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物品指向真实

2015-06-29 15:18何桂彦王林黄笃杨剑平史金淞
山花 2015年11期
关键词:雕塑物品观念

何桂彦+王林+黄笃+杨剑平+史金淞

何桂彦(明天当代雕塑展学术主持):“当代雕塑”是一个特别宽泛的概念,有几个关键词:物品、观念、跨媒介以及去雕塑化。这几个关键词涉及到雕塑发展阶段的一些节点,比如说“物品”,从杜尚到新达达,物品大量入侵,对现代雕塑创作产生了巨大影响。再比如说“观念”,观念艺术1968年在美国兴起后,差不多统治了西方艺术20年。这几个关键词都会影响到今天雕塑艺术的创作,也可能会在明天当代雕塑奖参展艺术家作品中有不同呈现。

王 林(四川美院教授、西安美院博导):“物品”、“观念”、“跨媒介及去雕塑化”这三个方面,在雕塑领域近些年的创作中的确表现得比较突出。从展览现场来看,很多年轻艺术家在对物及物品的开发利用上确实有新的面貌,把自己的艺术观念通过跨媒介或者去雕塑化倾向发挥出来。物品的可能性是无限的,也可是很宽泛的。跨媒介,这个“跨”可以跨过来跨过去,像跳水一样,有各种跳法,花样无数。同样,观念也是无限的。面对这些无限,难道艺术就是这么一个无限的能指的游戏吗?

德里达的解构主义提示了后现代艺术观念的到来。现代主义是建构性的,来自于索绪尔的语言学。德里达解构主义的根本要点就是“能指”的相互循环,正如庄子和惠子在濠梁之上关于鱼乐的辩论,似乎可以无限延续下去,但庄子却以一句“请循其本”的话,将本来可以无限延续的辩论带回到说话的开头。这里的关键是什么?回到起点,回到问题所发生的最初之地,回到生活的感受中。其实任何词语都有一个重要属性,不光是能够互相解释,而且具有指物性,任何词语都是有指称对象的,或实或虚而已。词语都有抽象性,那词语怎样才能具体呢?通过组合。比如“叶子”是普遍的,“绿叶”就排除了其他颜色的叶子,“一片叶子”又把很多叶子排除掉,“一片刚才落在我窗前的绿叶”就更具体了。所以,词语有两个性质非常重要,一个是相互组合可以具体化,接近存在之物;第二是有指物性,要指称对象。当然指物性从具体到抽象的程度很不一样,需要通过词语之间的组合来达到具体化。我要说的话是,让我们回到艺术的指物性,不要仅仅执着于能指的游戏。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生活的现实和生活的文化有很多问题,我们必须回到这样一个现实当中,回到这些问题当中。也就是说,我们必须从语言学的游戏中解放出来,回到语言的指物性上来。这才是“跨媒介及去雕塑化”或者从现代主义艺术自足性出走的关键。在今天展览的雕塑物品和物品雕塑中,有一种东西让我感动,那就是“废墟感”,“废墟”正是中国文化现实带给我们精神的真实感受和巨大创伤。艺术家不一定要去做政治斗士,但是他永远都脱离不开身处时代环境的现场感和针对性。

黄 笃(特约北京批评家、策展人):作品打动我有几个方面:第一是作品在你的经验之外;第二它有没有一套语言逻辑;第三就是如何把材料和观念转换到形式语言上去。我看了明天当代雕塑奖20位艺术家作品,每个人都有他的个性,有个人的语言,有个人的形式感和观念。明天当代雕塑奖折射出一个国家、社会、经济、文化的整体力量感,虽然是以个人的方式呈现的。

说到意大利贫穷艺术,很多跟政治现实的批判性有关,当然也跟意大利传统有关。贫穷艺术运动,不仅仅是材料问题,还有一种政治性眼光,很多作品实际上是有所指向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独立的物的存在。今天,我们面对作品语境化问题时,针对性是什么?比如说,我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物?跟我们的生活经验有什么样的关系?跟我们的文化指向有什么关系?不管全球化或是地方化,我们面临的境遇,跟文化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全球化过程如果指的是西方的全球化,那么这里面肯定存在抵抗力量。这种抵抗力量是什么,或者说融合和抵抗两者结合的过程中出现的分离是什么?这些问题涉及到如何去看待美术史的经验。比如说日本的物派,也是在接受西方现代艺术过程中开始去抵抗西方的。物派跟极简主义或贫穷艺术比较,有它的意义,它更多强调了自然的作用。物派作品雕饰性、修饰性很少,但不像极简主义那种绝对的形式感,也不像贫穷艺术隐含着政治。物派强调自然的东西,在这个关系里面,物派的美学不断地完善,不断去实现。

