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圈

刘易斯·赛纳

每年的万圣节，在西斯湖畔的小木屋里，都会举行一个“恐怖故事会”，来参加的是一群酷爱写恐怖故事的业余作家。

今年万圣节，罗琳是一个人来的。去年此时，前男友吉姆带着她第一次来参加恐怖故事会。两个月前，他们分手了。

罗琳头一个到了小木屋，其他人陆续到达，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自己新写的恐怖故事。而罗琳今年一篇故事都没写成，自从和吉姆分手，她几乎一直沉浸在失恋的阴影中。

九点半，小木屋的主人瓦特熄了灯，点上了蜡烛，他清了清喉咙说：“大家都到齐了。今年的恐怖故事会开始之前，先和大家说一件事—上个星期，我收到了这封邮件。”说着，瓦特举起一个牛皮纸信封，“是吉姆寄来的。”

罗琳感到房间里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她。说实话，屋里的其他人都不喜欢吉姆，因为吉姆这个人自负、较真，他会把故事里那些超自然元素当真，还总和别人强调，说自己的恐怖故事才是最好的。

瓦特继续说道：“吉姆说，虽然他今年不能来参加聚会，但他还是为我们写了一个故事，他想让某人在今晚聚会时大声朗读出来。这样吧，带作品来的人，先把自己写的故事读一下。”

几个故事都不长，但都写得不赖，恐怖气息在小木屋里弥漫开来。

瓦特平静地说：“轮到吉姆的故事了，谁愿意来读一下？”

没有人响应。罗琳见状，只好无奈地说：“我来读吧。”

罗琳接过信纸，发现信纸蛮特别的，像古老的羊皮纸。她看了下手表，然后大声朗读道：“故事的名字叫《圆圈》……”

六年来，他们每年都在万圣节晚上聚会，在湖边的一个小木屋里，讲着自己写的恐怖故事。一些人来了又去，但骨干分子从未错过聚会。

罗琳走神了，她回忆起吉姆和她交往时的情景：吉姆嫉妒罗琳的写作才华，嫉妒她出的书总能卖掉。一次，罗琳好心地对吉姆的故事提出建议时，他终于爆发了。那是他们第一次争吵，也是最后一次。吉姆和她翻了脸，一个人出了国。

他们一致认为，超自然元素只是故事的虚构，在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存在。今年万圣节，恐怖故事会的组织者收到了外地寄来的一个故事。作者是他们全都认识的一个人，只是这个人从没被他们当作朋友。组织者没有发现写故事用的纸和墨水很特别，他同意了作者的要求，派一个人，当众朗读他的故事。

每个人都念完了自己的新作，最后，是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的故事。刚一开始读，屋外很快就被浓雾笼罩了。这雾浓重得像实心的棉花糖，带着一股海洋的腥味，所到之处，一切都被遮住了。

罗琳读到这里，心里有些发毛。为了掩饰不安，她下意识地拿起茶杯想喝口水。这时，她看到了窗外的景象，轻声惊叹道：“天啊！快看。”大家都转过头，看到窗外是一片浓稠的白雾。

一个女人颤抖着声音问道：“那是什么？”

另一个男人不屑地干笑两声：“难道你以前没见过雾吗？”说着，男人起身要去开门，“在湖边，起雾很正常，你看—”随后，男人猛地拉开了木门。

只见外面的浓雾像一层棉花墙，雾气的边缘紧贴着门，像被刀切过一样齐整，根本没有一丝雾气穿过门口。大家都闻到了一股海洋的腥味。

每个人都惊呆了，搞不懂是怎么回事。男人把门迅速地关上，还顺便带上了锁。

瓦特示意罗琳继续念故事：“羅琳，接着读。”

风声伴着大雾，咆哮尖叫，可是空气却没有流动。雾气笼罩了整个小屋。

罗琳刚念了一句，只听耳边的风声渐渐地响了起来，雾气开始从门缝外钻了进来。  大家都开始慌了，他们越坐越近，最后围在了一起，在壁炉前的地板上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圆圈。

罗琳和瓦特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罗琳的眼神移到了自己手中的稿子上。

有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就是吉姆写的故事！他写的事情都变成真的了！”

瓦特若有所思地说着：“吉姆一定是拥有了某种神秘的力量，这是在报复……”

罗琳点头表示同意：“对，是纸和墨水，吉姆在故事的开头说，它们很特别。”

有人提议道：“我们烧了这份该死的手稿吧？”

瓦特摇摇头说：“要是我们烧掉它，被困在这里了会怎么样？”

罗琳胆战心惊地翻到了故事的最后一页，她看了一眼就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吉姆……他把我们都写死了，结局是所有在小木屋里的人都死了！”

风声更响了，似乎要把屋里的人撕成碎片。大家一时都没了主意。

罗琳冷静地说：“我们要改写故事的结局。”她仔细地盯着手稿上的字迹，“稿子是用血写成的。”

大家沉默了。罗琳用钱包里的别针刺破了左手食指，然后用滴着血的手指在最后两页画了大叉。

罗琳问大家：“你们说，我该怎么写？”

有人提议：“一切回到正常。”

又有人问：“那什么才是正常的呢？”

瓦特说：“我们得表达得更具体一些。”

罗琳为难地说：“可我的血没那么多。”

瓦特想了想说：“罗琳，你还记得今晚是从什么时间开始读这个故事的吗？”

罗琳当时看过一次手表，她回忆道：“应该是十一点十八分。”

瓦特点点头：“好，那就写，一切就回到今天晚上的十一点十八分，怎样？”

所有人都点头赞成。

罗琳不得不再次用别针刺破了手指，拼命地从指尖上把血挤出来，最终，她在稿子的结尾潦草地写上了那句话：“让一切回到今晚的十一点十八分。”

耳边的风声仍然在呼啸，小木屋里的雾气也越来越浓。瓦特催促道：“快读吧。”

罗琳心里祈祷着，让一切回到最开始，只要能回到开始，噩梦就结束了。

“让一切，”罗琳用颤抖的声音读道，“回到今晚的十一点十八分。”

话音刚落，突然之间，一切都平静了。雾气和风声，在一刹那消失了。

罗琳看了一下表，时间正正好好是十一点十八分。

“故事的名字叫《圆圈》……”她开始大声朗读道。

选自《故事会》2014.10上

（段明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