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破，天边正残月

王毅萍

正午，日光朗朗。忽地飘来了浓厚的乌云，慢慢遮住了太阳。云很低，低得仿佛要压垮城墙。在那云层稍薄处，有微微日光透过来，而那乌云边缘，却被日光镀了一层璀璨金边。

疾风劲舞，乌云急急地向天边退去，灿烂的金光瞬间投在将士们的盔甲上，守攻双方的士卒方阵，黑压压地分列在城墙两边。空气中流淌着凝重的气息，有生的希望，但更多是死的绝望。

大战一触即发。

写下这首诗的李贺，并没有亲临战场。那时的他来往于家乡和洛阳之间，准备着人生的大考。年轻的诗人，刚走出青山秀水，正是心事澄明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道路都在他前方伸展着。

番将叛乱，李将军率兵驰救……从远方传来的信息，让自诩为李唐宗孙的他，心胸顿然鼓荡起浩然之风。于是，挥笔写下了这首诗，时空在他笔下化作绕指柔，他的笔尖驰骋在那场血战之中，是晴是雨，是日是夜，是攻是守，是胜是败，徒让后人争执了千年。

踌躇满志的少年对这首诗是满意的吧？可以想象，挥毫写下如此一气呵成、意愿鲜明的诗句，心里定是畅快的。

东都洛阳，远离烽火。那里，市集繁华，名士汇集，离李贺的家乡也不远。在南园读书的李贺经常到洛阳来，这里于他是新鲜的，虽然这里的风不如家乡清新，但唯有这里离长安最近，这里还有着鲜衣怒马的巨公贵卿。

一个冬日的午后，李贺整理好衣冠，带上他的诗作，叩开了韩愈的府邸大门。送客归来的韩愈很疲倦，正欲眠时，李贺来了。看到递上来的诗，韩愈看了第一句，马上就坐直了身子，睡意全无。想必，这样的景色在韩愈眼里是见过的，且酝酿过，但他没能写出来的诗句，后生晚辈却写出来了，这让他十分震惊且欣喜。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李贺的青涩，韩愈的重才，用这个句子形容他们的相遇，也许并不那么贴切，但其中的美好融洽是一样的。

那晚，他们定相谈甚欢，一盏青灯，万卷书册，韩愈是真心看重李贺，不然不会在李賀避名讳折戟考场时，义愤填膺地写下了《讳辩》。只是，韩愈也改变不了李贺的命运。

李贺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未曾携剑跨马奔赴过战场，却不知哪来这等大气魄，将大战前夕的两军对垒，写成了一首千古绝唱。读这首诗，如同看一幅色彩斑斓、厚重立体的画，浓烈的色彩一抹抹，一块块，堆积在历史的画板上，最后凸起的是一个手持玉龙宝剑的将士身影。

李贺写下此诗，未尝不是言为心声。青葱年华如未经秋霜的绿苗，生机勃勃、恣意生长。只是，命运在不远处潜伏着，将要给他致命一击，而他却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