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嘉
认识曹卫国,还是11年前他在大学读书之时。那时,他主攻的是版画,但却钟情于油画,也热爱中国画的写意传统。还在当学生时,他就开始以自己的作品参加各种展览。10多年来,他已经参加了国内外各种大大小小的画展20余次,而他每次参展带来的作品,都会让人强烈地感到他在不断追寻:从主题性绘画,到特写式的风景画,从风格独特的写意的“鸭”,再到如今色彩亮丽、刻画细腻的“鹤”。他每前进一步,都会让人感到他内心深处坚韧而持续追寻的清晰印迹,与此同时,他在技法上也不断地求新、求变,色彩变得愈加厚重、丰满且绚烂。油彩系列画“鹤”,较之他以前的作品,不仅呈现出很强的视觉观赏性,而且每一只不同的“鹤”,似乎都在讲述着一个关于内心世界的故事。它们全部汇聚起来,便构成了一个连环的、动人的故事。
在这个“鹤”的世界里,我们看到了那个总与桃花形影相伴、遗世独立、有着幽暗而机灵的大眼睛的“鹤”。正如画家的内心独白所说的那样,那是一只“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画画,一个人听音乐”的机警而孤独的“鹤”。在画面似暖非暖的灰蒙蒙背景上,始终跳跃着某些充满诱惑力的色彩音符,似乎意味着特立独行之中的乐趣。在枯枝、桃红、流水、涯石的衬托下,这只在暗昧中闪动着灵光的大圆眼睛的“鹤”,全然将其灵魂和内心深处的意念表露无遗。这只鹤,没有八大山人的水鸟那般的落魄寡合,也没有八大山人的那只水鸟的傲岸冷漠,但却有着动人并且温柔的天真。
无论处于怎样的环境中,这只孤独而倔强的“鹤”,在一种冷傲、彷徨、执着之中,始终都透露出画家内心深处的忧伤与孤独情怀。画家告诉我说,他作为一个80后艺术家,在当下的社会中处在一个既没有赶上如火如荼、让人狂热冲动的特殊时代,又不会像一些更年轻的人那样颓靡和沉沦。处在这样一个“中段地带”,画家曹卫国力图通过对自我生活经历和内心情感的呈现,展现出自己精神世界的心路历程。在将版画独特的韵味与国画的写意融汇到西洋的油彩之中时,画家总在执着地探索自己精神上的归宿和家园。我们愈发明显地感到,画家在自己的创作过程中,全然不顾西方与中国、写实与写意、传统与现代、现代与后现代、高雅与波普、前卫与守成等毫无意义的理论争执与纠缠,自创出一种新颖的艺术天地和独特的视觉感受。我以为,对一个视觉艺术家来说,无论世事变化和人间沧桑,无论理论家与评论家们如何指点和说三道四,最重要的是创造出全新的视觉感受与表达方式。
赫伯特·里德在他那部影响颇大的《现代绘画简史》里曾经说过:“整个艺术史是一部关于视觉方式的历史。”这句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小部分。同样与视觉艺术有关的是视觉呈现的方式,以及与之相关联的内心感悟的方式。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接着赫伯特·里德说:整个艺术史也是一部如何进行视觉呈现和如何感悟世界的历史,是视觉艺术采用不同呈现方式和感悟方式的历史。在这个问题上,中国艺术传统与西方艺术传统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如何观看世界,不单是一个视觉方式的问题;决定我们的视觉方式和如何看世界的方式,必定是艺术家所依托的文化传统和现实生存方式,是艺术家对世界的基本理解和价值理念,而不是某些习得的固有的模式。里德没有说到的最重要的问题,还有艺术家如何呈现世界,如何呈现自己的艺术感受。同样,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甚至也不单是一个技法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