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
刚来北京的时候,我和导演(我老公)住在50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中介带我们看房子时,一进门我就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这间房子这么小。
我妈第一次从老家来看我时带了一个大型吸尘器,说是很好用,还可以消毒和除菌。结果等她要走的时候,她默默地把吸尘器拎走了,上了动车后给我发了一条短信:“看样子你的房间也放不下,我还是拿走得了。”
有一次我买了一条活鱼回家,鱼从我手里滑走直接蹿进客厅里,带着血污的鳞片和脏水翻来跳去的,把小小的客厅弄得乱七八糟。我为了抓它,脚趾撞到椅子腿,疼得整个人一激灵,直接倒地。我看着我家客厅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被搞得像车祸现场一样,一种强烈的郁闷感在心中升起。
这时导演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我坐在地上,脚上流着血,鱼就在脚边扑腾。他以为我受了什么伤,把包一扔就跑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脑子一团乱,说:“鱼跑了,把地板弄脏了,把沙发也弄脏了。我不想拖地不想洗沙发套,我觉得北京没法待了,我要走。”
导演当时又心疼又好笑,说:“你坐着,我来。”我就板着脸、盘着腿坐在地上,看着他给我的脚趾上了药,把地板拖了,沙发套拆了塞进洗衣机,把鱼拿进厨房。他平时不怎么做家务,所以做这一切时格外手忙脚乱。他风卷残云地收拾完,拍拍手说:“报告首长,收拾完毕。您还能走不?能走的话咱们出去吃吧,今天不做饭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的怨气早就消了,想到刚才无厘头的各种片段也不禁笑了起来。那个瞬间,我突然觉得有时候在这共患难共困苦的北京也没那么糟糕,它让一些情感微微发酵。
后来攒了些闲钱,我觉得导演的工作没有车不行,狠狠心买了车。我們的车是大红色,每一个见到我们的车的朋友都忍不住问:“你俩怎么会买一辆如此妖艳的车?”
买这个颜色是导演坚持的,他算了一下保养费、油费和停车费,觉得太昂贵,买一辆红色的车子就可以在空闲的时候跑跑婚车,赚些外快。刚买车的半年的时间里,每个周末导演一大早就出门,晚上回来时挑一挑眉毛说:“走一趟油费就有了,多划算。”然后他手一挥丢给我一包喜糖。大家听了都唏嘘不已,我们自己回忆起来却不觉得心酸,那段时光反倒特别真实、可爱。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始终也没有弄丢彼此和自己,真的挺好。
(摘自《何必等来生》化学工业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