中国当代艺术这么多年来,一直跟集体政治纠结,最近几年开始强调个性化,以往的经验是为未来作铺垫。不管是艺术形式的纠结,还是跟政治的纠结,最重要的是中国艺术要考虑现实问题,应该把它放在历史背景之下,用现在的眼光判断那个时候的艺术是有问题的,因为上下文关系不一样。今天所面临的问题和挑战是一个新的境遇,今天中国的变化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这些变化给艺术带来了很大的动力,也有很好的前景。未来几年,中国的当代艺术应该会向一个让人憧憬的方向发展。

杨剑平(特邀上海大学美术学院雕塑家):明天当代雕塑展青年艺术家的作品,有一种特别新鲜的东西,敢破敢立,这一点非常可贵。它没有程式化,不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或一些成功的艺术家,难免有某些套路或惯性。当然惯性的东西也并非完全不对,但思维的活跃程度缓了一点。从明天当代雕塑展看,作品充满活力而且有很多可能性。在座的年轻艺术家应该自信,这是你们最值得珍惜的东西。你们就是明天,就是未来。其实你们已经成熟,用不着去怀疑自己,自己的判断就是一切。叫我坐在这里,跟你们谈创作,很难。对艺术创作而言,经验就像船尾的一盏灯,对每个人都不一样。每个人对历史的判断、对文化的判断,包括他自己的工作角度都不一样。也许过度自信会有些问题,但一切从你们自己的角度去判断,去做,去努力,这种自信是可取的。我很尊重你们做了这么好的东西,作品的制作啊,思考的深度啊,都各具特点,我真的希望年轻的艺术家们能够学会更加自信一点。可能会面临的一个问题是怎么再坚持下去,社会压力是很大的,历史也好个人也好,创作路径的形成有很多偶然因素,但要把这种偶然变成必然,就必须要去坚持,最重要的是自己精神上的一种坚持。独立的判断、独立的思考,用自己的价值诉求、自己的神经末梢去感知、去触碰社会,这一点可能是最重要的。

史金淞(特邀北京当代艺术家、策展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在工作状态中始终要远离被动意义上的工作方式,每天面对的是怎么去触摸自己正在跳动的心脏,感受炙热的现实,我想这就是我们要做的。马克思有一句名言,以前的哲学家诠释世界,而我们要改造世界。我想在后面加上一句,“因为我们是人,一个独立的人,我们的独立思考和工作会让我们变得更生动一点”。在今年我看到跟去年完全不一样的变化,里面能感受到它的热度。不管是跟这个世界,还是跟自己的身体,还是跟自己的情感,你能看到不是来自资讯而是来自于自己情感、自己身体或者说自己现实的作品。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以雕塑的方式在和这个世界发生关系。当我的房子被拆掉的时候,我会把它做成一个花园,而做花园的过程本身就是我的态度和我的方法。我毕竟不是钢筋铁骨,在现实环境中我必须有一个方法,这个方法的结果可能呈现出另外的美学经验。很多的美学经验和很多的艺术方法都是来自于生活本身。这两年我把更多的精力放到策展,我是以一个雕塑家的身份和雕塑方式来思考的。在我们的土壤也就是体制架构没有变化的时候,这种平台上的生产永远是一样的。现有的体制不管是来自艺术还是来自于艺术背后的支配力量,可能都是需要思考的问题。我们遇到什么样的问题,我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工作。这几年我做双年展也罢,做一个人的博览会也罢,以及最近要做自己的展馆也罢,都是对既定权利系统和资源系统的反思。对于雕塑家来说,就是一种立体的方式,而不只是立体的象征和隐喻。当意识达到这一阶段时,一个独立的个人就已经有了新的可能性。互联网代表信息时代来临,很多东西有了新的可能。过去我们要依托很多很多的平台,现在我们每个人带着手机就可以开始工作。你用你的思想去做触手可及、力所能及的事情,改造或松动这个世界,这已经变成了一种最直接的方式。不再是做一个东西去象征、去隐喻时代,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特征,正是同学们的工作中能够看到的一些正在行动的东西。

何桂彦:史金淞先生说“我希望在作品中不仅仅是语言和形式的转化,而且是一种感动”。他说的感动有丰富的含义,不光是情感,更是一种立体的工作方式。年轻的雕塑家也好,学校的同学也好,不要在太短的时间内陷入成功学的模式。所谓立体的工作方式,就是要看到今天的艺术语境在变化,艺术作品生成的过程是一个系统性的过程。史金淞这两年所做的工作可能跟雕塑没有直接关系,但他跟大的艺术体制有关,就是希望不受既有权利约束,生成新的东西。这正是年轻人最重要的起点:我们在生成新的可能,而不是在一个既定权力和艺术规范中去谋取利益。

(文字整理:王  林、焦  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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