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有物化了女性的中年危机片

宋彦

在一轮青春片之后，中年危机成了电影观众热衷于探讨的话题。《港囧》把“初恋”化作中年危机符号，代表男主角徐来一切的理想、爱情和欲望。电影里，女人是被物化的——无论是美艳的初恋还是钱多无脑的原配。

如果说，《港囧》是拍给不惑之年的大叔，《夏洛特烦恼》就是拍给三十几岁青春不再却还没折腾够的青年大叔。不管是中年大叔还是青年大叔，这两部电影为观众展现的中年危机元素基本可以概括为校园爱情、怀旧金曲、艺术理想和唾弃眼前不堪的生活。

这样算来，我们的中年危机电影和青春片并无太大差别，连爱情、理想和要面对的人生困境都没有半点长进和深度。青春片也就是变相的中年危机片。

青春是什么？是不怀念、不后悔、不认输、不回头。只要完成了以上任何一个动作，青春就已经不再。

当《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里，穿着白裤子的赵又廷坐在台阶上抽起烟，整部电影就已经老了。

所以，我们没有青春片，只有物化了女性的中年危机片而已。

最近，《夏洛特烦恼》正在遭受抄袭争议。佛朗西斯科波拉的《时光倒转未嫁时》我听过没看过，没法像愤怒的网友一样，仅从一篇微信文章就认定它的抄袭，起码得把“亲娘”找来看看再评。

以上为插叙，也是吐槽不负责任的互联网舆论。

接着说那些把中年危机作为主题的电影。中年危机真的只是怀着选错了人或以为选错了人的不甘，忍辱负重过了半辈子，突然觉得“再也不能这样活”？

关于这个问题，小李子和凯特姐的《革命之路》可以给我们答案。有人说，要把《泰塔尼克号》和《革命之路》放在一起看，这才是完整而现实的人生。两部电影都是小李子和凯特姐主演，前者是真正的青春片，后者也是有深度的中年危机片。在《革命之路》里，两人的婚姻没有第三者，也没有求而不得的梦中情人，仅仅是对当下生活的不满让两人成了彼此的出气筒。于是，女人想起了年轻时的梦想——到巴黎去。男人不敢放弃眼前的生活，女人却觉得，离开是拯救婚姻的唯一方式。于是，他们歇斯底里地争吵。最后，女人为了这个“去巴黎”的海市蜃楼偷偷堕胎，丢掉了性命。

表达类似见解的还有瑞恩·高斯林和米歇尔·威廉姆斯主演的《蓝色情人节》。七年之痒，男人沉溺于有妻有女万事足的生活，女人却渴望事业上的成功。没有第三者，没有忘不了的初恋，该过不下去还是过不下去了。据导演德里克·斯安佛朗斯说，他想看一部解释中年人为什么会爱情不再，为什么不得不离婚的电影，可惜能找到的都理由牵强，所以自己动手，拍了虐片《蓝色情人节》。

这两部电影都是no zuo no die的气质。故事很残酷，和见了初恋突然醒悟的徐来，以及穿越一次才发现老婆才是真爱的夏洛相比，《革命之路》和《蓝色情人节》告诉我们，中年人没那么多回头路可以走，有些岔路转进去就是深渊。中年危机的本质不是“后悔选错了”，而是“再也没得选”。

可见，《港囧》和《夏洛》只是屌丝中青年的一碗鸡汤而已，连春药都算不上。

关于爱情的中年人电影还有《爱在午夜来临前》。在过去的20多年里，《爱在》系列一直是文艺青年的圣经。前两部里，杰西和赛琳两个话唠从艳遇到重逢都是教科书式的美好，到了《午夜来临前》，他们的中年危机也是教科书式的。

有什么真实存在的矛盾产生吗？并没有，就像他们的艳遇和重逢也没有值得纪念的决定性瞬间，矛盾以曾经成全过他们的方式产生——在交谈中堆积和撕扯情感。

等下，这是不是说，人类信赖的交流也不一定能帮我们避开情感上的中年危机？

啧啧啧……

当然，出轨和小三向来是中年危机电影里经常出现的桥段，只是有些狗血，有些表现得很文艺。同性题材《孩子们都很好》有点傻傻分不清，说不好是狗血还是文艺，暂且算二者皆有之吧。相伴多年的同性伴侣妮可和朱尔斯一直恩爱，直到曾经为她们捐献精子的男人出现。朱尔斯与男人发生了关系，看似稳定的同性伴侣生活出现了裂痕……

恶俗的剧情换了一个同性背景就提升了可看性。只是，这个故事似乎又告诉我们，任何长期而稳定的情感都会经受考验，这很悲观，却很现实。

和年轻人相比，被上下围困的中年人何止要在两性关系上经受危机。《后裔》里，乔治·克鲁尼饰演的马特·金接连遭遇了妻子因意外而变成植物人、得知妻子的出轨、大女儿叛逆、小女儿不羁，还要处理棘手的亲人分割祖先遗产的问题。内外交困，却要死撑，这是许多中年男人的真實写照。

华语电影也有剖析中年危机的经典电影，比如《男人四十》，比如《女人四十》。至今我都认为，杨德昌的《一一》最好地诠释了中年人的心态，也展现了中国家庭成员间细腻的情感和情绪。嗯，最好，没有之一。

所以，那些事出有因或者无中生有的中年情绪究竟从哪里来？可以把人压抑到何种程度？或许，该去看看《兔子洞》、《大开眼界》和《美国丽人》，这三部影片对各种款型的中年压抑有很成功的刻画。读懂了《美国丽人》里那随风飘浮的白色塑料袋，或许就读懂了莱斯特的无助与孤独。

貌似说得沉重了。不如喝点汤——文艺款的。《港囧》和《夏洛特烦恼》这两碗汤对中年男人有用，《小小的白色谎言》与《美食祈祷和爱》对预防和推迟中年危机有用。前者是好基友互助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后者是自我修行并找到人间真爱。一个外治，一个内服，疗效如何，全看个人体质。

嗯哼，关于中年危机，年轻如我也只能帮到这了。

摘编自2015年第21期《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