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幸生/文
混沌的涅槃之火
陆幸生/文
编者按
《巴黎圣母院》是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第一部大型浪漫主义小说,小说以15世纪路易十一统治下的法国为背景,鲜明地体现了反封建、反教会的意识和对人民群众的赞颂。小说中的吉卜赛女郎爱斯美拉达和面容丑陋的残疾人卡西莫多是美的化身,而副主教弗罗洛和贵族军人弗比思身上则是残酷、空虚的心灵和罪恶的情欲。作者将可歌可泣的故事和生动丰富的戏剧性场面有机地连缀起来,使这部小说具有很强的可读性,成为一部愤怒而悲壮的命运交响曲。
在现实生活中,故意放火的,都是坏人。这样的结论,无论从生活实际出发,还是在逻辑处落脚,都是千真万确的。好人,普通人,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到了“火冒三丈”的地步,有哪个真的会去放把火,焚烧社会财富或家庭财富的实体物质构成呢?只要主动点火、放火,其社会行为的性质就发生变化,好人成为了坏人。
在文艺作品的描绘中,有坏人放的很多把火,而好人放火的“案例”也不少。在伟大的著作里,好人放火是构成这部著作所以伟大的要素。被誉为“法兰西的莎士比亚”,雨果的《巴黎圣母院》中,钟楼怪人卡西莫多是书中最善良的人,但就是他点燃了焚烧圣母院的冲天大火。
好人放火,那是被逼出来的。好人放火,有时为一己的走投无路,有时为拯救他人,最高境界为拯救世界;至少,在作者笔下形象化的理念表达中,是为了拯救世界。好人放火,那是他知道了,要对抗某项罪恶(每本书中的范畴各有不同),个体力量实在薄弱,只能“借助”于火的奔腾和怒吼,这把火结局的上限,是毁灭对方,下限,是玉石俱焚。
在一般化作品里,放火人和对方,彼此立场极其对立,要么是利益对立,要么是“思想”对立,这个“思想”可能是“宗教”,也可能是“门第”;前者属“国恨”,后者乃“家仇”。冲撞就是冲撞,格杀就是格杀,双方互为敌人。
雨果笔下卡西莫多的放火,对着真实世界的普遍案例,说了一声:非也。
圣母院大火出现在小说的最后部分。作为政教合一的权力代表,法院宣布逮捕爱斯美拉达,卡西莫多将十六岁的波希米亚少女救进了圣母院,而“奇迹宫”的众多流浪乞丐们,天然的底阶意识唤动并怂恿他们,也赶来营救有难者。群氓们,这些徜徉街头的社会最低阶级的人们,用铁制撞锤冲击圣母院的大门。他们此时所想,已不是拯救者的使命,而是钟楼里“精美的银十字架,漂亮的镀金墓碑,唱诗班各种贵重的璀璨物品”。
卡西莫多在“高处俯视”,从睡觉的“窝里”找来柴禾,扔下“大量”的板条杂物,用灯笼点火,以期阻挡流浪汉们的猛烈撞击。
贫穷者大规模的互相自戕,就这样出现在雨果笔下,成为这世界最怪异的事件。贫穷不是贫穷者的连接纽带,也没有成为目标如一的铁的理由。财富比美貌更重要,保护美貌不一定能获得财富,而获得财富则一定能够拥有美貌。
这就是人心的繁复,这就是人性的幽暗。
罪恶制造者主教弗罗洛,用谎言让诗人甘果瓦将爱斯美拉达,骗出圣母院后门,最终被军士抓获,吊上了绞架。卡西莫多将弗洛罗推下圣母院钟楼,他又来到刑场,抱着爱斯美拉达的尸体遁入墓地。若干年后,人们发现了两者相拥的遗骸。雨果详细勾勒了圣母院混沌大火的猛烈,却没有描绘这火是如何熄灭的。
对《巴黎圣母院》,有这样的评论:小说再现了15世纪法王路易十一统治时期的真实历史,宫廷与教会如何狼狈为奸压迫人民群众,人民群众怎样同两股势力英勇斗争。这样粗糙的惯性表达,实在过于“标签”化了。每一个成功艺术形象的丰富性,从来都远远大于“条文”的抽象概括。对于圣母院大火,雨果的笔触博大精深:其一,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曾经发生”的巴黎民众捣毁圣日耳曼教堂和巴黎大主教府的事件。其二,广场暴力并非是颠覆社会不公,铺平世道坦途的路径。其三,在人类的长途上,玉石俱焚是大概率事件,书者在提示告诫或警示。如是,巴黎圣母院的那把大火,方可成为涅槃之火,没有白烧。
《巴黎圣母院》的火
