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偏北 （组诗）

郭志凌

春天的蛹，拱在树杈上

春天的蛹，拱在树杈上

等着南来的风，暖一暖时光

一枚绿，一丛绿，一片绿……

就足以，让一双关注生命的眼

挑开敷了很久的冰层，捧出春天

翡翠的颜色

——美的身躯，到处都有挣扎的骨节

所以，花季是短暂的，春天是短暂的

美丽和梦想，都是短暂的——

她们拼尽一生，让春天笑出声来

一株榆叶梅，在离春天最远的路途上

最早，亮出了身段

所以，我们记住了那枚红，那丛红，那片红……

所以，每年我们都心急如焚

哪怕倾尽所有的等待，来置换

她惊艳而短暂的——回眸

春天的牙齿松动了

春天的牙齿松动了

那些挂在嘴边的残雪

正在形成一条，灌溉夏天的大渠

沿着阳光的走向

大部分山体，露出了铅灰

麦苗借着春分的消息，悄然返青

带出泥土，疾驰而下的积雪

没忘了把绿色的丝绦，系在树上

春天的牙齿松动了

它僵硬的表情，也在鸽群的哨声里

松弛下来。覆盖屋檐的白

藏匿道路的白;冷冻花期

拖延芬芳的白啊！去了哪里？

春天的牙齿松动了

一只叫做初夏的乳鸽，对着天空

煽动着翅膀。蔚蓝的天空里

一群鸽子在嬉戏

那些消失了不久的白

有了去处——

抚  摸

一树桃花，把浸泡在阳光里的

石头染红。她粉裙粉袖，婀娜的身段

让我记住了舞蹈

并由此，对旋转的生活，印象深刻;

桃花运，桃花劫;只是两段舞蹈背景。

人们刻意对生活加以解读

一个完美的肢体

被肢解，被误读。

瓣瓣桃花，让眼泪落红，相思成疾——

一笔重墨

抽出根，扎出枝，拱出芽。

阳光一改往日的暴虐，伸出晶莹的手

在桃树上，一遍一遍抚摸

像思绪，抚摸一段顽固的往事。

留住春天

得想个法子，留住春天

轮值在新疆的四个季节，春天属兔

头年的雪花开到现在

开得比北疆的山花长，比山花旺

一朵花瓣，让陈腐的记忆变得新鲜

就要晾干的往事，有了湿度

我说山花，要开就开你的

干嘛要打扰我的平静

枯死的内心

如何产生涟漪。生命中

两个节点，我正好走在中间

左边被青春拽掉

右边我不想走快

得想个法子，留住春天

留住大雁朝南的叹息

留住蜜蜂平衡的羽翼

留住风。风的手指蘸点阳光

看能不能，让新鲜的记忆不在遥远

陈年的往事，跟在身边——

承  诺

窗子把寒冷挡在外面。没挡住雪

没挡住雪花灿烂的落差

没挡住思绪

一只麻雀就要冻僵的表情

让我情不自禁地跟着痉挛

——雪花有形，爱无形

如果我给出的承诺是无垠的旷野

你要的兑现，注定会遥遥无期

把爱挂在嘴边的人，最容易受伤

不是所有的爱，都能医好冻疮

窗子把你的身子挡在了外面

却挡不住，拴着我命脉的那一根绳索

一朵雪花，含着笑，擦过我的脸

三朵、六朵、九朵……

是你施放的暗器吗？那么冷

血结成的冰，比所有的冬季加起来还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