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文明的前奏

张夫也

[摘要]埃特鲁里亚位于意大利中部。埃特鲁里亚人在吸收西亚和希腊工艺文化精髓的基础上，结合本民族特点创造了辉煌的文明。埃特鲁里亚工艺美术在欧洲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它上承希腊文明。下启罗马文明，为罗马工艺美术的繁荣奠定了坚实基础。

[关键词]埃特鲁里亚；工艺美术；陶；黄金；文明

埃特鲁里亚（Etruria）位于亚平宁半岛的中部。早在旧石器时代这里就已经留下了人类的文化遗迹。大约在公元前10世纪，埃特鲁里亚人由小亚细亚迁居于亚平宁半岛（Apennine PeninsuIa）之西和台伯河（Tiber River）之北。公元前9世纪，埃特鲁里亚人已经掌握了铁器的制造方法。埃特鲁里亚还盛产葡萄和橄榄，埃特鲁里亚人将葡萄酿成美酒，用橄榄制作橄榄油并将其销往地中海沿岸。埃特鲁里亚人修筑了交通四通八达的城镇，城市规划整齐划一。在建筑上，他们创造的拱券结构对古罗马建筑产生了深远影响：在文化上，埃特鲁里亚人的数字、字母、书写之道以及占卜术等都为罗马人所继承。埃特鲁里亚人的手工业十分发达，金工、制陶、石工艺等反映了这一时期的生产力水平，也体现着古代欧洲工艺文化的精髓所在。

在埃特鲁里亚人到达意大利半岛不久，希腊人也随之而来，散布在西西里岛与意大利南部。公元前8世纪至公元前7世纪时，这里已经遍布希腊人的殖民地，这些地方实际上成了希腊的一部分。希腊的文化艺术也就播植于此。埃特鲁里亚人在公元前7至5世纪是亚平宁半岛中部的一个强大势力。公元前6世纪，在埃特鲁里亚人势力的极盛时代，整个亚平宁半岛都在其控制之下，即使罗马也不例外。后来希腊人与埃特鲁里亚人同时被罗马人所征服，他们的文化艺术也就为罗马所承袭。

埃特鲁里亚人在公元前9世纪至公元前3世纪所创造的文化成了后来罗马文明的先导和主要成分。他们的文化除了受古代巴比伦的影响外，还与希腊有着密切关系，他们很早就和希腊有着贸易往来，埃特鲁里亚古墓中发现的许多希腊彩陶即为佐证。因此，在艺术创造上除了本民族的因素外，希腊的影响当亦不少。他们的成就在公元前3世纪初被罗马人征服后，逐渐成为罗马艺术的因素。因此，埃特鲁里亚文明不仅是当时最先进的西方文明2_--，而且也成为古代罗马文明的前源。

发达的手工业和多种文化的滋养使埃特鲁里亚人创造了辉煌的工艺美术成就，其内容涉及到陶工艺、金属工艺、玉石工艺等诸多方面，其成就在欧洲工艺美术史上具有特殊的意义。

一、造型独特，风格鲜明

埃特鲁里亚人是一个具有优秀工艺美术传统的民族，尤其是在与东方各国的频繁交往中，工艺美术曾出现过辉煌的局面。埃特鲁里亚工艺美术不论在表现形式上，还是在制作技艺上，皆代表了欧洲古代工艺文化的极高水平和典型特征，对罗马及欧洲后世工艺美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无论是陶工艺，还是金属工艺，都出现了丰富的造型和工艺手法。以金属工艺为例，其主要成就反映在青铜工艺和黄金首饰方面。从用途看，涉及到容器、灯具、祭器、首饰和其他装饰等诸多方面。

埃特鲁里亚人的青铜工艺发展早期，正值希腊和小亚细亚的工艺美术的所谓东方样式时期，并受到东方艺术的影响，风格细腻典雅，具有极强的艺术感，常见的有灯具、车马、化妆盒、铜镜等。现藏罗马维拉·朱利亚国立美术馆的《青铜四轮祭器》（图1）是早期青铜器的代表作品，车高29.5厘米，分上下两部分，上部是香炉，下部是支架和车轮，支架间装饰着一组透雕的战士、妇女和耕牛等等，其造型还带有几何样式的明显特征。