正在这万分焦急的关头,他突然发现就在他扔下石头砸黑话帮的栏杆下一点点,就立即会有两道石头雨溜,槽口直泻教堂大门的上方,内孔通向石板的平台上面。他不由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于是跑到他那敲钟人的窝里去找来一个柴禾,又在柴禾上放上他从没使用过的大量“弹药”,即许许多多捆板条和许许多多卷铅皮,把这样一大堆柴火在两道雨溜的入口放好以后,便就着灯笼把火点燃了。在这段时间内,石头不再落下了,流浪汉们也不再仰天张望了。那班盗贼气喘吁吁,好似一群猎犬逼近野猪藏身的洞穴,乱哄哄紧紧围着教堂的大门,大门虽然被撞得完全走了形,却仍然不动。盗贼们兴奋得直颤抖,正等待着最后一次重撞,等待着大门被开膛破腹。他们个个争先恐后挨近大门,都想等大门一旦打开,抢先冲进这座富足的大教堂,冲进这个聚积三个世纪财富的巨大宝库。他们欣喜若狂、馋涎欲滴,狼嚎虎啸,鬼哭狼嚎相互提醒教堂里有精美的银十字架,有华丽的锦锻道袍,有漂亮的镀金墓碑,还有唱诗班各种贵重的璀璨物品,以及各个使人眼花缭乱的节日,诸如烛台高照的圣诞节,阳光灿烂的复活节,所有这些辉煌的盛大庆典上堆满祭坛上各种各样圣物盒,烛台、圣礼盒、圣体盒、圣柜,形成一层黄金和钻石的表面。诚然,在这样美好的时刻,叫花子和假伤残者也好,穷凶极恶的坏蛋和假装烧伤者也好,心里盘算的是如何洗劫圣母院而不是如何搭救那位埃及少女。我们甚而至于宁愿认为,他们当中许多人来搭救爱斯美拉达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如果盗贼打家劫舍也需要什么借口的话。他们聚集起来,围着攻城槌,个个屏住呼吸,绷紧肌肉,使出浑身力气,正要对教堂大门进行决定性的一次撞击。就在这时候,猛然听见了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发出一片嚎叫声,比原先木梁砸下时脑袋开花、灵魂出窍的那种惨叫声还更凄厉可怖。没喊叫的人,还活命的人,睁眼一看,只见两道熔化的铅水从教堂高处倾泻下来,落在这帮乌合之众最稠密的人堆里。沸腾的金属直泻而下,这片汹涌的人海顿时像潮水般退下,两道铅水落下之处,在人群中造成两个黑洞,直冒浓烟,宛如滚烫的开水泼在雪地上一般。那几乎被烧焦的垂死的人蠕动着,痛苦万分,惨叫不迭。在这两道喷泉般的溶液四周,可怕的雨滴飞溅着洒落在进攻者的头上,火焰就像锐利的钻子,锥进他们的头壳。正是这沉重的地燃之火,洒落无数的霰粒,在这些苦难者身上打千百个窟窿。吼叫声撕心裂肺。不论是最胆大的还是最胆小的,都纷纷逃散,把那根巨梁扔在了尸体上,教堂前庭再次空无一人了。所有的眼睛都望着教堂的高处,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片十分奇异的景象。只见在最高柱廊的顶上,在中央玫瑰花形的圆窗上端,熊熊烈火从两座钟楼中间腾起来,火星飞溅。
这狂乱的烈火被风一刮,不时有一团火焰化成浓烟,随风飘散。在这烈焰下面,在那被烧得乌黑的梅花形的石栏杆下面,两道承溜形如妖怪巨口,不断地喷出炽烈的铅水,银白色的铅液衬托着教堂下方十分昏暗正面墙壁,显得格外分明。两道铅液越是接近地面,越是扩展开来,形成一条条束状的细流,俨若从喷壶的千百个细孔中喷射出来。两座巨大钟楼的正面,一座红彤彤,一座黑黝黝,反差生硬而分明。在烈焰的上方,这两座钟楼庞大的阴影直投向天空,显得更加巍峨。钟楼上那无数鬼怪和巨龙的雕刻,面目狰狞,映着闪烁不定的火光看上去全活动起来了。吞婴蛇怪好像正在哈哈大笑,檐槽口的鬼怪好像在汪汪吠叫,蝾螈好像在吹火,怪龙好像在浓烟中打喷嚏。冲天的烈焰,鼎沸的喧嚣,把这些妖魔鬼怪从沉睡石头中全惊醒了。而在这些鬼怪当中,有一个在不停地走动,只见其身影不时从柴堆烈焰前闪过,就好像一只蝙蝠从烛台前掠过一般。
扩展阅读
巴黎圣母院
巴黎圣母院大教堂是一座位于法国巴黎市中心的教堂建筑,它矗立在塞纳河畔,是古老巴黎的象征。“圣母院”法文原意“我们的女士”,意指耶稣的母亲圣母玛丽亚。该教堂以其哥特式的建筑风格,祭坛、回廊、门窗等处的雕刻和绘画艺术,以及堂内所藏的13-17世纪的大量艺术珍品而闻名于世,它的地位、历史价值无与伦比,是历史上最为辉煌的建筑之一。虽然这是一幢宗教建筑,但它闪烁着法国人民的智慧,反映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向往。
(栏目编辑:谭 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