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清凉
他们的爱是从石头开始的。那一年,他经人介绍与她相识,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她的哥哥拒绝接受他:“整天跟石头打交道,有什么出息,又能有什么幸福?”她的母亲很喜欢他,觉得他老实厚道,跟着这样的人一辈子不会吃亏。
1923年1月14日,他们喜结连理。
爱情过渡到了婚姻,他整日埋头于一堆石头之间,鲜有时间陪她。她倍感失望,甚至后悔当初的选择。
那天,她要他星期天陪她和孩子去颐和园,他答应了。到了星期天,他却早早地起床去学校修改论文了。她很气愤,在颐和园里,她一边暗自垂泪一边抱着女儿往前面走。身后突然传来呼唤她的声音,她回头一看,他竟然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说:“论文要交了,不赶不行的。”
她赌气地说:“让石头陪你好了!”
他好说歹说,一再道歉,她才原谅了他:“以后不许这样啊!”
“是,夫人!”他顽皮而认真地答应着,逗得小女儿咯咯笑。
过了几天,他又恢复了原态。石头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的事业和兴趣所在。她也是他生命的另一种所在,只不过时常会让位于石头。
有一段时间,他要赶写一篇科研论文,每天深夜才回家。她怕他身体吃不消,叮嘱他要早点回家。他嘴上答应,实际上毫不“悔改”。
这天深夜,他回到家,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打算摸开被子躺下睡觉。谁知,他摸到的竟然是一块冰凉的东西——一块长条石。他找遍了房间,不见她和孩子的踪影。他知道,她在用这样的方式向他抗议。
第二天,他赶到她的娘家,好一番劝说,她才跟着他回家。
日子就这样磕磕绊绊的过着,他依然钟情于石头,有时候会抽出时间陪她和孩子。对此,她已经很满足了,在她眼里,他这块石头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1944年年底,他们流落到重庆。她病倒了,他要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她,劳累程度可想而知。她有些心疼他,希望能找个人来帮着分担些。他拒絕了,理由是:“请人来照顾,很难贴心,还是我来吧!”她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她在病中,有朋友前来探望,她会显得异常兴奋,话也说得特别多。他认为这样对养病不好,每次有人来,他都会让人家在门口等一会儿,自己先到里面告诉她,然后才让人家进去见她。起初她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后来还是从一位好友那里知道了原委,她流着泪说:“一块有了温度的石头,是让人感到温暖而又可靠的。”
新中国成立后,漂泊的日子总算稳定下来,他的事业也焕发出春天,可他的身体却明显不如从前了。1966年,河北邢台发生强烈地震,他正处在病中,但还是决定前去看看。她不无担心地说:“你的病这么重,我怕你去了就回不来了。”他说:“不要那么悲观。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要理解我,事业是我的命根子,不去我会一辈子不安的。”她含泪同意。
她去车站送他,隔着窗子递给他一只暖瓶,他乐呵呵地接住了。别人都觉得很奇怪,难道邢台连一只暖瓶都没有吗?他说,这里面是她亲手煮的面条,他胃口不好,柔软的面条吃了养胃。
当天,他就返回北京。她赶往车站接他,他打趣说:“我才出去一天,你就惦记我了。”她只是轻声地说:“早一点见到你,我就不担心了。”
1971年4月29日,他永远地离开了她。她始终不肯相信他已不在自己身边,眼前似乎总晃动着他的身影。仅仅过了一年多,带着对他深深的思念,她也与世长辞。
他叫李四光,是我国著名的地质学家;她叫许淑彬,是他相濡以沫的妻子。对于她来说,他就像一块石头,在柴米油盐岁月的浸润下,原本冰冷的石头有了温度,让他们的爱情逾久弥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