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墙在歌唱

2015-06-24 17:19刘子亮
做人与处世 2015年9期
关键词:太多太多酒瓶老头

刘子亮

住在东北乡东南边缘的门老头已经九十九岁了,年轻时传说斗过女鬼,当过声名显赫的人的车夫。他的狗瞎了眼,却每次都能一口咬住连人都追不上的野兔。后来门老头独自默默地收集酒瓶子,没有跟一个人说起。直到后来,人们发现他无疾而终,倚靠在自己用废旧酒瓶垒起的边墙上。酒瓶子会在冬天迎向凛冽的风发出各种呼啸,会在初春伴随微风传出清脆的律动。会唱歌的墙始终告诫着:墙内是故乡,墙外是别人的土地。

莫言的高密童年对他的文字生涯是影响至深的,他文字的一切根源,都来自这片充满故事的土地。一如当年出生后不久的大饥荒,饿殍横陈,腐烂、哭喊与泥泞混杂,逆流成河。他活下来了,作为顶着满是水的大肚子的孩子一员,他依然在草甸子里一边挖野菜,一边唱着只有在几十年后才尝过的东西:“吃着茅草饼,喝着地瓜汤……”相比之下,我们应该自愧不如:在物质条件逐渐改善的同时,号称现代的我们甚至失去了多年之前的纯真与朴实。

也一如他的童年读书为他的文学道路奠定基础:他曾在草垛讀《青春之歌》至日薄西山忘记放羊,曾在昏暗厨房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致头发被灯火烧焦,也曾因找被藏起的书而被马蜂蜇脸。名为莫言的文学背后,是来源于会唱歌的墙里面的魔幻故事与传说,是作家在某方面的特殊忍耐力。在这里,你能闻到废旧酒瓶的呼啸气味,你能听到耀眼的冷的声音。

正如从李文俊先生处所受的鼓舞:福克纳一生都在写那块“邮票般大小的地方”,他在房子里兴奋地转起圈,脸上挂着犹如当年第一次吃油炸蟹的兴奋。他知道故乡,会唱歌的墙内的土地对他的意义——是人的灵魂,让人刻骨铭心。

像极了如此这般,我们都拥有自己的故乡,拥有自己“会唱歌的墙”。墙里都会有说不尽的故事,都会寄托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可是这会成为过去吗?恰如曾经看过的报道:一位旅居国外的老人,拿着故乡昆明昔日的照片,重回故土时,已经无法找出照片里的街道。“如果没有人帮助,我将会迷路。”他如是说,流下了热泪。是的,这只是缩影,只是地球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点,太多太多的原野成为千篇一律的城市,太多太多属于故乡的气息淡去,再也尝不到听不到看不到。

会不会到最后我们已经先进到不用说话,只要浮想他人立刻便知?这令我想起东北乡的雪集,集上所有人都不说话,但所有交易都以麻利的速度进行着。这对于当时的莫言是一种乐趣,但对于现在或以后的我们来说,这是一种进化抑或倒退?我们应该喜悦抑或悲哀?

那时会唱歌的墙不再会发声,不再会唱出令人敬畏的呼啸。那时会唱歌的墙不再会是界限,因为墙里墙外都会变成一个样。

《会唱歌的墙》,本书收录了作家莫言从1981-2011年间的优秀散文,文笔简洁,风格恬淡,在平实的语言后面,饱含着作者对生活的感受。

指导教师 熊芳芳

(编辑/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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