当然，埃特鲁里亚人青铜工艺的主要成就还是反映在日用器皿制作上，这从现藏罗马维拉·朱利亚国立博物馆的《青铜容器》和埃特鲁里亚博物馆的《青铜吊灯》上可以看出。

造型上除了几何样式以外，以人物为题材的工艺美术作品也十分突出，这类作品以陶制的人形卡诺皮罐、赤土陶人像和陶棺最具特色。人形卡诺皮罐是埃特鲁里亚陶工艺中极具特色的类型，最为引人注目，即主体呈人物造型，头部较为写实、为容器的盖子，身躯为容器，一般皆有基座。现藏罗马维拉·朱丽亚国立博物馆的两件人形卡诺皮罐生动地反映了这一特征（图2）。

在埃特鲁里亚的制陶匠中，以在梵伊工作的匠师乌尔卡最为著名。乌尔卡最初创作的神殿中的丘比特像，显示了其精湛的技艺，他因此成名，从此成为著名的艺术家。他为神殿创作的丘比特像、四轮马车塑像、赫拉克利斯塑像，都是烧制的赤土陶塑。崇拜神像的人，对赤土材料具有特殊的感情，他们认为这种赤土质地坚固、易于塑造、富有表现力，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

现藏于罗马近郊维拉·朱利亚博物馆的《陶塑赫尔麦斯头像》（图3）和失掉双臂的大型《阿波罗全身像》都是乌尔卡的优秀作品。这两件赤土陶像是阿波罗神殿整组群像的一部分。神殿在历史上曾遭到罗马军队的破坏，目前仅存阿波罗立像、赫尔麦斯头像和鹿的残片。我们从幸存的阿波罗全身陶像的艺术形式上完全可以看出乌尔卡的陶塑技艺更为成熟的一面，是在早前基础上的发展。其朴实的艺术表现虽有样式化的痕迹，但是它已经与青铜或大理石雕像泾渭分明，形成陶塑本身的风格特征。

赤土陶棺是埃特鲁里亚又一种独具特色的陶工艺类型。这类赤土陶棺通常在陶棺上塑造真人大小的赤土陶像（图4）。出土于基维多里的夫妻二人半卧式陶像及其陶棺，是至今发现的最大的赤土陶工艺制品，其高1.42米，长1.95米。陶棺上的陶像是按死者塑造的，其眼、口、发的刻画富有显著的风格化特点，已成为埃特鲁里亚时代阿尔卡伊克时期的样式代表作。据推测，这是公元前6世纪后半叶的作品。仅就此件赤土陶塑的艺术处理而言，它具有鲜明的样式化的细部表现，尤其是动感很强的手的塑造颇具魅力，它直接揭示了夫妻间的爱情。对此，哲学家亚里士多德（Aristole，公元前384-前322年）曾经非难说：“埃特鲁里亚人就是这样同女人在一个坐位上进餐”（《雅典人的国家》）。这确实是埃特鲁里亚的习俗。假若是新婚典礼，还会将新郎和新娘裹在一匹布里，陶壶上常有这样的描绘。当然，在希腊美术中很少出现类似的场面，由此反映出希腊与罗马在艺术表现上的区别。endprint

埃特鲁里亚人还生产一种磨光黑陶，器表有浮雕装饰。这种工艺似乎在模仿金属器物，使陶器具有珍贵金属的质感。现藏佛罗伦萨国立考古学博物馆的布凯罗黑陶堪萨斯杯就是这类陶器的代表作品之一（图5）。

