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
有一种天才,常以卓绝建树改写自己所在领域的格局,让人们倦怠的眼睛为之一亮。但天才在被人认识之前活得很不容易,必须经历平常人难以忍受的风雨洗礼。
我喜欢王小波的文章,风趣幽默、思想深邃、极富哲理。其实不只是我喜欢他,王小波的《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与《沉默的大多数》早已风靡世界,不读王小波似乎已成不懂文学的代称。然而,王小波活着的时候绝对称得上怀才不遇。自1989年后的长达17年的时间里,王小波的出版不畅,只有寥寥几部作品,在报刊发表作品就更难。1996年,王小波的一个熟人李静到《北京文学》作编辑,跟他约稿。王小波将小说《红拂夜奔》交给她。李静读后感觉非常好,给执行主编看,执行主编也觉得很不错,只是《北京文学》是月刊,不能发太长的东西,执行主编希望作者将其由18万字压缩到3万字,王小波照做了,可结果就连3万字也没有发出来,原因是执行主编“挨了严厉的批”,如果“发了,就是顶风作案”。王小波曾对李静说:“写了几部小说,有的实验性太强,试过几家杂志社和出版社,都不接受。還有的被认为思想有问题。有一个编辑说,我在小说里搞影射,还猜出了在影射谁,我有那么无聊吗?”李静回忆说:“那时王小波压在箱底的作品太多了,每一部都巧思密布,心血用尽,每一部都发不出来。”
奥地利小说家弗兰兹·卡夫卡,如今爱好文学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被称为“世界现代主义文学”的鼻祖。他一生只留下了4部中短篇小说集、3部长篇小说,3部长篇小说生前还都未写完,却篇篇被视为经典。有一点我们可能没有想到,卡夫卡活着的时候,屡遭退稿的困扰。41岁,卡夫卡在贫病交加中逝世。在遗嘱里,他激愤地要求挚友马克斯·布洛德销毁他所有未发表过的手稿。所幸的是布洛德本人就是一个优秀的作家,他深知卡夫卡作品的意义,没有执行卡夫卡的遗嘱,而是花费许多精力,将能够收集到的卡夫卡的作品整理出版。因为布洛德,卡夫卡才为世所知。
天才之所以不容易被别人理解,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天才创新意识极强,考虑问题的思路、做事的方法跟别人迥然相异,而他人又是凭着既有的模式去评判天才的。这就必然导致天才的实际才华与当时的社会评价之间的差异,导致天才遭遇种种人生的困境。其二,天才又是能够充分认识自我价值的人,正因为如此,他们不愿意轻易改变自己,不愿意迎合环境,就像梅花宁可傲雪斗雪,也不愿意去温室里活着。
然而,天才的价值也恰恰在于他们不屑于汇入流俗。因为不屑,他们敢于探索别人没有甚至是不敢涉足的领域,发现被世俗的庸常生活所遮盖的美丽,丰富了人类的文明;因为不屑,我们可以感受到他们强大的内心,发现他们的执着。这种灵魂的力量是人类任何时代、任何社会都不能缺乏的。时间是公正的裁判,当众多表面的东西沉淀下来,天才的内质会显得更加光彩夺目。
拥有长久的生命价值,这其实就是生活对天才的奖赏。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