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旻旻
八一厂的声名给黄宏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我最想听到也是最怕听到的一句话,‘我是看着八一厂的电影长大的。”黄宏在一次采访里说。
3月4日,八一电影制片厂厂长黄宏少将被确认免职,但他仍在政协会场上参加了会议。黄宏曾缺席了2014年最重要的盛会——他没能出现在10月15日的“文艺座谈会”上。
黄宏的缺位并没有太多地引起人们的关注,当时人们还为赵本山没有参加议论纷纷。和赵本山相比,同为小品演员的黄宏在《装修》系列之后没有特别令人记忆深刻的作品,2012年担任八一厂厂长后更是不再参加春晚。但八一厂厂长没出现在座谈会上,实在不太正常。
“文艺座谈会”召开10天后,黄宏在中国视协演员工作委员会组织的“文艺座谈会学习会”上提到了《鸣梁海战》:“正能量的作品只要品质过硬,依然能得到市场的拥戴。”这是一部韩国的主旋律爱国主义电影,李舜臣将军在银幕上用火炮和巨舰碾压着倭寇们的小艇。这是一个曾经身陷囹圄的将军收拾残局、打了一个翻身仗的故事。
黄宏将军领导的八一厂也需要一个翻身仗,此时的八一厂正在试图用南水北调题材的《天河》来获得市场的认可,黄宏亲自担任这部影片的编剧。现在,八一厂也许还能重振声威,但负责人已经不再是黄宏了。
创作辉煌期,央视常找黄宏“救场”
黄宏的父亲是快书演员黄枫,曾为李双江的歌曲作词。此外,不到4岁的时候,黄宏就作为小主人,招待了来家里做客的马季、唐杰忠。1973年,13岁的黄宏被沈阳军区文工团录用,成为一名文艺兵,这是他与部队缘份的开始。
上世纪90年代头几年的黄宏是一个创作富矿,曾任央视文艺中心主任的邹友开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综艺大观节目播出前两天审节目,有时候会砍掉一半。50分钟的节目只剩下30分钟或者25分钟,这时候我就叫人,‘打电话,给黄宏,给牛群,这两个都是创作能力非常强的人,两天之内就能创作出一个节目填补空白。”
丰碑和阴影
2012年4月,黄宏升任八一电影制片厂厂长。“在八一厂众多艺术家面前,我就像一个学生一样开始学习电影。”黄宏曾这样谦逊地说过。这可以看作黄宏对八一厂悠久传统的致敬,但这句谦虚的言语同时也给人“hold不住局面”的感觉。
经历上不足以说服老同志们的黄宏必须用新思路和工作成绩来证明自己。他必须要把旧棉花弹成一床新被,而他面临的可能是一个永远无法超越的丰碑。
八一电影制片厂有过许多辉煌的过往,但自从1994年美国大片《亡命天涯》引进中国电影市场,八一厂在这样的作品面前应对吃力。特别是2007年,冯小刚的《集结号》欲与八一厂合作,却因主人公“谷子地”杀俘和后来上访找说法的行为有争议,后来冯不得已找了韩国的团队,来负责各种战争场面的效果。这对八一厂来说,是一种刺激,《集结号》的成功几乎等于宣告以后再拍这类型的片子已经可以不用八一厂了。
八一厂的声名给黄宏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我最想听到也是最怕听到的一句话,‘我是看着八一厂的电影长大的。”黄宏在一次采访里说。
黄宏四处出击,到处找人取经、商量事。这可能是他从辽宁军区文工团时就保留下来的习惯。辽宁曲协的曲艺作家崔凯说:“黄宏经常拿着本子到曲协,到处找人遛活儿(练台词,改情节)。”
曾多次参与八一厂创作讨论的编剧村言说自己能理解黄宏的焦虑。“黄宏是想搞些军旅题材的商业化主旋律。以前的中国影视要不就是政治宣传,没有商业性,大家不喜欢看。要不就是说纯商业、纯艺术,那样又不能满足所谓的宣传正面的思想。”
早在2003年两会时,黄宏被问到如何看待一些文化艺术团体面临的生存困难时,曾说自己不赞成对它们进行扶植。“总扶植就形成了依赖,没有经费跟政府说,卖不出演出票也要跟政府说,一撒手,一不扶植,它就掉下去。”他提到了变革。“文化艺术团体应该靠市场生存。文化艺术团体应该以市场为标准。”
突围的厂长
突出重围时黄宏自己站到了台前,就像当年他演小品时一样,自己作编剧。这破坏了八一厂的老规矩。八一厂的老同志很多,批评的声音出现了。“厂长不担任主创的传统丢了。”流传于网络的一篇“八一厂老兵的举报信”这样批评。这封信的执笔者自称“平均年龄72.4岁”,和厂长没有恩怨。于是,2014年八一厂出品的南水北调题材大片《天河》,黄宏成为编剧之一。
这部电影聚起大批国内一线演员,试图用自带粉丝的明星带来高票房,濮存昕、俞飞鸿、李幼斌、陈宝国、张国立、段奕宏都在片里露了脸。但大制作的《天河》在票房上的表现也没有显示出大腕儿们应有的号召力,最后的收入是3371万。在一个无论本子多弱有明星就能保证票房的时代,八一厂的运气实在不太好,2013年,八一厂联手小马奔腾制作贺岁片《越来越好之村晚》,虽集结了众多明星,但仍铩羽而归。
一位八一厂资深演员在接受采访时曾说,八一厂已经有将近四五年没好好拍过东西了。在娱乐业信息咨询机构“艺恩咨询”的统计榜单上,2014年八一厂共参与制作了13部影片,只有两部影片被统计了票房,其中一部是几方合拍的《智取威虎山》。
黄宏后的八一厂
一位与八一厂生产部长期合作的业内人士告诉我们,八一厂并没有受到厂长去职的影响。“生产上还是挺忙的”。2015年是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现在还在忙《百团大战》,过年期间好多人都没怎么休息。”受到影响的可能是流程,村言不止一次看到,“开会的时候,经常会进来各种各样的人请黄宏签字批示。”按规定,每周有两个半天,是找厂长签字报账的日子。
根据一般的规则,如果没有其它单位的领导职务任命,离开了八一厂的黄宏将会卸下少将军衔,重新成为文职干部。他的新工作还没有确定,此前他经历过快书演员——小品演员——电影廠管理者的两次转型。之前两次转型中,黄宏都像表演他的看家本领山东快书一样元气满满,热情似火。
崔凯这样评价黄宏身上的快书痕迹:“山东快书的表演总是很向上、很火爆,黄宏不像赵本山蔫着演,他是火着演,他必须上台就得有一个开门包袱,有个迎头彩。”
黄宏曾在自传里提到,自己到现在都记得小时候上美术课学的第一张图画是《韶山红日》。这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太阳是从毛主席家房后升起来的。
3月5日,黄宏告诉记者,这是一次“正常的工作调整”。3月6日上午,他在八一厂作了简短的离职报告。
1999年的春晚上,黄宏和句号表演了小品《打气》,里面有黄宏关于得与失的精彩评论:“谁都能一帆风顺啊?谁这辈子还不遇上点儿事啊?你就拿我来说吧,过去大小也算个干部。我不是跟你吹啊,18岁毕业我就到了自行车厂。我是先入团后入党,我上过三次光荣榜,厂长特别器重我,眼瞅要提副组长。领导一直跟我谈话,说单位减员要并厂,当时我就表了态,咱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 ”在这串酣畅流利、深明大义的决心书之后,车胎“啪”的一声意外爆裂。黄宏扮演的下岗职工猝不及防,后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