二、技艺丰富精湛

埃特鲁里亚人在金属工艺、制陶工艺、石工艺等各方面，皆有创造性的发展，尤其是金属工艺制品，精工细作，典雅而绚丽。

黄金工艺，尤其是黄金首饰是埃特鲁里亚人足以夸耀的装饰艺术。严格地讲，在此之前欧洲的贵金属工艺并未获得过充分的发展，即使出土文物丰富的迈尼锡文化期的金银制品也相形见绌。这尤其表现在金工技艺上，造型奇特，装饰别致，做工极其细腻，现藏罗马维拉·朱利亚国立博物馆和梵蒂冈博物馆的两件黄金胸饰（图6、图7）足以证明。前者是埃特鲁里亚人权贵者胸前常常佩戴的一块扣金，它是在一块长方形的黄金薄板上装饰了狮子和女身鸟翼的怪物，然后再用细小的金粒装饰着动物的纹样，在阳光的照射下具有辉煌闪耀的效果。后者结构和装饰尤为复杂，上部是在一块黄金薄板上利用錾花和金粒细工表现的五只雄狮和两圈纹样带；中间以两条薄金板作为上下连接，其上有金粒组成的几何纹样；下部是在一块带有弧度的金板上利用錾花手法表现的低浮雕式的带翼的狮子，其间还有七排水鸟圆雕。从动物装饰的风格上来看，它还带有东方样式的某些特征，但就其工艺水平而言，足可看作是欧洲古代黄金工艺史上最杰出的作品之一。

埃特鲁里亚的银工艺，做工细腻，品质高雅，功能良好，装饰华丽。现藏佛罗伦萨国立考古学博物馆的《银帕特拉碗》（图8）和《银镜》彰显了这一时期银工艺的水平。

在大型赤土陶像的制作上，往往方法各异。例如：与梵伊出土的阿波罗陶像同样大小并闻名于世的哥本哈根的《少女像》，是分别塑造陶像的正反两面，再粘合一起烧制而成。而梵伊的阿波罗陶像则是预先制成木型，然后塑上赤泥，这一技术更有难度。与大型赤土陶像相适应的是烧制所需的大型窑炉，可以想象其工艺技术的复杂。

三、显著的世俗性

埃特鲁里亚人的世俗生活是其工艺美术中表现的重要内容，并通过日常器皿及其造型语汇、装饰题材反映出埃特鲁里亚人的现世观念和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

现藏维拉-朱利亚博物馆的《青铜釜》（图9）是埃特鲁里亚人于公元7世纪创作的一件作品。这件作品造型优美独特，整体装饰生动而富有变化，尤其是顶部的人物和动物雕像装饰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情趣。

黄金工艺是埃特鲁里亚人杰出的工艺成就之一。黄金材质的属性使之更适应制作体积较小的配饰品，而不是用来制作表现神话题材的浮雕工艺制品。现藏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的《金珠装饰的耳环和戒指》（图10）就是这种小型生活装饰品的杰出代表，体现了埃特鲁里亚人积极的生活态度。这种用黄金制作小型配饰品的风尚一直影响着其后罗马人的金工风格。

四、浓郁的装饰性

埃特鲁里亚工艺美术具有浓郁的装饰意味。无论是人物、动物，还是几何图形或植物纹样，别致而富有想象力的装饰都成为其显著的特征，尤其是金粒细工装饰最为引人注目。前文提到的现藏罗马维拉·朱利亚国立博物馆和梵蒂冈博物馆的两件黄金胸饰不仅具有工艺技术上的重大意义，而且在装饰上反映出埃特鲁里亚人独特的工艺美学观。

《卡庇多尼诺的狼》（图11）是埃特鲁里亚人的旷世杰作。狼身长114厘米，高75厘米，狼腹下饮乳的孩子据说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刻家根据食狼乳长大的孪生兄弟罗穆路斯和雷穆斯建立罗马城的神话加上去的。作品出自埃特鲁里人青铜工艺的盛期，其铸造和装饰手法都相当出色。狼的形体和肌肉表现比较写实，而鬃毛处理则带有装饰意味，这是埃特鲁里亚人的想象力和观察力相结合的独特表现。

现藏佛罗伦萨国立考古博物馆的青铜怪兽，这件作品的头部和躯干是雄狮，而尾巴则处理成一条吐舌的毒蛇，背上还有山羊的头，然而每一个局部的处理都相当写实，体现着埃特鲁里亚装饰艺术的另一种表现手法。

