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碧霞
幼时爱鸟,见到屋檐上的燕巢便欢呼雀跃,常常爬上梯子窃视巢内,有幸便能等到燕母喂雏雏争食的幸福画面。妈妈一旦发现我上了梯子,便十万火急地赶来将我抱下,我便顽皮地钻进妈妈温暖的怀抱里,这就是我的暖巢。
妈妈忙里忙外也似那来回喂雏的燕母,终日佝偻着身拖地擦桌,洗衣做饭,还要应付我这个黏人撒娇而又顽皮贪玩的小捣蛋。
十年恍惚而去,我已离家求学,入学前的情景也仍历历在目。“再想想,再想想,还有没有缺什么……”她的样子十分紧切,终于她想起了什么,往我的书包里塞了数张“护身符”,然后自己一个人满意地笑了。
上车后,我忙滑下车窗。妈妈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几缕发丝泛开了满天飘飞散落的酸楚与牵挂。突然她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我连忙喊司机停下,她紧握住我的手,叫我到校后别忘了给她打电话。车重新启动,妈妈的手也渐渐松开,她又小跑着跟上来,那神情不再微笑而变得凝重,她注视着我喊出最后一句:“好好学习!”那声音惊飞了几只卧于巢内的燕。
后来回家,一进门就见妈妈立即放下手里东西微笑着匆匆向我拥来,而后开始永无止境的嘘寒问暖。听爸爸说我走那天,妈妈一直发呆,直到晚上九点多我打电话回去,她才安下心来吃饭。我不禁鼻子一酸。
既然如此牵挂与不舍,当初又何苦一再鼓励我报考这样一所需要留宿的学校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妈妈开始数起她的白发与皱纹,在镜子前长声叹气,还频繁地问我:“妈看起来是不是很老?”这一直让我在雄心壮志地计划远走他乡求学的同时,心生沉重的愧疚。妈妈已经走过了她的春天,给了我一辈子的暖巢。
那天晚上,妈妈突然问我:“中考想怎么考?”我有些为难地告诉她我天真而宏伟的蓝图。妈妈却笑了,那笑容与当初鼓励我报考时的笑同样灿烂。她将我搂进怀里,沉重而又有力地对我说:“孩子,妈老了,妈还能给你的就只有温饱了。前程,要自己去拼!”我坚定地朝妈妈点头,而内心却在微微颤抖。我不明白,妈妈在她的春天里种下了一辈子的守候,在她的秋天里,又怎舍得只收获我远走?
我又突然记起那燕巢,再去看,却不见一只燕了,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从前屋檐上的巢,是暖巢;原来现在求学的我,是母亲在泪崖边放飞的翅膀。
(指导老师:张慧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