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玛丽·坎特威尔著 卓妙容译
灰蒙蒙的湿热午后,一个女人从单调、沉闷的差事中脱身,进了一家日本餐厅,在柜台旁坐下,点好寿司和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加冰。喝了半杯威士忌,吃到第三个铁火卷时,她突然觉得自己打从心底快乐了起来。原因不是食物,也不是饮料,而是因为能见到厨师技巧高明地挥舞菜刀,金发碧眼的顾客熟练地用着筷子;因为听到邻桌的只言片语,想象说话的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因为找到了笑声几乎掀掉天花板的客人是哪一个。那个女人就是我。
我喜欢将餐厅当成戏院,我的餐桌就是欣赏舞台的好位子。多年前在伦敦,我第一次独自用餐。侍者领班看到我大吃一惊,当时离正常的晚饭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也许他误以为我是要去哪儿钓男人,毕竟有教养的淑女很少在公共场合单独用餐。我快快乐乐地坐下,打开桌上的餐巾,准备好好吃一顿。
鲑鱼和预期中的一样美味,我啜饮一杯白酒,心满意足。餐厅里的每个男人看起来都像崔沃·霍华,女人则全做西莉亚·詹森的打扮。然后,我听到邻桌两对中年夫妻在讨论英国女王。“你知道吗?她喜欢白酒。”其中一个太太说,另外三人纷纷表示惊讶。窗外,莱斯特广场多家电影院的门口排起等待入场的队伍。街头艺人各占一个位置,拿出火把、金球、踢踏舞鞋,准备表演。
当我拒绝了侍者端来的咖啡时,他大概认为我是怕账单超过预算,于是弯下腰,小声跟我说:“没关系的,包括在套餐里了。”“不要了,谢谢,”我回答,“我不喜欢喝咖啡。”付了账单,留下了丰厚的小费。我起身,愉快的心情将我从一艘漏水的小船,转变成一艘雄伟的纵帆船,张着我的三张大帆,在风中疾航。
我从不将独自用餐看成是一个没有人陪伴的夜晚,而是把它视为花时间和自己约会。没有别人的打扰,我和相谈甚欢的自己才能专注外界带来的感官刺激,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年代久远,记忆还如此清晰的原因。
在那之后,因为出差和旅游机会增多,我独自用餐的机会随之增加。我再也不愿将自己关在饭店房间里,打电话叫食物送来房间吃。以前有人告诉我的,要像招待客人一样地好好招待自己。在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放松的晚上,我会到一家开业不久的餐厅点一盘雪利酒醋牛肝,啜饮一杯红酒,看看一条小路上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知道,当我离席回家时,阴郁会一扫而空,满心愉悦。
(摘自《無尽的盛宴》新星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