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过三

童树梅

大学时代的柳东曾有过一段恋情，女友叫南叶，小名玉罕，傣族人。南叶的美丽、清纯，让柳东刻骨铭心，两人在一起度过无数个花前月下，发下无数个海誓山盟。两人还幻想过举行婚礼时的情形……

南叶充满憧憬地说：“我认为我们傣族的婚礼是世界上最有情调的，如果将来你真心想娶我，那就一定到我的家乡，举行我们傣族的婚礼。”柳东一听兴奋异常：“一言为定！”

谁知这天南叶满脸悲伤地找到柳东，说她妈妈得了很重的病，家中还有一个上高中的妹妹。说到这里南叶痛哭起来，说：“我不得不休学了，学业重要，可妈妈的身体更重要。柳东，不要忘了你的誓言！”

望着南叶凄然离去的背影，柳东眼中滴血心内成灰，原来自己是这般的无能为力。

一晃几年过去了，柳东一直孤身独处，任何一个女子在他眼里都不及南叶的万分之一。可是，南叶的手机早就停机了，柳东也曾去过南叶的家乡，云南西双版纳的一个寨子，寻找过南叶，却被告知南叶为给妈妈治病欠下好多债，所以外出打工了，柳东只得怅然而归。

这天公司组织大家到西双版纳旅游，看着天堂般的南国风景，听着同事们的欢声笑语，柳东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南叶，我又来到你的家乡了，可你在哪里？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喧哗声，柳东抬头一看，原来大伙来到了一座描龙绣凤的竹楼前，此刻当地人正表演着抛绣球，这是风景区里最吸引客人的节目。柳东一见更是难过，南叶说过她们傣族的婚礼是最有特色的，现在倒是见到这婚礼了，却是在演戏……

正想着，他的头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礼乐声、欢呼声、鼓掌声随即大作，全是冲着他来的，然后跑过来一个头上包着布帕的人，一把拉住柳东的手，满面笑容地说：“幸运的人，你就是今天的新郎，请跟我上楼！”原来刚才竹楼上披着红盖头的“新娘”亲手抛下了红绣球，正巧砸中柳东的头。柳东一听本能地想拒绝，可一看四周同事们快乐的笑容，他只得叹口气，可不能扫了大伙的兴，便跟随着那人上了楼。一阵鼓乐齐鸣后柳东被领进新房，一眼看到床边坐着一个披着红盖头的女子，那女子身材袅娜，刹那间柳东恍惚起来，眼前这场景、这女子似曾相识，多少次在梦中出现过啊！柳东的心忽然一跳，当柳东小心翼翼地挑开红盖头时，两人同时惊呼起来，她竟是南叶！几年的光阴没有改变南叶一分一毫，她依旧那么清纯、那么美丽！南叶更是痴痴地看着柳东，用呻吟一样的声音喃喃说道：“我在做梦吗？”

好久好久，两人才确信一切都是真的。原来南叶回来后为给母亲治病欠下好多债，还得供养上学的妹妹，不得已她只得舍弃学业四下里挣钱，如今就在这风景区里打工。她想柳东一定忘了她，两人之间已没有可能，所以就换了手机号码，想彻底斩断过去，可是，心里那分思念却与日俱增……

柳东说：“不，我没有忘了你，我还曾到你家找过你。南叶，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要给你真婚礼，不要这假模假样的假婚礼。”南叶一听，双眸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你是安慰我吧？现在我可高攀不上你了，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有差距吗？”柳东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又不知从哪说起，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婚礼结束，下面又要抛绣球了，这回的幸运郎君会是谁呢？”南叶站起来，冷若冰霜地说道：“对不起，我要工作了。”

一晃回来一个月了，都说时光可以让人淡忘一切，柳东却发现不仅不能忘却南叶，思念反而如涨潮一样。南叶说两人如今有差距，会有什么差距呢？凭南叶的冰雪聪明，她完全可以从头再来。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一生不能和相爱的人度过，再富贵、再安逸又有什么意思？柳东觉得不能等了，连一分钟也不能等了。柳东当即星夜兼程，再次赶到西双版纳，却被告知南叶辞职了。柳东大吃一惊，问：“她是什么时候辞职的？为什么要辞职？现在人在哪儿？”人家回答说：“一个月前吧，南叶突然毫无征兆地辞了职，说要学习，要重新规划她的人生，然后就回了家。”

