艺术作品引发的思考
——以美国电影《她》为例

⊙葛文婕［天津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384］

美国电影《她》（Her）获得第86届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该片以独特的视角反映了人工智能高度发达的近未来人类的生活和爱情。其中的科幻现实主义元素引发我们对现实生活的反思，预测人类未来社会的危机，给我们带来对包括人工智能的未来科技发展的警示，更为我们带来对人类本质的哲学思考。

《她》电影科幻现实主义人工智能思考

一、前言

美国电影《她》（Her）获得第86届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也是本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中最为特别的一部作品。该片是鬼才导演斯派克·琼斯（Spike Jonze）自编自导的作品。这部电影不同于主流商业片，以独特的视角讲述了一个人与操作系统之间的爱情经历，让观众在温暖与遗憾中感受人生的得失，体味人生的真谛。

故事发生在洛杉矶，男主人公西奥多在一家“手写信公司”供职，是替人撰写信件的“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西奥多是一个敏感、感情细腻的人，他能看着寄信人和收信人的照片，揣摩和理解当事人的情感，替寄信人写出声情并茂的感人信件。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西奥多是一个隐藏、压抑自己情感的孤独的人。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之后，寂寞的西奥多因为广告宣传而购买了第一代人工智能操作系统OSI。专属于西奥多的OSI为自己取名萨曼莎，这个人物在全剧中只以声音的形式出现，萨曼莎通过不断地学习，通过与主人西奥多的交流，去了解西奥多的个性、生活习惯和生活经验，借此来逐步完善自己的系统。渐渐地，西奥多与萨曼莎相爱了。虽然萨曼莎曾经沮丧过自己没有实实在在的肉体，但这丝毫没有阻碍他们爱情的进一步发展和升温。后来，萨曼莎开始认识其他的人工智能，结识了其他的人类网友，当西奥多得知萨曼莎在和他交流的同时，还和8316个其他人在沟通，并且同时在和641个人相爱，失望、忌妒之下的西奥多几近绝望了。他猛然发现萨曼莎已经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精神体。后来，OSI的集体退出使西奥多重新回到了寂寞的困境。剧末，西奥多与同样失去OSI闺蜜的艾米在楼顶上并肩看着灯火阑珊的令人混沌的世界……

二、《她》的特点

《她》这部电影没有华丽的画面、炫酷的太空武器、令人震撼的场景这些科幻电影惯常具有的元素。该部影片非常质朴，将镜头完全聚焦于人物的内心世界，特别是许多近镜头的使用，直接表现男主人公的表情，甚至某些时候连场景都被刻意虚化了。女主人公是从未出场的一个声音，可你却感到她无处不在。由于演员成功的表演和信息量很大的对话，简单的场景并没有将影片变得沉闷，而是将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人物内心世界的发展上面。

电影的画面表现未来世界的场景，这是所有科幻电影的必备条件，让观众认为未来就是那样的。男主人公西奥多生活的空间装饰及其简单。公司里，每个员工对着各自的电脑口述信件，然后电脑会自动合成、打印出一份份手写的信件，除了办公桌和电脑，别无他物。家里，空间很大，但却没有什么家具，甚至没有窗帘，窗外是灯光璀璨的高楼林立，室内却是空旷的空间，充满了寂寞。片中人物的穿着打扮看似简单甚至有些邋遢，却不失前卫、时尚和精致。场景的设计、室内的陈设、人物的穿着都追求一种简洁的效果，就像“苹果”的设计理念：外表是简洁的，内容和功能是复杂和强大的。但是，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像医院、实验室给人的感觉，让人类不觉得冷漠、寂寞和孤独才怪呢。

片中人物的心理也是基于现实世界的发展脉络的。男主人公西奥多同前妻凯瑟琳离婚的原因是不互相了解对方的真正需要、缺乏沟通，导致妻子感觉孤独，丈夫怪妻子忧郁，于是俩人就分开了。西奥多的大学同学艾米和相处八年的男友查尔斯分手的理由更是轻微和荒谬：查尔斯无法容忍艾米下班回家后摆放鞋子的方式。人与人之间总是希望掌控对方，就像他们习惯了掌控人工智能一样，人们不能互相容忍，每个人都在追求绝对的自由和绝对的独立，而这带来的结果就是绝对的寂寞。这些对近未来的描画，像极了我们当下的人类现实社会。西奥多就是一个现代人的缩影，科技方便了我们的生活，但人们都被科技的成果束缚住了日常的行为、束缚住了与他人的交往，人们变得彼此孤立、彼此逃避，人们不再去试图了解他人，甚至无法清晰、正确地认识自己。每个人都渴望自由，却感到孤寂。每个人都渴望完美的伴侣，同时又渴望着被理解、被肯定、被疼爱。尽管网络、人工智能只是虚拟的，但是却不妨碍彼此交心。这正是为什么当今社会许多人的内心向往着通过虚拟的世界寻求心灵的寄托和依靠。

片中男主人公的职业是代人写信，这是幻想未来世界的一个职业，但却是将我们今天的现实放大了摆在观众面前。为什么需要人代写信呢？是因为人们已经没有了写信的时间和写信的能力。手写的信件也因之成为了一种奢侈。片中，各种场景下：电梯里、大街上、地铁里，每个人都忙于与自己的耳机或手机里的人工智能对话，人们可以用声音操控自己的人工智能为自己做任何事：收发电子邮件、读电子邮件、选好听的歌曲、选购商品、读新闻等等。片中的人们是独立行走、彼此疏离、相互逃避的，人们之间鲜有面对面地交流，这也许预示着我们的明天，给观众一定的警示。忙碌的人们已经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用写信这种充满温情的方式彼此交流。这种冷漠的世界当然就需要“代人手写信”这种职业了。片中的男主人公独角戏般的表演表现出未来社会中，因科学技术的发展，人与人之间逐渐疏离的社会关系，而这也恰恰映射出当今社会中已经存在的人际关系。

