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陶陶
每个学校都会有这么一些人,他们被拿来当消遣对象。阿琴就是这样一个人,算不上好看,甚至丑。但长得不好看并不能成为被排挤被欺负的原因,后来我才慢慢明白,一个异于别人的人必然会被排斥,她是我们这小地方里唯一的外乡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校园里的小男生开始无理由地欺负她。当然战火随着年纪的增长愈演愈烈。欺负的手段幼稚好笑,不过在小小的阿琴身上,就是天大的难堪。
小学时,我和阿琴同班。一次自习课,阿琴在写作业的时候,向前桌的男生借了一块橡皮。前桌的男生随手将橡皮丢到后面,不一会儿,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跳起来,回头看阿琴,有点不可置信。阿琴有点吓到,把橡皮递给他。男生用纸包着,一把将橡皮扔到窗外。
阿琴安静地坐回自己的位子,继续写作业。因为座位近的缘故,我清晰地看到一滴一滴落在作业本上的眼泪,无声无息。
我和阿琴在小学时代还算不上朋友,我顶多是她寥寥可数讲过几句话的同学罢了。我不喜欢她,因为觉得她古怪又孤僻,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成熟到理解阿琴不一样的羞澀和紧张。
她却说我是她的好朋友,这让我有点羞愧。我甚至没有为她说过一句公道话。
男生们的戏弄、有意无意的挖苦,阿琴都假装没看见、没听见。唯一一次见到她发怒是在六年级的毕业礼上。
男生们把阿琴的桌子从角落里拖到教室中心。用红色粉笔在桌子上写“牛鬼蛇神”,不知道从哪里折来的树枝,男生们拿着树枝蘸着水在教室里又跑又跳,嘴里念叨着“驱鬼保平安”,好像在进行某种仪式。女生们咯咯地笑不停。
阿琴从门口猛地冲进去,一下子掀翻了桌子,眼睛里喷着火焰,一把折断了树枝。大家一下子都被吓到了,他们已经习惯了阿琴的沉默和忍耐,突然而来的爆发让大家都不知所措。
有男生喊道:“丑八怪,你发什么神经!”
阿琴像是小狮子,浑身颤抖着冲过去打了那个男生一个耳光。响亮的巴掌伴随着阿琴抑扬顿挫的哭声。
我第一次看见她哭得那么厉害,眼眶红得吓人,鼻翼一抽一抽。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递上纸巾,拍拍她的肩膀。
上了初中,大家似乎变得懂事多了。我和阿琴还是同班,她很高兴,抱着我又笑又跳。
阿琴一直都被排斥被讨厌,但没有人告诉她,她做错了什么。
初三还没读完,她就辍学了。我从来没有问问她委屈吗?难过吗?或许这些轻飘飘的词语承担不了她情绪的万分之一。因为没有要好的朋友,没有人去为她出头,我漫不经心的搭理和礼貌的关心让她觉得我是她的好朋友。
前些日子,在路上碰见她,她染了头发,笑得很灿烂。她一直急于改变自己过去的模样,可是那些时光里的伤疤怎么可能轻易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