一个月前正是柳东见到她的时候。“是为了我才重新学习的！”柳东禁不住心花怒放，没说的，立即找她去！

这一路轻车熟路，柳东很快找到南叶家的竹楼，接待他的却是南叶的妈妈和几位长辈。长辈们听了柳东的诉说后说：“你真的要娶玉罕吗？你敢保证不后悔？”柳东恨不能掏出心来，说：“今生不能娶玉罕，生不如死！”长辈们点点头，说：“那好，婚礼就定在今晚，今晚你将见到你的玉罕了。”

寨子里的男女老少很快全涌过来了，一时人人动手，谈笑风生地帮起忙来，柳东嘴都笑歪了，马上就可以梦想成真了！

晚上，柳东被晕晕乎乎地引进新房，他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这婚礼什么仪式也没有，跟南叶口中说的简直是天壤之别！忽然他看到南叶一身新嫁衣，披着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床边。柳东一下子心花怒放，温柔地挑开盖头，灯光下的新娘娇羞不胜、风情万种，啊，不对……柳东退后一步，手指着新娘失声大叫起来：“你不是南叶，你、你、你是谁？”新娘娇滴滴地说：“我虽不是你的南叶，却是她的妹妹，难道我没有姐姐漂亮吗？”柳东吓得大叫：“你就是天仙，也不及她的万分之一。你告诉我，我的南叶在哪？你们为什么要骗我？”妹妹一下子沉默了，娇嫩的脸上慢慢现出痛苦来，低声说：“柳东，如果你的南叶现在不美丽了呢？实不相瞒，姐姐回来后不小心被毒蛇咬了，截去了一条腿，她听说你来求婚，觉得对不起你，所以央求我来个姐妹易嫁……”

柳东想也没想冲口而出：“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她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美的，请你告诉她，爱情，只能是心灵上的渴求，而不是别的什么，而在这世上，唯有南叶能让我的心灵得到安慰。”妹妹听了说：“这么说，姐夫，请跟我来！”

两人一起走出新房，刚出门，就听得外面鼓乐齐鸣鞭炮震耳，那是热情的乡邻们敲起了象脚鼓，放起了鞭炮，真正的婚礼开始了。这时南叶的妹妹把柳东领到一扇紧闭的门前，调皮地说：“这才是今晚真正的新房，我姐姐就在这屋内。姐夫，现在就看你的花言巧语能不能打动姐姐了。”柳东站在门前，深情地说：“南叶，几年来我相思得好苦，我一直没有忘了曾经共度的点点滴滴。我爱你，爱你的一切，我更没有忘了我的誓言，我说要给你一个傣族婚礼的，现在我来了，可你呢？南叶，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最爱。玉罕、玉罕、罕见之玉，我要和你牵手终身、不离不弃！”

过了片刻，门缓缓开了，一个女孩子身着傣家女儿的出嫁盛装，轻移莲步如风摆杨柳，明眸皓齿更深情无限，不是他的南叶又是谁？柳东一把把南叶搂在怀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刚才南叶怎么好端端地走出来了？便忍不住说：“你的腿……”

南叶笑道：“我好好的，都是那调皮的小妹搞的鬼，她非要考验你一下！”柳东把南叶搂得死死的，说：“这么说来我俩都举行三次婚礼了，好事不过三，老天作证，这是我们今生今世最后一次婚礼了。”

这时最富有傣族婚礼特色的拴线仪式开始了。面对一大屋子嘉宾，柳东和南叶并排跪在婚礼桌前，接受老人们的祝福和来宾的祝贺，然后一个留着雪白胡子的长辈拿起桌上一根长长的白线，从左至右，绕过新郎新娘的肩，最后把线的两头搭在婚桌上。柳东和南叶都懂这意思：俩人的“灵魂”被牢牢拴在一起了，从此以后，俩人白头到老，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