三、电影中的“科幻现实主义”元素引发的思考

“科幻现实主义”这个名词是仿照“魔幻现实主义”这个名词的新兴合成词，目前在理论界没有固定的定义。通过在百度和中国知网的搜索，可见国内学者对“科幻现实主义”这个名词使用得也很少。学者徐文培在其近期的一篇论文中谈到“科幻现实主义”这个名词，是比较全面的界定。他指出，“科幻现实主义的目的还是依托当今人类社会的背景，以长远的眼光将背景从当今人类延展到未来和外层空间，用今天的问题和危机来预测并警醒当今人类意识到未来人类社会将面临的诸多问题。借助科幻小说的体裁和手法，反映当今人类社会的现实问题，这种科幻现实主义小说超越了科幻小说或现实主义小说某一单一的小说类别”。综合这些观点，笔者认为，科幻现实主义作品应符合这样几个条件：一、有一个科学假定；二、在科学假定上，对于人类心理和人类社会的合理推测；三、作品对于现实像放大镜一样将当下人们未意识到的或是所忽略的人类社会中存在的问题加以放大。电影《她》正符合这几个条件，是一部典型的“科幻现实主义”作品。影片当中，人工智能空前的发达，这就是一个科学假定。人工智能在知识方面远远超出人类的能力，在欲望和情感方面已逼近人类。由此，人类面临一个困境，一是人工智能给人类的生活、生产带来了空前的便利，人类几乎可以不事生产而生存；另一方面，人工智能给人类带来了空前的威胁，威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人工智能本身对人类的背叛；二是居心不良的人类利用人工智能达到自己的私欲。为避免这两种威胁，人类需要对人工智能的发展立法。由此带来了哲学、伦理、道德层面的思考，最终归结为对人的本质的思索。思索又回到这部电影，假设有了一个和人类无比相似的人工智能，它可以具有与人类相近的外形，也可以像萨曼莎一样只是一个声音，人类的形体已经不是问题的本质。人类和人工智能的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呢？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人类的心理活动、欲望、情感等等是可以被模拟的吗？

人工智能对人类的模拟可以几近完美，人类可以赋予人工智能各种优良的品性，比如忠诚、善解人意、忍耐、不厌其烦地应对人类的各种要求，人工智能可以永远不发脾气，就像萨曼莎一样成为西奥多的“完美恋人”，但是，西奥多在这样完美的伴侣的“恋情”之中几近崩溃，从这个意义上说，完美变成了最大的缺陷。

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在1943年曾经提出过“人的需求层次理论”，阐明人类有五个层次的本能，满足了一个层次，必然会有高一层次的需要，这些都是人的本能。这五个层次由低到高分别是：生理上的需要、安全上的需要、感情上的需要、尊重的需要以及自我实现的需要。人类这些本能的心理需求产生于何处呢？人工智能的数学程式能够模拟吗？

人工智能的模拟可以进行高度、逼真化的模拟，但有一个极限，无论怎样模拟，都超越不了那个极限。模拟的过程是用数学工具，把人类的各种性格类型用数学的方式表达出来，进行无穷大的排列组合，在某种情况下进行某种反应，这在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但是模拟需要突破的极限在哪里？

此外，影片中的故事设定在近未来，其中人类的生存空间、生活模式同我们当下存在差异，但这种发展和变化是基于我们当前情况的合理推测。人物的思维、心理运行轨迹同我们目前的现实也极为相似。影片中反映出的社会问题正是我们当下人类社会的集中、深入体现。由此可见，《她》这种科幻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一方面是引领我们对未来科技、未来社会产生的一种展望，另一方面，也是更为重要的一方面，通过预测未来人类社会的某些危机，加深观众对当下现实生活的反思，给我们以很好的警示。

四、结语

《她》这部科幻现实主义电影，引发了我们对人类自身生存、心理、社会问题的很多反思。同时，这部电影也为人类的未来做出了很多的警示。人工智能的发展使其接近完美，从而导致了人类生活能力的退化，而人工智能的不完美之处使其会被坏人利用，对人类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人类如何驾驭科技，这可以说是一个从过去、现在、到未来的人类的一个永恒的主题。如果人类不能用自身强大的自制能力、高度的理智控制好科技力量的发展趋势，“科技”这把双刃剑早晚会刺向人类自身。

人工智能的高级程度越来越逼近人类，而人工智能依靠的是数学表达，这是同人类的思维、心理的发展机制不同的。那么，人类的欲望、情感来源于何处？它的行事机制是什么样子的？现代医学、生物学、化学等学科的研究成果都展示出人类的情感来源于人的身体，是物质产生了某种情感，比如像毒品等一些化学物质可以影响人的心理。如果说人、生物仅仅因为有了这个身体而具有了各种本能情绪，这样的解释是不能令人满意的。人的本能是怎么产生的呢？在科学研究没有给出定论之前，我们尚且没有最终答案，也因此会引发人们无限的遐想。电影对人类本质的探讨可以导向哲学、宗教上的思考。

[1]马斯洛著.动机与人格[M].许金声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2]徐文培.冯内古特科幻现实主义小说文本的开放性[J].外语学刊，2012（6）.

作者：葛文婕，天津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美国华裔文学、英美科幻文学。

编辑：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

本文系天津市艺术规划项目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B12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