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去哪儿

张圣东

这天，县农机局的郑洋被副局长贾林安排下午代他去开个会。

谁知，郑洋突然接到表哥的电话，表哥说，他来上海出差，顺道来这里看房子。郑洋顿时高兴得不得了，并和表哥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原来，本县深陷“城镇化病”困境，新建商品房过剩，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全县公务员接到一项任务，必须介绍自己的亲友至少购买两套商品房。而且，卖房和工资、职务以及岗位等挂钩。郑洋从接到卖房任务后就急坏了，他不是本地人，亲戚朋友都在千里之外。为了完成任务，郑洋想起在深圳开大公司的表哥。在他的苦苦哀求下，表哥答应过来看看。

挂断电话，郑洋便决定不去开会了，他想起了文体局的好哥们小付。小付也要参加那个会议，只要让他帮自己签个到就万事大吉了。

郑洋拨打了小付的电话，小付听后，爽快地答应了。

谁知，第二天上午刚上班，贾局长便把郑洋叫到了办公室，劈头盖脸地问：“昨天开会不是说今天县委会工作检查组到我们局检查工作吗？你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没……没有啊！”郑洋一个头两个大了，小付没说有检查啊！难道小付也没有去开会？那他去哪儿了？

“哼，没有？我刚接到通知，检查组马上就到，可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贾局长急红了脸。

郑洋闷葫芦一般地不作声。

检查结果可想而知，带队的副县长把贾局长批评了一顿，气呼呼地走了。贾局长问郑洋：“你到底开会没有？你去哪儿了？”

郑洋咬咬牙，只好坦白自己没去开会，而是让小付帮自己打掩护，自己则跑去卖房了。卖房的事情贾局长是知道的。贾局长听后，态度似乎有所缓和。

为证明昨天的确请人帮忙开会了，郑洋说：“贾局长，要不，我们一起去文体局找小付，事情不就清楚了吗？”贾局长听后，点了点头。

两人找到小付。得知两人的来意，小付一脸苦闷地说：“我昨天也没去开会，也去卖房了。”

小付说，他工作八年了，一直在原地踏步，他拼命寻找机会出位。去年县里下达卖房任务后，文体局更出台了一项卖房管理办法，大意是普通科员若销售三套房，可考虑晋升副科职位。小付没有特别有钱的亲戚朋友，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一个高招——他和多位售楼小姐协商，把她的客户变成自己介绍的“亲友”，小付为此支付每位售楼小姐2000元交易费。昨天开会，他帮郑洋签到后刚坐下，就有一位售楼小姐打电话说现在房价涨了，交易费也得水涨船高。小付不由分说离开会场，情急之下竟忘记跟郑洋解释了。

原来都是卖房惹的祸。虽然问题出在小付身上，但贾局长不好批评他，只是轻轻一笑，就和郑洋回农机局了。

路上，郑洋突发奇想：贾局长知道他和小付都是因为卖房误了开会，却不批评他们，难道贾局长不开会也是为了卖房？于是，他瞅准机会，小心问道：“贾局长，最近您老让我代您开会，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贾局长说：“还不是为了卖房！”

本來，贾局长卖房任务是四套，但因为是本地人，他跃跃欲试，打算凭自己的人脉关系卖出五套房，以打造优异政绩。有的县领导知道后，给贾局长暗示：如果卖出五套房，争取让贾局长官升半级任招商局局长。贾局长士气大振，跑关系找熟人，一门心思全扑在卖房上，哪有心情去开会呢？

“您这样辛苦操劳，应该有不错的销售业绩吧？”郑洋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我已经卖出四套房了，可偏偏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不过我想，我来活动活动，看能不能将功补过，将这事妥善处理好……”贾局长说。

三天后，郑洋被贾局长叫到办公室：“副县长把我失职的情况报告给县长要求严肃处理时，县长说，‘城镇化是压倒一切的大事，卖房任务只有靠公务员才能达到最好效果，因为公务员才最有执行力！我已经成功卖出了四套房，对‘城镇化建设贡献很大！如果处分我，那么谁还敢去卖房？那么‘城镇化还怎么搞？所以要鼓励我更上一层楼。下午你帮我开一个会，我要去城关农机站，站长答应我买一套房……”

郑洋急忙说：“贾局长，您放心，下午的会议我一定认真参加，不会再给您添麻烦！”

从此，郑洋隔三岔五都给贾局长代会，他现在是乐此不疲，管他贾局长去哪儿呢？而且，贾局长外出的频率越高，他升官的可能性不是越大吗？跟着他干，还用得着担心卖房吗？还用得着担心前途吗？

半个月后的一天上午，郑洋找贾局长汇报昨天开会的情况，刚走到贾局长办公室，正好贾局长出去，他的左右两侧还有几个人。

郑洋亲热地叫了一声贾局长。可贾局长没有答话，还迅速地别过脸去，更没有停下脚步。

郑洋奇怪了，跟在贾局长身后走了几步，好奇地要看看究竟。但贾局长没有回头，那几个人也根本不理他。

就在这时，郑洋听见工会办公室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他立即钻进去，不一会儿就听出了大概——

城关农机站站长前几天被检察院抓了，因为贾局长利用分管工作之便，强令站长购买商品房，他本来有房子，可为了讨好贾局长，动用了20万元公款，农机站职工不满，向检察院举报。站长在检察院供出了贾局长，检察院要抓贾局长，县长极力阻拦。但这事惊动了市长，市长给县长打电话要求积极配合检察院工作，追究当事人责任，所以贾局长没能逃脱罪责。

郑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早知道公务员被摊派卖房不靠谱，果然英明的市长明察秋毫，让全县公务员卸下了沉重的包袱。看来，干好本职工作才是正道啊。郑洋有些庆幸自己还没有陷得太深。

可哪里知道，只不过三天，郑洋一大早被贾局长叫到办公室：“小郑啊，城关农机站站长买不成房子了，我还得另谋出路……”

郑洋吃惊得差点跌倒，难道事情又出现了大逆转？

贾局长根本没容郑洋多想，就满脸堆笑地告诉他：市长当时是要严厉处罚挪用公款的站长，但对县里公务员摊派卖房的工作却给予肯定，说县里“城镇化”建设有创意，敢创新，要大力提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