现藏罗马维拉·朱利亚国立博物馆的《青铜容器》（图12）是妇女用来装镜子和香料瓶等一些化妆用品或金银首饰的箱子，箱子为圆柱体，外壁带有神话故事的线刻装饰，箱的盖子上有3个圆雕人像，表现的是狄奥尼索斯（Dionysus）和撒特罗斯，箱子下部的3个脚各装饰着赫拉库列斯的浮雕像。埃特鲁里亚博物馆的《青铜吊灯》（图13）是一个圆形的吊式油灯，中间是蛇形三姐妹的怪兽，旁边是袭击山羊的野兽和半人半鸟的魔女，以及波状纹样的装饰，最外围还有河神阿凯奥罗斯的头像。

浮雕或圆雕的赤土陶像是埃特鲁里亚建筑上不可缺少的装饰物。通常作为建筑的角饰和檐口饰。檐口饰往往塑造驱灾避邪的蛇发女怪梅杜萨的头像、力士或少女的头像，并涂上颜料。在建筑的内部或外部装饰带上，也安放赤陶制成的浮雕陶板，常见的有神话故事、竞赛、战斗等场面，为建筑物增添了优雅生动的情趣。

赤色土陶几乎在新石器时代所有地区都曾出现。但是，将赤色土陶用于建筑装饰，尤其是以杰出的艺术表现力创作大型赤土陶塑和小型塑像，在其他地域则并不多见。

由此可以看出，埃特鲁里亚人是极富装饰才能的，他们创造的各类工艺品，应该被看作是古罗马工艺美术的先声，因为古罗马正是在此基础之上把欧洲古代工艺美术推向了极盛时期。

五、多元文化交融的特质

公元前8世纪，由小亚细亚来的埃特鲁里亚人移居到意大利中部和北部。埃特鲁里亚人最初居住在史前特拉马尔文化（公元前2000年的水上居民）和维兰诺瓦文化（公元前1000年至前800年）的交会处，同西亚诸国有贸易往来。公元前7世纪开始与半岛南部希腊属邦和希腊本土通商，接受了希腊文化的深刻影响，像希腊人那样建立了独立的各个埃特鲁里亚人的城邦，结成12个城邦的军事联盟，并左右了邻近地区。埃特鲁里亚的繁荣，基于其强大的军事力量、海上贸易和丰富的资源。

多种文化的影响使埃特鲁里亚的工艺美术形成了特殊的风貌。现藏罗马梵蒂冈博物馆的《陶制建筑装饰》（图14）是埃特鲁里亚人公元前520-公元前490年之间制作的一件建筑装饰，高46厘米，带有飞翼的马头形象具有鲜明的西亚装饰艺术的特征，使这件作品呈现出庄重而古朴的神秘感。另一件现藏于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的《陶盘》（图15）则具有显著的希腊艺术的印记，尤其是陶盘中心的手持长矛的裸体猎人，无论是人物姿势，还是写实的造型手法，无不体现出这一特征，但是它又不同于希腊陶工艺中的任何一种风格。

特殊的历史文化和地理位置使得埃特鲁里亚的工艺文化呈现出风格上的多元化倾向和表现形式上的多样性，西亚神秘而古朴的手法和地中海强烈而奔放的风格以及欧洲和谐而又典雅的品质通过埃特鲁里亚人的融汇，形成既与这些文化相联系，而又具有独特民族气质的埃特鲁里亚工艺美术风格。

六、结语

埃特鲁里亚工艺美术以其丰富多彩的面貌，独特的造型，写实与装饰并用的手法，以及精湛的工艺技巧开创了欧洲工艺美术发展的新阶段。埃特鲁里亚人上承西亚文化的营养，继承了东方艺术神秘而富有想象力的造型和装饰手法，又吸收了希腊艺术典雅而细腻、写实而又高超的造型技巧，创造出既与西亚和希腊文化有着密切联系而又具有鲜明本民族特色的工艺美术。因此，埃特鲁里亚工艺美术在欧洲工艺美术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对之后的古罗马工艺美术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欧洲工艺美术历史上具有特殊的地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